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蒋又笑了:
"不管是为了什么,看孟姜女的要求都不过分——我不搞拉郎配和布袋买猫,也不搞暗箱操作和言过其实,像过去老杜搞的那一套!"
接着摁了一下控制器又拍了一下巴掌——为什么这个地方多了一巴掌呢?多夜之后老马才知道正是这一巴掌,就把老马推到了寻找的绝路上——银幕上再次走出了孟姜女。婷婷玉立的孟姜女啊,果然又变了一个模样,说她又变回羞涩、温柔、缱绻和多情还不准确,羞涩、温柔、缱绻、多情之上,又多了一些大方和爽快,这就是她从羞涩、温柔、缱绻、多情经过泼妇阶段的否定之否定,在老马还没有觉醒仍在沉睡的时候,她已经又走了一个轮回达到了新的境界和层次;日日接触不知其变,夜夜缱绻不知其是谁和为谁,说老马傻他还是真傻,说老马蒙在鼓里一点也不过分。看她已脱离过去鞋匠老婆的长相开始向小石回归,但小石与她比起来只是一棵浑浊的荆棘,而孟姜女就是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顶风带露的荷花。过去是老马拉她,现在老马还没有开口仍在那里吃惊和发愣,她已经迈着模特的步子主动从银幕上走下来来到老马的身边,接着就把自己白皙温暖——温度恰好合适,不热也不凉——有些湿湿的小手放到了老马经过一个世纪还没有完全蜕皮的干硬风干的鞋匠的大手里。老马握着这手心潮起伏,羞愧之下对老蒋也有些幸灾乐祸,说你了解孟姜女也不准确,你只把握了她的回归哪里知道她的变化呢?——多夜之后老马又痛心疾首,正是这一变化又把老马推到了另一条歧路,这白皙温暖的小手原来是一只魔手——心潮起伏之下老马也有些回归,回归之后也想随着孟姜女的提高有些变化,但这时却让老马为了难,鞋匠的变化应该往哪里去呢?看到老马为难,孟姜女又体贴温柔地说:
"亲爱的老马,你能变化你就变化,你不能变化也不要勉强,说起来我还就喜欢你的不变化,就喜欢你这粗糙的大手和历经风霜的面孔、表情和神态——傻傻的愣愣的粗粗的什么时候都像苦大仇深它就是另一类——或者说是另类的酷!——及那强硬又虚弱的内心和床上的动作——该强硬的时候就强硬,该虚弱的时候就虚弱。老马呀,你就随其自然吧,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只顾你不要顾我,你高兴了我就高兴,你愉悦了我就愉悦,你说上路我抬脚就走,你说再歇两天我回家就给你洗脚!"
看这话说得这么可心和可人,感动之下老马又有些忏悔,盯着孟姜女如花的容颜和如漆的黑眸说: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过去只知道你泼,哪里知道你是为了五十街西里疯傻的民众和疯傻的我及要拖住这倒退的历史大车呢?我只知道你是我又一个殊途同归的鞋匠的老婆,哪里知道你是一个圣女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看到我老马的觉醒和变化呢?可现在你变化了我还没变化,我不变化你还用你的变化来适应我的不变化,想起我过去的粗暴和阴暗我就万箭穿心——我就是碎尸万段也不能弥补我无知过失之万一,想起我直到今天仍处在歧途脑子睡死了睡晕了外面电闪雷鸣还不能觉醒,我就是一锤子下去把我的脑浆砸出来也不能表达我的决心和渴望变化。刚才我对上路寻找还有些含糊、犹豫、觉得不公要推卸自己的历史责任,现在看到你的温柔、大方、变化和新生,一路上的寻找有你作伴和引导,接下去就是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心甘情愿——不为寻找也为爱情,不为民众也为孟姜女,不为疯傻也为疯傻之中可以获得新生,不为新生也为知己——人生有一知己足矣,士为知己者死,只要寻找到这个,寻找得出寻找不出众人疯傻的原因还在其次!"
这时孟姜女掩着嘴笑了:
"老马呀,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还是不能因为一时激动和忘情而忘了大局,上路之后我还在其次,关键还是你;你我还是小事,关键还是要寻找出众人疯傻的原因。如果没有这个大前提在先,我们也就谈不到上路和无从上路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一点思想和认识我们上路之前还是要搞清楚和统一起来——不然我们上路之后倒要误入歧途,就辜负了五十街西里和五十街西里疯傻的民众也同时辜负了我们自己。"
这时老马也觉得刚才自己的一番表达有些戏过,但他固守自己的变化和新生仍在那里愣愣地说:
"当然我的表达可能有些以偏概全,但我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渴望上路和寻找——这点心情你还可以理解吧?"
孟姜女抚着和轻轻拍着老马的手说:
"理解,理解。我知道只要跟着老马哥,路上就一定不会出错,该寻找到的东西就一定能寻找到,该和谐的时候就一定能和谐,公私兼顾,柳暗花明,我们有铁锤、钎子和焊枪在,我们还怕个什么?"
老马点头:
"我做鞋匠之前,还到郊区打过兔,这也适合寻找;自从有了水晶金字塔,我又变成了一个知识分子,苦读过古文、西文,看过现代诗研究过纳米技术,云里雾里我们也照样飞翔和比翼双飞!"
孟姜女:
"我还知道老马哥会唱男高音,路上寂寞的时候咱们就唱歌!"
老马:
"我不但会唱歌,还会说数来宝和黄色笑话,妹子心烦的时候你就言声——决不会让忧愁在妹子心里聚成疙瘩!"
…………
看到老马和孟姜女说得入港,处处都在谈上路和准备上路,旁边的老蒋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终于看到猎物兴高采烈和浑然不觉地入了圈套和掉下了陷阱——大事妥矣,从凌晨四点又转到了凌晨四点,老蒋也有些困和有些饿了,千军万马的战争已经布置妥当,战争一触即发,千军万马就要冲锋陷阵和血流成河,指挥官终于可以安然地去吃夜宵和困觉了,于是他在老马还浑然不觉的时候向孟姜女微笑着招了招手,又摁了一下控制器,旋转舞台就把他及身后的保镖转到了后台,就留下老马和孟姜女在一个单独的空间里进行灯下谈心——多像农业社会的米面夫妻上路之前在灯下的叮嘱和畅想呀。但他还是忽略了老马的疯和傻,他还是低估了这位前鞋匠对世界的警惕、敏感、留心和狡猾地继续将计就计地在浑然不觉——老马就真的没有变化和新生吗?他就像五十街西里一样真的白白等候和度过一个世纪吗?——其实他在老蒋拿起控制器的时候,就已经用眼睛的余光在观察老蒋了,等老蒋彻底退出舞台,老马马上转了一个口气对孟姜女说——说是不看孟姜女,还是要看孟姜女,说是不谈钱,还是要谈钱——这时老马真地回到了农业社会,开始用小农经济时期在农家小屋的灯下丈夫对妻子的口气说:
"我们替他们去寻找疯傻的原因,我们真能得到好处吗?"
孟姜女也到底是变化之后的孟姜女呀,她也做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样子和口气回答——一边回答,一边像一个农妇一样还在灯下缝补破衣服和纳鞋底子呢:
"怎么会没有好处呢?——无利不早起,起码我们在寻找出众人疯傻原因之前,可以先寻找出我们自己疯傻的原因——寻找出来之后,我们可以在他们没有推广众人之前,先推广我们自己——让世界上处处都是老马和孟姜女,我们上街赶集的时候,可以处处碰到熟人和亲人。"
老马吸着旱烟点头。突然他又"梆梆"地在门框子上磕着旱烟袋问:
"上路之前,他真的给你经费了吗?"
孟姜女一边往头上蹭针一边说:
"不给老娘钱,我能让我和我的心上人上路吗?就算我是歌舞厅的小石,也不会让嫖客白白在歌舞厅泡一个晚上——坐台是坐台的钱,出台是出台的钱,一是一二是二感情是感情小费是小费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不然我不就是一个傻逼和小石了吗?——倒是她让你在补皮椅的时候白白占了一回便宜!"
这时老马有些不好意思:
"俱往矣,俱往矣——鞋匠时期,不足为论。"
接着改成正色:
"我现在问的是,他到底给了你多少钱?——够我们在路上吃喝拉撒吗?"
孟姜女:
"不够我依然会拖着他——过去我也不是没有拖过这历史的倒车,问题是有了这历史的教训,谁还敢再清眼看老娘?——耽误老娘没什么,他不也耽误历史和他自己吗?请夫君放心,经费包在我的身上,现在经费不是够不够的问题,而是担心这钱怎么花出去的问题——别说整天住车马店,就是整天住五星级酒店也不会让老马哥囊中羞涩——要羞涩只是我对老马哥的表情,至于大千世界我们可以独往独来。"
老马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他心眼子一转又有了疑问:
"过去老杜不给我经费,怎么时代一变老蒋就给你经费呢?他是你什么人,对你这么好?接着他对于我又是谁呢?——上路之前,我都不知道让我上路的人是谁,我不也成了傻逼和憨子了吗?这和当初让老杜稀里糊涂推上路也没什么区别!"
孟姜女这时"咯咯"笑了,她放下鞋底子,"啪啪"拍了两巴掌——又是两巴掌,农业社会的小屋又成了水晶金字塔,这时控制器已掌握在孟姜女手中,她揿了一下按钮,银幕上开始放起了老蒋的镜头。到底程序掌握在老蒋手里,关于他自己的纪录片他也编辑得太详细了。洪钟大吕,瓦釜雷鸣,宫殿和航天发射叠成特写,长城和黄河叠成动画,接着在一部女生合唱和一童音的领唱下——密密麻麻的合唱队站满了整个广场,一个婴儿诞生在鸟语花香和灿烂朝霞之中——孟姜女指着银幕解说道:
"这是老蒋的诞生!"
这时老马却有些不耐烦:
"了解不了解他的童年,对于我们的上路和寻找倒无大碍。——再说这手法也太老套!"
接着又挥了一下手:
"就是接着把他的少年时代和青春期给忽略了,也不耽误我对他的了解——关键是成年之后看他如何欺世盗名;同时,也不要光放他光明正确的一面,也放一放他艰难险阻和寒酸尴尬的阶段!否则对他的了解也会以偏概全。"
孟姜女懂事地点点头,接着揿了一下快进键,很快到了老蒋的成年期和艰难险阻的阶段,就看到已经成年的瘦瘦的老蒋,在欧洲和美洲的街道上拼命蹬一辆脚踏车,满头大汗,身子弯成了黄豆芽,头发被风吹得直立。在一
个转路口他闯了红灯,被一个粗体大胖腰里别着手枪的黑人警察截到路边狠狠训斥。黄豆芽又蔫成了隔夜的塌汗的短油条。这时老马心里倒平衡了,他将身子仰倒在沙发上大腿压着二腿脚搁到椅垫上指着银幕问:
"他在干什么?是去约会或是到郊区打兔吗?"
孟姜女:
"不,他在给人打工,他在给人送外卖,怕送到的时候,车筐里的快餐不热乎和不烫嘴。"
老马又有些不满意:
"这不还是在宣扬他艰苦创业和风雨人生的正面形象吗?——我说的艰难险阻可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他把纪录片这么编下去,接着就是他暴发显达和出人头地的阶段了。"
还真让老马给说着了,接着就是一幢幢大楼拔地而起,一片片高科技园区在跑马占地,高速公路四通八达,老蒋返回五十街西里在替民众和故乡规划蓝图。这时他成了一座铁塔。他一挥手,天空出现了一道彩虹,他一跺脚,所有人都蹲下放屁。接着他新成立的"五十街西里无常寻找和搜捕公司"
剪彩开张,接着这公司就上了网和上了市,老蒋就坐到了水晶金字塔里——一开始水晶金字塔电闪雷鸣,穿着太尉官服的老杜抱着塔尖死死不愿下来,但老蒋一个火球甩上去,老杜被砸中后腰就落了地。老马这时又有些遗憾:
"照此说下来,一个人发达和显贵也太容易了,看似他在宣扬自己,其实也容易把人引入歧途——这么说,他跟老杜的区别就是一个是将军,一个是合资的资本家了。"
孟姜女:
"意思是这个意思,但老蒋不让人这么叫,他说他是知识为先,还是叫知本家比较合适。"
老马又有些不解:
"那他当他的知本家就完了,为什么要推翻老杜管我们五十街西里民众的疯傻呢?"
孟姜女:
"只有推翻老杜,他才可以更好地知本;就好像只有把水晶金字塔和银幕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可以更好地编辑自己的纪录片和人生一样;只有找到人们疯傻的原因,才可以更好地利用疯傻——他只是把我们的疯傻当作一个新的开发项目,我们的上路经费,也只是他的前期投资——说感情他也讲感情,但更重要的是他在讲金钱的钢铁规律和经济效益。你以为你是谁我又是谁,事到如今我们只是他的一个雇员而已。"
老马:
"你这么说我倒有些放心,就好像我过去钉鞋修拉链讲投入也讲产出一样。原来疯傻还可以致富,我鞋匠当了一百多年还没有发现这里的奇窍和奥秘——现在我怀疑的仅仅是,他仅仅是拿我们致富吗?他仅仅是要出卖我们的疯傻吗?还是通过这个要达到别的目的?纪录片中记载的是他的真实面目吗?是不是还有另一面和更多的阴暗已被他删节和篡改了呢?——看他纪录片的编排,和过去老杜搞的那一套也没什么区别。我的妹子哟,如果这一点不搞清楚,糊里糊涂按照他指引的方向上路,最后众人疯傻的原因没有找到,我们已经疯傻得死无葬身之地——如果是这样,我们倒不如在老杜时代上路了。不知本还好一些,老杜作为一个屠户就会往猪肉里注水,现在他知本了,倒会彻头彻尾让我们疯傻下去彻底变成猪。不寻找原因还好一些,寻找到原因我们离宰杀的那一天不是更近了?就好像猪不长大还好一些,长大长肥可就该下地狱了。我这样说还不单单是为了我们自己,而是为了已经糊里糊涂疯傻了一个世纪的五十街西里万千的民众;我这样说还不单单是为了五十街西里,而是为了不让他们掌握疯傻的原因然后把经验推广祸及全人类!——这也是老杜和老蒋的理论!"
说到这里老马又昂扬起来。接着老马像刚才老蒋批评老杜一样批评孟姜女——他再一次把孟姜女当成了过去鞋匠的老婆:
"刚才你还说我们可以在寻找众人疯傻的原因之前先寻找我们自己,在推广众人之前先推广我们自己——好像占了多大便宜,现在看你还是头发长见识短啊,这恰恰是要争先恐后地抢孝帽子和争夺生死牌和夹塞签发通往地狱的通行证呢!"
老马在刀尖火山上开始自以为是——但他哪里知道,这恰恰是老蒋和孟姜女所需要的。孟姜女在老马面前羞涩和惭愧地说:"说是老马哥没变化,原来他还是变化了——他不但由鞋匠变成了知识分子,又由知识分子变成了思想家。这是妹妹百年来始料不及的。看来不是你不了解妹妹,而是妹妹白白在哥哥身边睡了一百多年——世上还有比这更让人辛酸的事情了吗?共同生活了百十年,原来她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还宽怀大量地容忍她,还对她妥协和退让,她也就得寸进尺地以为抓住了你的弱点蹬鼻子上脸撒泼耍赖,过去我以为只有我在装疯卖傻身负重任,原来哥哥也是为了酝酿和积累自己仅仅抱着不争论的态度在怜悯妹妹和他自己。他是一个把心里的话都留到心底的人,他是一个把牙打碎咽到自己肚子里的人,他是一个把苦难当成磨练的人,他是一个把泪流到鼻腔和神灵面前的人——但我对这一切却浑然不知,还以为自己得天独厚得风气和风骚之先呢。说上路我可以不上路说不上路我可以上路但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路的本体和原因只考虑人们和自己的疯傻,谁知老马哥早已从路出发否定了上路和寻找疯傻原因的必要——不寻找还好一些,一寻找反倒更加麻烦,一切还可以归到不论,那么我斗胆问老马哥一句:是不是众人疯傻的原因已经被你私下寻找到了,所以你才这么推三挡四装疯卖傻东绕西转围敌打援否定上路就好像过去妹妹撒泼耍娇不愿上路要拖住那历史的倒车一样——妹妹是要拖住历史倒车不上路,而你是不是在不上路的外表下已经上了路?——身在我们中间,心早已离我们而去——除了这是对身边和我们的谴责之外,是不是在我们的圈套之外,又设了一个更大的圈套?就好像看似哥哥不了解我,其实是我和众人不了解哥哥一样?"
这时老马神秘地看一看左右,又给孟姜女打了一下手势,孟姜女心领神会,又摁了一下控制器,水晶金字塔马上又变成了农业社会的农家小屋,小屋后无窗户,前窗贴着窗纸,纸上剪着一只大公鸡——一切都欲张弥盖,油灯之下,气氛显得多么隐秘呀,老马看着自己的娇妻和接着就要上床的湿润——稻草铺上果然有一股麦香,这时有些忘乎所以——但多夜之后老马说,看似忘乎所以,其实是已经到了决战、摊底牌和不用再兜圈子的时候了;不是他们把老马逼到了这个地步而是老马把他们逼到了这个地步,不是老马继续伪装不下去了而是他们黔驴技穷只好看老马摊牌了——老马不愿再等下去了,老马已经万事妥当只欠摊牌,老马已经忍无可忍和不能再忍了——当然老马又胸有成竹,我不摊牌还好一些,我一摊牌你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将头凑近孟姜女的香发说:
"果然如妹妹所言,这路不用上了——就是作出上路的假相,我们也可以轻松地旅游度假和天天过情人节,就是五十街西里三年赤地千里,老马哥为你们储备的粮食也够你们傻吃傻喝下去——以为我上次跟老杜要求吃饭是为了我自己,我也只是试探一下看你们粮食和精神的储备罢了,以为老马哥装疯卖傻了一个世纪,其实在老杜、老蒋和众人停步不前的时候,在你天天和我撒泼打浑的时候,我已经精骛八极和心游万仞地去过西天一趟——你们的怀疑还真有些捕风捉影;看似在五十街西里做民意调查,其实我早已脱离民众自做主张地为民请命寻找到了众人疯傻的原因和推广这疯傻的真经了。
看似停滞一个世纪,其实五十街西里的轮盘独独在我自己面前飞速地转动,看似老杜老蒋在水晶金字塔里度日如年,我一个筋头十万八千里倒是度年如日;看似世界在飞快地加速,其实我已经让它速度放慢而且是恰到好处还是一天是一天。当然这其中——寻找过程中的苦甜酸辣和身处险境和处处是险境就一言难尽了。"
说到这里老马停顿一下:
"用我将我寻找和取经的艰难经历和九死一生的纪录片也放一遍吗?"
这时老马悄悄从自己后屁兜里也掏出一个控制器——原来他一个世纪之中也怀揣着一个控制器。这控制器大如宝玉,比老杜、老蒋和孟姜女手中握的控制器还要玲珑剔透和精致呢——老杜、老蒋、孟姜女的控制器只是一个控制器,老马玲珑剔透的宝玉还发着绿光呢。这让孟姜女大吃一惊,但孟姜女做出忏悔的样子死拉住老马的手:
"亲哥,不用放了,我知道路途上有白骨精、盘丝洞、女儿国、火焰山和通天河——可在你历经艰险和九死一生的时候,我还在那里装疯卖傻和撒泼打浑——我只知道拖住这历史的倒车,谁知道还可以把破车换成新车继续上路呢?我浑然不觉入戏还很认真,哥已洞穿一切独自上路独自上路的同时还要在五十街西里应付我们不显得我们更加可怜?——你不放录相你上路的过程我也能感同身受,你再放录相我就惭愧得如你形容——死无葬身之地了。"
老马:
"不放也行,看景不如听景——夫妻之间留些神秘也好,那么现在我要问你的是:你、老杜和老蒋花了一个世纪寻找众人疯傻的原因到底要干什么?仅仅是为了推广——独裁或是赚钱吗?这个问题不搞清楚,我是不会告诉你众人疯傻的原因的;在问这个问题之前,我要问的是:现在你是站在老杜老蒋一边,还是站到我的一边?"
孟姜女做出娇羞的样子:
"当然我要站在我哥一边了——与我哥比起来,老杜和老蒋就是两泡臭狗屎!"
老马:
"那你马上告诉我你们寻找众人疯傻原因的目的是什么——你们要利用众人的疯傻干些什么?"
孟姜女:
"老杜倒是要让人们继续疯傻下去和将这疯傻推广出去,好继续他的独裁统治——他倒没什么大作为,但老蒋的真实目的是要将五十街西里浓缩成一个微缩景观,接着放到动物园里让人参观——微缩景观的好处是能四处搬动。"
老马感叹:"看他们的心有多毒,如果我不装疯卖傻故作糊涂和以天下为己任地拖着,五十街西里和五十街西里的民众和疯傻不早就被人出卖了?那时我们就成了动物园里一架微缩景观被人提溜着四处展览——你还说站在我的一边,到了那个时候,你还到哪里去找你哥呀。——接着我要问的是,你们现在自己寻找到什么地步了?"
孟姜女:
"通过各种仪器来观察,也派其他人去过西天两趟,仅仅找到人们的傻心——心没有了,还能不疯不傻?"
这时老马倒得意地笑了:
"怎么会仅仅是心呢?——如果仅仅是心的疯傻,你们对付心还不是轻车熟路和驾轻就熟?——你们训导心还是有办法的,再要求一遍紧密和团结不就得了,就是心已经腐烂了,你们还可以换一个人造心脏继续活下去,怎么会到山穷水尽和弹尽粮绝的境地?——如果是这样,众人疯傻的经验早就被你们推广出去了,我早成了你们微缩景观中的普通一猴,你们还用再煞费苦心地跟我演戏和兜圈子——你们也不用再拖一个世纪了!——接着你还要告诉我,为什么在你们寻找不到和寻找不到位的情况下要我去寻找呢?仅仅是因为我是鞋匠和沉默吗?"
孟姜女:
"非也。真实的原因也是因为心——寻找到这一步只能说这一步,那是因为你的心——说起来跟鞋匠也有关系——比别人的心硬。当然这样说也不准确,还可以表述成正是因为你的心比别人的心硬,所以你的心比别人的更软弱更敏感更大也更小——你白天比别人心大,晚上在梦中却比现实中的心小,你白天比别人胆大,晚上梦中比现实胆小——看你在梦中总是一惊一乍地醒来,还不说明问题?你的心和胆整整比现实晚了和小了一个世纪,所以我们对你放心。"
老马这时倒叹息着点头。看到老马感叹和认同,孟姜女悄悄松了一口气——但她哪里知道,她和她所代表的老杜和老蒋恰恰又在这里上了老马的当——正是因为他梦中的心和胆比别人小,倏忽无间和稍纵即逝,它才可以引导梦和梦中的心和胆呀,那时你就不知道它把人们的梦和胆和心和人们的疯傻一惊一乍地引导到哪里去了。不必再用老杜的倒台和老蒋的上任来迷惑老马和欲在艺术上再掀起一个高潮和变化、变奏了,你们说到底还不是官商勾结和换汤不换药?但孟姜女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还在那里因为和老马交心和抓到老马的短处而沾沾自喜呢——她又作出娇羞的样子说:
"该交的心都交了,该交的底都交了——我站在哥哥一面该说的都说了,那么接着亲哥告诉我:既然人们的疯傻不是因为心,那是因为什么呢?——从昨夜凌晨四点到今天三星上来,接着就要鸡叫了,我们说完这一切,也该上床歇着了。"
这时老马又故作拖延问:
"如果我把原因告诉你们,你们在利益上与我怎么分成呢?"
孟姜女:
"三一三剩一。"
老马:
"上刀山下火海,夜里梦里,把我的心和胆又吓缩一半——就值三分之一吗?"
孟姜女:
"四六。"
老马马上掏出自己放着绿光的宝玉:
"既然这样,我可以回到水晶金字塔和老杜老蒋直接谈嘛——说是站在哥一边,还是站在别人一边嘛。"
孟姜女这时笑了:
"对半,对半成了吧?我斗不过你——那我过去一个世纪就白白让你睡了?就是去歌舞厅,也不能不给小费呀?现在我倒成歌舞厅的小石了——就算我是小石,你也该把五十街西里人们疯傻的真实原因告诉我了。"
这时老马认真地一字一句:
"既然不是因为心,那就一定是因为魂。心是客观——心是肉长的,魂才是主观呀,五十街西里运转的速度加快了,一个世纪越转越快,人更渴望由自己变成别人——也就是弃我,就好像刚才我渴望变化一样;可在自己变成别人的过程中,大家我没弃好,魂却顺着自己和别人的缝隙飞走了,溜走了,像一股烟一样飘散了。剩下的是什么呢?自己不是自己别人不是别人,
你不是你我不是我,非驴非马和不上不下——魂都没有了,魂在梦中飞走了,人还怎么活呢?除了疯傻,就是疯傻!"
孟姜女拍着脑袋恍然大悟,原来事情是这样,原来事情就这么简单,大家费劲转腰子折腾了一个世纪。这值一个世纪吗?这值对半吗?哭都没地方哭去。原来五十街西里不相信眼泪。你能推倒长城,未必能推倒没魂的五十街西里。但老杜、老蒋和孟姜女恰恰在这里又上了老马的当,老马这时说的恰恰不是真话。接着更让孟姜女吃惊的是,老马说完原因,便摘下头上的一个面具——原来跟她睡了整整一个世纪的人并不是老马,而是新近迁居到五十街西里的一个行为艺术家。这时孟姜女倒有些困惑——就像刚才老马困惑老杜一样:那么老马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