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绝色妓子逃跑,烟照楼却未报官,穆止风看向虞娘子。
虞娘子惊愕失色,仓皇跪下求饶,“因这人是被拐子拐来的......她逃跑后,小人唯恐被官府查到,便瞒下此事。”
细细是两年前来的烟照楼,仗着美貌,性子极为高傲,目中无人,不肯低头。虞娘子为了磨她的性子,故意将她赶去后院住。
蜚蜚被打死之后,楼中乱做一团,谁也不知道她是何时跑的。
穆止风顿了顿,“她在楼中,可有交好之人?”
虞娘子指天发誓说没有,“她瞧不起我们,平日里连话都不肯与小人等人多说一句。”
穆止风向上张望,却瞧见楼上蜚蜚的房间窗下飘着一方丝帕,当下吩咐毕方去找人取来。
小厮取来物件时,碰巧和来此找穆止风的袁满遇到。
那丝帕质地上乘,用的是上好的丝绸。红线绣了两朵梅花,一朵梅花中用金线绣了「蜚蜚」二字,另一朵梅花中绣的是「细细」。
“木头,这是吴姨娘绣的!”袁满拿着丝帕,快步来到后院。
小厮疑惑地跟着她身后,向毕方与虞娘子禀告,应是前几日有人推窗,把夹在窗户缝隙间的丝帕带了出去。
袁满将丝帕递给穆止风,“你瞧,这上面绣了字,里面有一个细字和吴姨娘房中的绢人绣字一模一样。”
穆止风接过丝帕,等府衙之人赶来后,带着毕方去了刘家。
刘仲听闻他进府,安慰了刘夫人几句便来前厅找他,“穆大人,可是还有事情要问老夫?”
穆止风答没有,只说想再去刘文举的院中看看,又唤来奴仆打扮的毕方,说是他新找的随从。
两人在府中慢腾腾走着,路过吴姨娘的院子时,穆止风大声唤她,吴姨娘倚在窗边,笑着向他行礼问好。毕方躲在暗处,将她瞧了个仔仔细细。
“如何,是她吗?”
“千真万确,她就是细细。”
确定吴挽娘是逃跑的细细,他还需确定一件事,她与蜚蜚到底是何关系?
见素医馆内,虞娘子被辛辞与袁满连番逼问,只能穷思极想,这一细想,倒真她想起一件事,“蜚蜚是从济阳城来的,细细是在济阳城被拐的。对了,细细说要找她的阿姐!”
这事,虞娘子也是听拐来细细的拐子所说,他在济阳城拐人时,见细细貌美又孤苦无依,便跟着她。听她在找阿姐后,借机与她攀谈,用迷药拐了她。
而后,假装她是瘦马,卖给烟照楼。
袁满:“难道她们俩是姐妹?”
辛辞:“她们俩长得像吗?”
虞娘子答不像,两人的相貌毫无相似之处,细细来了之后,一直不理人,“我找蜚蜚去劝过她一两次,可她把蜚蜚推出房,还骂了她。”
这就奇怪了,两个看起来素不相识的妓子,偏偏丝帕上绣着两人的名字。
“你错了,她们很熟。”说话的是穆止风。
他方才从刘家出来,又去了一趟烟照楼,四下搜寻之后,让他找到一个隐于墙边宽缝的云梯,沿着云梯爬上去,便是蜚蜚的房间。
“她们看似不熟,也许整日都待在一起。或许蜚蜚死亡那日,她也在,亲眼看着蜚蜚惨死......”穆止风说出自己的猜测。
蜚蜚没准就是细细在找的阿姐,为防有人看破她们的关系,故意装作不熟,伺机准备逃跑。
可没有想到,蜚蜚被刘文举等四人虐打致死,细细为了给她报仇,从烟照楼的地道爬到许家库房,偷走了曼陀罗。
但问题在:一,细细怎会知道烟照楼有地道?二,细细不是学医之人,怎会懂曼陀罗的用处?
虞娘子拍手大喊,说她曾经把密道之事当做笑话讲过给蜚蜚听。
那密道之事,细细应是从蜚蜚听到的。至于医术,三人看向一旁的白芷,也或许是此刻隐在她身体中沉睡或偷听的白束。
送走虞娘子后,三人在房中商议此事。
“行之,我们没有证据。”辛辞沉吟道。
“木头,我觉着她没做错......”袁满从小极为仰慕崇拜行侠仗义的侠客,死去的那四人作恶多端,多活一日都是祸害。
“可她害了无辜之人,譬如柳翡,刘文将与王姨娘,他们并未作恶。”穆止风思忖之后,缓缓回她。
如果他们没有查出真相,刘文将与王姨娘迟早有一日会被失子的刘夫人折磨至死。而柳翡,更是无辜,平日里对武家两兄弟多有讨好,结果却因为当日与他们饮酒之人是她,便遭逢大难。
她所杀之人,的确该死,但若是连累无辜之人枉死,她与刘文举何异?
袁满无奈叹气,趴在床上,脸闷在被褥中,“蜚蜚的尸身不是被甄大人毁了吗?她若真的在意蜚蜚,我们可以用这个引她出来。”
穆止风让她详细说说,袁满坐起身,“我们假装告诉她,刘文举等人之死与蜚蜚有关,甄大人气急,准备将蜚蜚的寿盒烧了......”
很恶毒的法子,袁满想。
为了抓到一个无辜者,她变成了话本里坏人身边最恶毒的小人跟班,与他们一起作恶,欺负百姓。
辛辞长叹之后起身离开,临走前说明日便去刘家。
“木头,他们会杀了她吗?”袁满泣不成声,等辛辞一走,抱着穆止风一个劲大哭。
“等陆大人和屈大人回来,我们一定可以保下她的。”穆止风抱着她安慰,说陆大人和屈大人是陛下钦点的钦差,官位高,只等抓到刘仲,甄禄与武之义卖婴的证据,就会有新的知府上任,“陛下没准觉得她除掉恶人,高兴之余还会免了她的罪。”
“木头,我变成坏人了。”
“她,也许也想被我们抓到呢。”
穆止风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交给袁满看,信中的女子说她知晓一个当今天子最想知道的秘密,以此秘密为交换,她要陛下派人来彭城,找出她这个杀人凶手。
“就这一封信,陛下信了?”袁满看完信,不可思议地问道。
“陛下自然会信,因为她另画了一幅画送给陛下,里面便是当日之事的细枝末节。”穆止风收回书信。
“那你其实是替陛下来查案的?”
“是也不是。”
穆止风只回了这四字,便让袁满先休息,毕竟他们明日还要做戏给凶手看。
“木头,秋姨呢?”
“她在盛京城。”
“你是故意逃婚吗?”
“不是。”
袁满这一晚,睡得踏实又安心,早间醒来,嘴角弯弯,热情地招呼白芷。
白芷:“你今日怪怪的。”
袁满:“我哪里怪了?”
白芷:“怪好看的~”
真白芷不仅是个爱哭鬼,还是一个和袁满一样的馋鬼,席间听袁满吹嘘许家药膳好吃之后,缠着袁满下次带她一起去。
青黛喜欢白芷,也喜欢白束。
有一日对袁满说:“我很感激她,若不是她够狠,小妹也活不下去。”
袁满宽慰她说:“不管她是谁,她们都是你的妹妹啊,何须分个清楚。”
今日的彭城早间有一场急雨,三人撑着伞,各怀心事。
袁满不忍吴姨娘被抓,张口闭口想劝另外两人算了;辛辞自小受她爹娘教诲,要她做一个正义之人,可她不知今日所作所为是否能算作正义。
穆止风既欣喜能拿到那件案子的关键线索,又忧心万一陆暇和屈全恩,找不到证据没赶回来。以他们三人,怕是保不下吴姨娘。
“要不再等等?”三人异口同声。
“行之,她怀着孕,肯定不会跑的,早抓晚抓都是抓。”
“辛小姐,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这般想的!木头,你觉得呢?”
“晚了。”
“啊?”
两人顺着穆止风不安的眼神看过去,是一脸怒气的甄禄和武子义带着衙役往府衙去。
这行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时,袁满看见了被衙役押着的吴姨娘。最后面的刘仲看见他们,笑着道谢,“多谢三位助老夫找到这个凶手!”
府衙外,袁满三人被衙役拦在门外。遥遥望去,虞姨娘与毕方跪在公堂之中。
随着衙役的一声“威武”,甄禄换好官服出现在公堂上。
惊堂木拍下,刘仲以苦主身份上前指认吴挽娘为报私仇,杀害了他的儿子刘文举。
虞姨娘接着供述,说吴挽娘是两年前烟照楼妓子蜚蜚的妹妹细细,“蜚蜚在房中悬梁自尽,吴姨娘......不,细细不知听了谁人的风言风语,觉得是刘公子害的蜚蜚,从烟照楼逃跑后故意勾引刘公子,蓄意报复!”
吴挽娘听完二人所言,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对啊,我就是细细。他害了我阿姐,我自然要找他索命!”
“贱人!果然是你,为一个妓子竟毒害我儿,你该死!”刘仲怒极,一巴掌打过去。
当初,刘文举带她入府时,他不准,从未向他低头的儿子第一次求他。他心软答应让这个女人进了府,是他害了自己的儿子。
吴挽娘挨了一巴掌,脸霎时红涨起来,嘴角有血渗出,她低着头摸着肚子,笑得妖冶无比,“刘老爷,我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文举唯一的血脉~刘夫人前几日找人替我把过脉,说是男孩呢。”
大仇得报,仇人还要帮她养孩子,余生日日夜夜都要看着孙子的那张脸,想起儿子死前的惨样。
这报应,真是比杀了他们还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