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乔希来到理克·西蒙斯家,理克的妈妈外出了,家中只有他们两人。
他们拿了几罐饮料和一些薯条就向理克的卧室走去。乔希一直很妒嫉他的这位朋友。理克什么都不缺:一个总是那么整洁温暖的家、两个疼爱他关心他的父母亲。理克还有一头柯利牧羊犬,名叫“总督”这真让乔希垂涎。
乔希跪下双膝,抱着大狗,让它那条红刺刺的舌头舔他的脸。
理克说:“真没想到你会让狗舔你的脸。它总是舔自己的眼球,甚至还舔自己的屁眼。”
理克屋里的墙上贴满了摇滚乐宣传海报,两张双人床上铺着棕色的绒线床单,桌上堆满了书籍和纸张,当然,也少不了一台电脑。理克曾对母亲说,为了完成家庭作业,他迫切需要一台电脑,其实,至今为止,他只把电脑用来玩卡通游戏。除了坐在电脑前玩电子游戏,理克和乔希一样,也练举重。
理克想把身体练得健美有型,他并不想把谁击败,他只想吸引女孩。理克已快十五岁了,正值青春骚动期。乔希看了一眼理克,心想,理克只有一个麻烦:长相乏味。理克长得又矮又瘦,戴着厚厚的眼镜。而且,去年开始,他的脸上突然间布满了青春痘。因此,学校里的女孩子谁也不会正眼看理克·西蒙斯,更别提让理克碰碰了。虽然,乔希对此心知肚明,但是,他和理克仍是最要好的朋友。
屋里的窗帘紧闭着,理克喜欢这样黑黑的。如果不玩电子游戏,理克就谈史蒂芬·金的书。屋子的一角放置着一个大水缸,里面满是具有异国情调的各种鱼,水箱里的水泵不停地发出潺潺的流水声。理克的母亲每天都替他准备午饭、整理房间,她还替理克熨衣服。理克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可是,他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乔希打量了一下四周,心想,如果是他,他就不会理所当然地接受一切。可乔希明白,他永远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理克抓起一大把薯条,塞进嘴里,大口地咀嚼着,“你真的要这么干?再给那人打电话?我想听听他说那些脏话,他真的说乳房之类的话了?哇!他还说了些什么?喂,告诉我!”
乔希冲理克做了个鬼脸,“这可不是做游戏,小笨蛋,这可是正经事。”
理克把几根薯条扔向乔希,“去你的!你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福尔摩斯了?”
乔希拿起话筒说:“从我母亲被害之后开始的。”
一层阴云又布上乔希的双眼。昨天和埃米特谈过之后,乔希一直在考虑那个游戏大王以及警察怎样才能把他捉拿归案的事。
理克往鼻梁上推推眼镜,静静地说:“对不起。有时,我把这事忘了。”
“那好,要么闭嘴要么滚出去!到洗手间去安慰一下自己也行。”
理克果真缄口不语。
理克坐在一张双人床的床沿上,乔希舒展四肢,躺在另一张双人床上。
乔希又拨了那个免费电话,话筒另一头传来那个游戏大王的声音。
乔希腾地坐直身体,避开理克的目光,“嗨,我是理克,昨天,我给你打过电话。喂,我一直在想这事,我渴望得到你免费赠送的游戏卡。今天,我妈妈出门了,所以,请你告诉我你的住址,这样,我就可以到你那儿去拿了。”
那人不紧不慢地问:“理克,昨晚你做花梦了?你的小麻烦翘起来了?”
乔希的脸腾地涨得通红,这时,理克跪在床上,挨着乔希,贴着他的耳朵说:“让我听听,你用了我的名字。”
乔希瞪了理克一眼,理克又闭上了嘴。
乔希说:“是的,你会让我看你说过的那部电影吗?就是有个金发女郎的片子?”
听到此,那个男人一转刚才那种意味深长的口吻,一本正经地问:“你有交通工具吗?”
乔希看了一眼理克,“我有辆自行车。”
其实,他并没车,而是理克有车。
那个男人缓缓地说:“你来吧,不过,这是我俩的小秘密。你什么时候得回家?”
乔希大气不敢喘,只盼望这人能同意见面,“任何时间都可以。我可以到你那儿去。”
“不,太远了。你住在圣·克里曼特,对吗?你就在帕里赞德街角等我,好吗?那儿是不是有家便利小商店?”
乔希想了想,帕里赞德大街是条很长的大街。“你是不是指在高速公路边的那条大街?”
“是的。我开金黄色的莱克萨斯车来,我怎么认出你?”
乔希望望自己的衣服,“我穿一件蓝色T恤,背上印着铁娘子,你知道,就是那个牌子,我还有一头长发。”
那个男人激动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噢!理克,是不是像女孩那样的长发?我喜欢长发!你今天洗过澡了吗?”
乔希一阵翻胃,好像他生吞了一大碗金鱼。他回答:“是的,我洗过澡了。我们三十分钟后见面,好吗?”
这家伙有毛病。以前,乔希也见过可恶的事情,可是,他还从未听过如此令人做呕的话。这人竟问他是否洗过澡,就好像准备把乔希烧了当晚餐。此外,这人在说话时,不时发出轻轻的咂嘴声,听得乔希真想扔下话筒。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在那儿等,理克。”
亚当斯的案子正在审理中,拉萝不时看看钟表,算计着时间。里克森已答应她,一定要她在场的情况下逮捕伊夫格林。可是,今天下午的审理很迟才开始,所以,到了五点也没结束。现在,已是六点多了。在被告后面的前排坐着两位可爱的小姑娘,拉萝知道,她们是维克多·亚当斯的女儿。一小时前,当那位保姆把两个孩子带上法庭时,拉萝就注意到她们了。两个孩子非常顽皮、捣蛋,她们在过道上蹦蹦跳跳,跑上跑下,拉拉对方的头发,大声尖叫。她们的父亲过来阻止,可都没有奏效,孩子们只是坐厌了。拉萝非常同情被告,所以也就默许了孩子们的嬉闹。这时,证人言毕跨下了证人席,拉萝马上宣布:“我们今天在此告一段落,明天上午九时继续开庭。”
拉萝敲了敲小木槌。
拉萝瞥了一眼被告,发现他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看来,他已许久未洗头了,衬衫皱巴巴的,而且,他显得思维缓慢,跟不上进程。这时,一个小女孩跳到他腿上,另一个则打翻了律师席上的一杯咖啡,溢出的咖啡把桌上文件都浸湿了。亚当斯一动不动地愣坐着,他的双眼显得空洞、木讷,仿佛并没看到孩子们的顽劣行为。地方检察官们正在收拾文件,陪审团早已离开大厅。可是,拉萝仍坐在法官席上。
拉萝问:“斯坦菲尔德先生,请你过来一下好吗?”
等他走近后,拉萝俯身轻轻地说:“你的委托人不能把孩子带到法庭上来,孩子们虽然很可爱,但是,她们太调皮了。”
“请你相信我,我也意识到这点。”
说着,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桌上的湿文件是我另一桩案子的文件。他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保姆。”
拉萝若有所思地说:“我有个想法,你的委托人愿意接受一次能力测试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知他现在的心理状态是否适合接受这场审理。也许我们可以延迟审理日期,先让他接受一些治疗。那么,他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调理一下自己的生活。这是有道理的。我可以下达一个法庭命令,让他接受心理检查。”
斯坦菲尔德思索了一下,又回头看看他的委托人,“他不会同意的。我们已进行了一半,他只想尽早结束这一切。”
拉萝仍然悄声地说:“我理解,但是,他能配合你为自己辩护吗,律师?”
这时,地方检察官怀疑地瞥了一眼拉萝,心里直纳闷,不知她和被告律师在说些什么。
斯坦菲尔德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被告席,“也许不能,最近,他总是缄口不语,即使开口说话,也总是语无伦次。”
拉萝注意到书记官、法警、记录员及地方检察官都站在四周等待着,因为他们不知道是该继续工作呢还是到此为止。法庭记录员已开始收拾打字机,可是又停住了手。
拉萝对他们说:“不需要做记录,我和斯坦菲尔德先生在谈别的事,你们可以走了。”
拉萝话音刚落,大厅里就响起一片整理文件的声音,人们开始涌出法庭,挤入下班时分拥挤的车流,赶回家和家人团聚。
拉萝说:“那么,斯坦菲尔德先生,你是怎么想的?”
“我去问问他。”
“很好,明天开庭前,请你告诉我。”
拉萝离开法官席就向自己办公室走去。里克森正在办公室里等她。拉萝发现他满脸通红,双眼充满了激动的神情。
里克森嘴里嚼着一大块口香糖,“你和我一起去,别人在伊夫格林家和我们会合,他住在阿纳海姆山区。只是这该死的车流,太慢了!”
拉萝脱下长袍,挂在衣架上。“你已拿到逮捕令了?”
菲利浦已下班了,所以拉萝说话也不用顾忌。
里克森拍拍口袋,“就在这儿,刚拿到。地方检察官也来。此外,我们当然也拿到了搜查伊夫格林住所以及那栋公寓的命令,你知道,就是那栋以汤米·布雷克的名义租下的公寓。”
拉萝面对着里克森,“这就成了,啊?我真不敢相信!我知道我们办成了,可是,我还是不敢相信!我已急不可耐地想看我们捉他时,他有何反应。”
她凝视着里克森的双眸,“我很紧张,这是我盼望已久的时刻,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里克森走近拉萝,拂去她额头的一束头发,然后弯下腰,温柔地吻了一下她的双唇,“事情了结后,我们要好好地庆贺一番。”
拉萝冲他微微一笑,“我想见见你的两个儿子。吉米和乔希同年,这可太好了,是吗?你认为他们会成为朋友吗?”
里克森艰难地吐出两字:“当然。”
和拉萝相比,他更了解孩子。他知道他的两个儿子会嫉妒拉萝,而乔希对他也会持一种怀疑、嫉恨的态度。乔希和吉米一见面就可能成为冤家。可是,除了这些之外,一切都会顺利的。
这时,响起了电话铃声。里克森说:“别理它!我们得走了,大家都在等着呢。”
拉萝抓起电话,“也许有很重要的情况。”
话筒里传出埃米特的声音。
“乔希……在哪儿?”
“噢,对不起,埃米特。我应该早告诉你,他去朋友家了。”
“什么……朋友?”
“理克·西蒙斯。怎么了?埃米特,出了什么事?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打电话……给他。他……弄乱……我的电脑。”
“对不起,埃米特,稍候。”
拉萝看看里克森,他正急得在屋里直转圈圈。拉萝从皮包里翻出记有理克·西蒙斯电话的本子,然后,又拿起电话,把号码告诉埃米特。刚一说完,拉萝就放下电话,朝门口走去。
当他们走在寂静无人的走廊上时,拉萝充满感情地对里克森说:“今天上午,你的表现出色极了!真的,泰德,我可是当真的。你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拉萝的一席话说得里克森双眼熠熠发光,内心充盈着自豪感。他说:“不,拉萝,你才是最出色的人。在这个事件中,你已证实自己是个坚强的人。虽然面临生命危险,又要对付外甥,可是你并没有流泪、胆怯,也没有后退一步。虽然那个畜牲把你打成那样,可是你仍然坚持工作。拉萝,我敬佩你!”
里克森的脸激动得通红,他清清嗓子。这时,电梯门打开,他俩跨进电梯,电梯里没有旁人。“乔希上学的事怎么办?”
拉萝靠在电梯间壁上,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也许,我得把他转到欧文的学校。
“不该这么做,至少现在不能这么做。除了学校,他生活中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让他和那儿的朋友呆在一起吧。”
拉萝垂下双眼,她明白,也许里克森说得对。“我会考虑这事的,谢谢!”
跨出电梯后,他们走出法院大楼,向里克森的警车走去。走到车旁,里克森改变了话题,“我还欠埃米特一杯咖啡呢。”
拉萝注意到里克森的领带歪了,就走近他,把他的领带正了正。“咖啡?不,你欠他一顿晚餐。明白了?在这点上可别太小气。”
“我们还等什么呢?”
说着,里克森就打开车门,“让我们去把那条大鱼钓上来。我猜想他已有所察觉。”
埃米特和拉萝通完话后,立即拨了理克·西蒙斯的电话。接通电话后,理克起初听不懂埃米特的话,还以为埃米特拨错了号。等他明白过来,他说,乔希已走了。“你就是埃米特,嗯?乔希说你有‘奇迹’游戏卡,太好了。”
埃米特打断了理克的话,“他……去……哪?”
他一紧张说话就更困难。
他极为担心乔希,他很想把他知道的告诉拉萝,可是他已答应过乔希,不能违背诺言。
理克说:“他去取一些免费游戏卡,我就知道这些。有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家伙要送他一些游戏卡。”
埃米特竭尽全力急切地说:“理克,你一定要告诉我……乔希在哪儿,这人……很……危险。求求你。”
“我只知道他到高速公路旁有便利商店的那条大街口等那人,就是帕里赞德大街,他是骑我的自行车去的。”
谢过理克之后,埃米特立即挂断电话。他的恐惧被证实了,乔希的确行动了。这可糟了,真是糟透了!他得采取行动,不管他是否许过愿,他绝不能让乔希受到伤害。他又给法院打了电话。可是,拉萝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
埃米特紧张得直哆嗦,他拨了报警电话。
“我……我……想报告……”
埃米特听到话筒里不时传出汽车的嘟嘟声及无线电的刺耳声音。接线员说:“先生,你得说大声点,我听不清你的话。”
“我……男孩……圣·克里曼特。”
看来,埃米特越想说清,就越是说不清。
“对不起,看来是线路不清。”
埃米特痛苦得都要绝望了,“救救他。他……会……被……伤害的。”
“你是说你名叫伯特。告诉我你的姓名及住址,这样,我就可以派一个警察到你那儿。你身旁还有别人吗?让我跟他们谈谈。你妈妈就可以,因为——”
埃米特气得摔下电话,这个愚蠢的女人竟以为他是个孩子。如果等他把事情说明白,那就为时太晚了。时间万分紧急,他得赶去截住乔希,他不能再耽搁了。埃米特疾速把轮椅转到门外走道上,停在那位常替他开车的妇人家门口,可是,她不在家。他调头直奔停在停车场的货车。埃米特的货车有手动控制,去年,他还可以自己驾车。他打开后车门,放下升降机。他一秒钟一秒钟地数着时间,终于,他爬进车里坐在方向盘后面。埃米特的脸上已挂满了汗珠,无力的肌肉累得直抽搐。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手握着手动控制,另一只手掌握着方向盘。埃米特头撑在车窗上,两眼直视着前方,开上了通向圣·克里曼特的大道。
乔希用力踩着自行车。理克·西蒙斯和乔希的老家很近,都在山脚下,但是,和那个游戏大王碰面的地点却在圣·克里曼特的商业中心。乔希蹬车上山和下山时,尽量不去看周围熟悉的环境,任凭风儿把他的头发吹得四处飞扬。他的生活已被截成两个部分,一部分由谋杀发生前组成,另一部分由谋杀发生后组成。他回想起昔日的岁月,想到母亲还活着的日子,他总不把那个乔希·麦金利想象成他本人,也不把那两个躺在血泊中的人想象成他的母亲和继父。
这并不说明他不爱自己的母亲,相反,他深爱自己的母亲。可是,有时候,甚至是现在在她死后,他也对她不满。自从她嫁给萨姆之后,她再也不行使母亲的职责。现在,她又因为做了一些不光彩的事——他不能理解的事,而遭人杀害。当乔希父亲还健在时,她是那么美丽,这不仅仅是她外在美,更是她出自内心的美。她开怀大笑的模样、微笑的方式,以及乔希小时候,她弯腰俯在乔希床边跟他吻别的样子都是那么美。她身上总散发着婴儿爽身粉的气味——一种新鲜、洁净的气味。乔希一辈子也忘不了这种气味。可是父亲死后,母亲晚上再也不来和他吻别。每当她走近他身边,他总能闻到她嘴里的啤酒味及身上刺鼻的香水味。
乔希一如既往地思念她、怀念她,为她伤心落泪。可是她已走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管他是痛哭流涕、真诚请求还是尖声吼叫都无济于事。
每天,他都竭力让过去的岁月,尤其是如恶梦般的日子——像自来水一样流出记忆的指缝。每天他都要静静地坐在书房自言自语,告诫自己必须忘却恶梦般的日子。他只想把父亲还健在时的美好岁月深藏在记忆中,那时,他们三口之家共享天伦之乐,幸福陶陶。
他渐渐地喜爱上拉萝·桑德斯通,现在,他还不能把这些告诉她。虽然,他爱拉萝,但是,这种爱又有别于他对母亲的爱。也许,这是一种对祖母、对哥哥、对姊姊的爱。他还说不清,但是他知道这种感觉,这是一种建立在尊重基础上的爱。拉萝是那么聪慧、自信,坚定地追求自己的目标。有时,乔希只是望着她出神,琢磨她的脸庞,直到把她的脸部特征定格在一个他已十分熟悉的表情上。
他在镜子中见过这种表情。她们太像了,他说不出她们何处相似,但他知道她们非常相像。她们的影像在他的脑海中不停闪现、叠印,直到消失。
那就是她们相像的原因。
母亲和萨姆死后,乔希搬来和拉萝一同生活。起初,乔希非常憎恨拉萝。
每当他看到拉萝,他总是从她的脸上、头发和眼睛里看到母亲的影子。她非常严肃——一个非常严肃的人,拉萝看上去既像他的母亲,又不像他的母亲。
不知为何,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可是,最近,这种感觉渐渐地消失了。
有时,他实际上就把她假想为自己的母亲。
这个游戏大王和他母亲的死有关联。虽然,他不知内情,但是他知道这是真的。而且,他也明白出于同样的动机,拉萝正在追查这人。这人是个下流的性变态者,而他的母亲曾当过妓女,虽然他说不出个中的理由,但是,他明白就是这人把妈妈杀死了。
乔希停住脚,摸摸口袋拿出一张纸,上面记着里克森警官工作的警察局的电话号码。他不允许自己害怕,他将去干些重要、英勇的事情,这将是他献给母亲的最后礼物。
歇一会儿之后,乔希登上自行车,继续前进。他已快赶到那儿了,放眼望去,他已能看到远处的高速公路了,过了高速公路就是那家便利商店了。
几乎每家电视台都安排有警察节目或真实的犯罪节目。他最喜欢看其中的《最佳警察》和《美国最重要的通缉犯》节目,正因为此,乔希非常清楚,他该如何行事。
他得让这个下流痞子做些坏事,这样,警察就可以把这人逮捕归案。乔希在心里暗暗盘算如何才能让这人上钩。这人可能会抚摸乔希,对此,乔希坚信,只要那家伙不是那么粗野,不像是要把他砍成碎片,然后吞了他,他完全可以应付。现在,有许多坏人干这类耸人听闻的坏事,乔希常从报纸上看到这类新闻。有次,他从报上得知,有个家伙把人头放在冰箱里,后来,警察把人头放在盒子里,搬出那人的家。
除此之外,那人也喜欢十几岁的男童。
乔希大汗淋漓,头发已湿透了,汗水顺着车把手滴滴答答地淌下。他明白,光是骑车他是不会出这么多汗的,他害怕了。乔希在一簇灌木丛旁刹住自行车,站到灌木丛后面,方便了一下。他太紧张了,以至于方便时都握不住它。接着,乔希在牛仔裤上擦擦双手,又骑上车。他穿过高速公路,直奔那家便利商店。他在那儿等待着。
数辆黑白相间的警车停在离伊夫格林家只有一条街的地方。联邦调查局的人员坚持要在场,他们想搜查伊夫格林的住所,看是否能搜出更多的儿童色情照片。此外,他们也想查证伊夫格林是否也制作黄色录像带。地方检察官劳伦斯·麦耶坐着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汽车赶来了,他还带来了另一位地方检察官——一位调查员。警察局长和他的儿子也参加了这次活动,大家都在等待着里克森。
局长跨下自己的警车,走到大伙身旁说:“我想我们现在该行动了!”
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毕竟不是经常逮捕首席法官。“他可能会销毁罪证,试图逃跑。走吧!”
几位警察也跨下车子站在大街上。这时,麦耶坐在车里对局长说:“为什么不等里克森?也许,他被车流困住了,见鬼!这是他的案子,我们可不能掠人之功!”
局长用手摸摸自己的白发,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你说的对!”
说完,他转身又跨进警车,只见他儿子紧随其后也钻进车里。其他警察见状也纷纷回到车内,继续静候里克森。
乔希在街上等了大约二十分钟后,才看到一个男人驾着一辆金黄色的莱克萨斯车停在身旁。他看了一眼乔希,又扫视停车场。乔希的T恤袖子高高卷起,露出隆起的肌肉。虽然,近来他没有练举重,但是,他仍自豪地想他还是非常健壮的。如果这家伙真想做些鬼怪的事,或者真想吃了他或把他碎尸万段的话,他会把这家伙打得屁滚尿流。乔希透过莱克萨斯车的窗玻璃,仔细观察这人,乔希相信他一定能击败这人。因为,那人不如萨姆那般年轻、健壮,这人要老得多。而且,这人的脸上有一种温柔、虚弱的神情。
乔希确立了自信心,他推着自行车走到车边,“嘿,你就是那个游戏大王?我是理克。”
这人的脸变得煞白,他的双眼蒙着一层古怪的混浊不清的雾霭,就像没睡醒似地,他死死地盯着乔希,“你就是理克?”
“是的,你没听清楚?我是理克。”
这人气得脸红脖子粗地说:“你不止十二岁!”
明眼人都看得出,乔希肌肉发达,完全是个成熟的男孩,他一定已过了青春发育期了。
乔希坚持说:“不,我是十二岁!我只是长得个子高大罢了。我们不去你家了?你说过要送我那些游戏卡的。”
那人一语不发,只是死死盯着窗外。乔希直纳闷,不知他又出什么毛病了。现在,他似乎正飘游在另一个世界。他让乔希赶到这儿,现在,他却像撞鬼似的,行为举止如此令人费解。过了许久,这人才扭过脸冲着乔希大吼一声:“上车!”
“喂,我的车子怎么办?”
他们俩不约而同地朝便利商店看去,那儿有个自行车架,乔希又正巧有把车锁。乔希走到车架旁,把自行车锁在车架上,然后就跨进莱克萨斯车的后座。
这人默不作声地把车开到大街上,他显得非常失望。
乔希问:“怎么了?你不喜欢我还是怎么的?我说了冒犯你的话?”
他像是改变了心情,突然说:“不!不!”
他慢慢伸过手,摸摸乔希的手说:“我想你是个好小伙子,只是你显然比我期望得要成熟些。”
乔希想起,拉萝让他告诉这人他只有十二岁。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他这么说,这真没道理。乔希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又往皮椅子上靠了靠。他琢磨起这人的脸来。在乔希看来,这人一点也不像个杀人凶手,但他的确显得十分怪异,他的身上似乎渗出一股鬼怪之气。他衣冠楚楚,穿着一件粗花呢茄克和一件针织衬衫,身上散发出浓烈的古龙香水味。虽然,他的头发梳理得非常整洁,但是,他仍有一种怪怪的神情。他显得十分紧张、神经质。
乔希注意到这人全身在颤抖,心想,他也许是太激动了,而不是太紧张。这人的呼吸十分粗重,鼻翼一张一开,还不时伸出舌苔,真像理克的那条大牧羊犬。乔希想:如果这人有尾巴,它也许会摇个不停。
发现这人把车开上高速公路,朝北面的洛杉矶驶去,乔希问:“你住在哪儿?”
突然间,乔希感到一阵恐慌,似乎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如果这人把他带到很远的地方,那儿没有电话,也没法呼救,那可怎么办?这家伙可能会杀了他。
“喂!”
乔希的声音不听使唤地直打哆嗦,“我做了一件错事。今晚我得赶回家。我必须在晚上八点前回到家,否则,我妈妈会急得四处找我的。”
这人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看也不看乔希,“好吧。”
由于这人带着一副黑墨镜,所以,乔希看不清他的双眼。一路上,他俩都默不作声,只听到这人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这人问:“我能叫你理查吗?在我看来,你更像理查而不是理克。”
“随便,你愿意叫我什么,就叫什么。”
这时,只见这人转过头,乔希只得勉强冲他一笑。
埃米特累得气喘吁吁,竭尽全力开着货车。感谢上帝!由于他不是朝洛杉矶方向行驶,所以,路上车辆很少。埃米特过去开车时,总是在小街上行驶,而且车速也十分缓慢。可是现在,他一路上一直把速度计的手动控制杆往下扳,车子风驰电掣般地急驶在高速公路上。他看到通向圣·克里曼特的出口,就转动着方向盘冲下路坡。这时,他看到了便利商店大街。埃米特正心急如焚地四处搜寻乔希,突然,一辆车子开出停车场。埃米特目不转睛地看着车子,心都要跳出来了:他看到乔希坐在后座,一个男人驾驶着车子。
埃米特想把车调个头,可是,车子的后轮却卡在路缘上。他跟不上那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