珍妮开着车,处在一个分裂的世界里,一个有诺亚和没有诺亚的世界。街灯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她车轮下因裂开的沥青而轻微颠簸,错层式的房子和它们的篮筐、它们的绿草地在黑夜降临之际逐渐转灰,夜晚的空气迅速地降温,和夜晚一起哼唱着: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诺亚,所以,毫无用处。
那个世界是三英尺高,苍白的皮肤,金色头发,静脉随着生命而跳动。
那是她的双眼唯一愿意看到的,唯一会认出的。她能看到,但不会记住,这个没有诺亚的世界的形状。
然而她的大脑;她的大脑——
她的错。这是她无法控制自己一直在想的。太多的错误,太多地方她本可以从这条路上下来,太多她本可以做的简单事情。她本可以不跟安德逊打电话。她本可以决定这趟旅行确实是个糟糕的主意。她本可以当诺亚在看视频的时候和他一起待在厨房里。她本可以看着他的。她应该看着他的。为什么她没有?他才四岁。
她的错。
她原以为来到这里也许会帮到他,而实际上她本应该朝着相反的方向迅速地逃离。记忆不是答案。遗忘才是答案。没有别的人生,没有别的世界。仅此唯一,就在这里,这个难以解释的、开进破裂沥青的人生,有诺亚相伴。这是她寻求的全部。这是她想要的全部。然而她犯了一个错误,也许失去了他——永远?
不。当然不会。她随时都会见到他。
但是现在天快要黑了。她的孩子在黑夜的某处游荡着,孤单一人并走失了。很快黑夜将吞噬他的红色外套,他明亮的金发。那时候她怎么找他?
她摇下车窗,晚上的空气带着没有诺亚的清新和密度充满了整个车子:“诺-亚!”
她极目远眺,毫无所获。
安德逊从克劳福德家里离开,蹒跚地沿路走着,他手里的手电筒射出的一束细光照在了傍晚灿烂的假笑上。黄昏来临,而诺亚在外面的某处,而让一起都好起来的必要性让他热血沸腾,由肾上腺髓质分泌的荷尔蒙产生的强有力的力量充斥着他全身:肾上腺素,提高了他的心率、脉搏率和血压,提升了他血糖和血脂里的血浓度,让他的大脑跳过了现在的高墙,回到了过去的十、二十、三十年。
Preeta Kapoor。
同样的河流,两次。
他是谁能够玩弄生命,过去和现在,仿佛他是一个神?当人们命中注定不该记得。那就是为什么大部分人并不记得。人们命中注定就该遗忘。遗忘河:遗忘的河流。只有一些迷失的灵魂忘了去喝那治疗的水——忘记了要遗忘。
而他在这里,在这些郊区的街道走着,比任何印度村庄更让他感到陌生,在夜晚的天空下忘记了一个失踪小孩的名字,将它从他的胸口撕下。他最后一个孩子。
诺亚,金色而活泼的,蹦蹦跳跳。
走路和叫喊,一张嘴,一双眼;那是他唯一能做的了。遗忘河在他周围上涨,很快他便会忘记一切,甚至是迷失的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