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炙瘾

冉月觉得自己做的丢人事儿够多了,尤其在他面前。

可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

一顿早餐吃的她心里猫挠似的不自在,这样下去,根本不行。

冉月决定上班找郑经理关于住宿的事情?,好好谈谈。

冉月当?初能够选择缝缘,也真的是被他开的优越条件所吸引的。

唯一没料到的,就是秦时。

冉月忙了一个上午,吃饭时候终于得了一个空儿,坐在了郑成业的跟前,貌似漫不经心的问:“郑经理,那个,分给我管辖下的东区临近海边的地方我见有一处房子空着,也没见登记簿上有什么特别安排,要不我搬过来住那里怎么样?离这边挺近,还照顾的到。”

郑成业扒拉了一口饭,含着饭嘴里话说的不是很清,“那边有蛇虫,你一个女孩子,不好,”说着又吃了一口饭,“之前就是因为那种问题所以就一直锁着游客也没再安排那边住。”

冉月听得不是很清楚,加上食堂里乱糟糟的,一来二去就听成了“那边有点冷”什么什么的后面也没听怎么清。

冉月觉得冷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问题,“没事的郑经理,我不怕。”

“......”郑成业目光变了颜色般盯着冉月看了两秒,有点不信的反问一句:“不怕?”

冉月很坚定的再次说:“不怕!”

郑成业十分果断的拒绝了:“那也不行。”

冉月:“......”

冉月有点不明白,想不通,“我扛得住,没事,反正我有钥匙。”说完端着餐盘直接走了人。

郑成业甚是纳闷。

现在小姑娘,都这么生猛的吗?

-

冉月请了一会儿假,下了一个早班。

回去住处收拾东西。

她原本是想着让景区送她回来的刘师傅等一下,但是刚下来车,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人便接了个电话,招呼了一声说游客那边有点急事就直接开车走了。

冉月眼巴巴的瞅着走远的车子,拖着两条腿转身往里走,想着算了,大不了走两步。

好在有了地方住,运气还算不错。

但是冉月的心情?却是说不上来的奇怪,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轻快。

冉月行李原本就不多,简简单单收拾了几?下就已经收拾了大半。

走到卫生间,拿了刚买的牙刷牙杯,牙膏就不带了丢在这里,毕竟——有人会用的到。

放进行李箱里塞好,冉月拉着行李箱从卧室走了出来,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便拉着箱子走到入户门口,在看到那双女士拖鞋的时候,愣了一下。

秦时回来的有点晚,将近晚上八点才到的家,其实原本的安排是通宵拍大夜,不过身为男主角的苏某人有了点临时状况,就推迟了。

推开门换拖鞋的时候就觉察到了不对劲。

因为早上出工走的时候,他清楚的注意到还有一双女士的,不用想就知道是冉月的,但是现在没了。

秦时顿了几?秒,打眼看了下房间四周,松了下领口,走进厨房冰箱旁边拿水喝,一眼便看到了贴在上面的便签。

刚刚还只是泛疑,现在,可以确定了。

秦时一手掐腰,轻扯开一颗领扣,露出的一截锁骨处,因为天气热出汗,泛着淡淡的亮光。秦时用另一只手伸过用两手指轻夹着便签扯下来放在眼前看。

秦时盯着便签看了两秒,重新贴回了原处,也没开冰箱去拿水喝,而是转身出来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冉月原本觉得今天一天都还挺顺利的,但是没成想却在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出了岔子?,一脚踩进了一个废弃的土坑,还被里面的尖锐石头给划伤了脚踝,一并崴了脚,疼的要命。

冉月从土坑里出来,挪着坐在路边,拉开行李箱,拿出来一张消毒纸巾,简单清理了下。

天色已经渐晚,冉月坐着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此刻方才让她突生了点危机,从口袋摸出手机,点开通讯录,翻开了电话簿。

首先看到的是郑经理的电话,冉月略过继续往下翻,翻到了几?天前同秦时通过的几?通电话,指尖顿了下又返了回来,拨通了郑经理的。

电话嘟的响了几?声,没人接。

一直到传来了忙音。

冉月不死心,又打了两次,但是依旧没人接。

紧接着手机滴滴两声,传来电量低的提示音。

冉月此刻方才莫名一慌,指尖迅速划下找到一个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可惜响了两声,电话便滴滴断了线,彻底关了机。

冉月盯着黑了屏的手机发呆:“......”

事情?的发生,也不过是在短短的几?分钟内。

天几乎已经黑尽,燥热感却是丝毫没下,周边蚊子?嗯嗯嗯的响着,甚至感觉能多到往脸上一拍一个准。

偏僻的地方,到了晚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周边突然的一声虫叫都能叫人周身生寒。

冉月手摁在行李箱上,支着身体站起来,往后看了眼已经彻底没了影儿的小区大门。

想。

为什么要跟逃跑似的,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况且人家又没怎样!

干嘛那么敏感!

可是真没怎样吗?

早上——

他们这样算是什么呢?

这是想重蹈覆辙吗?

冉月想到这里,没再继续往下想,心中憋着闷气,脸上却是已经烧热了一片。

脚踝处又是钻心的疼,每动一下,牵扯着浑身的神经都是绷紧难过的。

但是又不能待在这里不走,夜黑风高,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换来一阵胆战心惊。

脚下已经晒的干透的柴叶被踩的吱吱的响,而半拖着的行李箱轮子好似刚刚摔了一下给摔坏了一个,也是吱吱的响。拉不动。

冉月一瘸一拐,一深一浅走一步,它能响两声。

跟伴奏似的,记录着她每一步的痛苦。

多半今日不宜搬家。

冉月拖着划伤的那条腿走了没有百十米,就再次被一块石头给绊了一下,这次是脚尖,冉月穿着露脚趾的透风鞋,她疼的觉得多半是指甲盖被撬掉了半截。

冉月手中拉着的拉杆箱也再次松手,划着歪到了一边。

冉月眉毛蹙成了一团,忍着钻心的疼踮着脚尖,弯下腰去拉箱子,天很黑,冉月两眼找不到任何?的焦距,在地上摸索着。

在她摸来摸去找不到具体拉杆所在位置的时候,身后打来的一道?十分闪眼的车灯亮光,一下便将不远处躺着的行李箱给照的清清楚楚。冉月顺着抓住了拉杆,扯到了自己跟前,又忍痛挪着脚往边上去,想着给人家车子让让道?儿。

可是那车灯一直亮着,车子也没有要向前走的意思。

冉月砰砰砰心跳的很快,有害怕,也有希翼。

她干咽了下喉咙,闷在心间的一个念想突然就大胆的冒了出来,冲着迎面而来的光,微眯着眼看过车子,喉咙卡的有点沙哑,开口:“秦时?”

车里的人没吭声。

“你——”

冉月心慌慌的。音调都找不准了。

想着车里坐着的多半是个陌生路人,荒郊野外的陌生人......

不然,怎么不吭声。

刚想到这里,车门咔哒被推开了——

冉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摸出手机放到了耳边佯装镇定一边盯着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的人一边冲手机压着嗓音说:

“喂?你到哪儿了?”

“哦,快到了是吗?”

“没事,我就在路边,这里有辆车闪着灯,我还以为是你。”

“你怎么这么慢,快点儿吧,我就在路边,这里有个小石牌坊。”

“......”

人越走越近,冉月却是再也扯不出话。

静等的每一秒,像是受刑一样。

不知距离自己还有多远,那人开了口:

“手机屏幕都不亮,一眼就能被看穿,我要真是别人,你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冉月心底放平,从刚刚的惊悚,变成了点难掩的激动。

虽然早上,他们还是那么的不愉快。

清冽的嗓音十分有辨识度,秦时刚开了个头,冉月就已经知道是他了。虽然人依旧立在一片车灯光里,整个人也是模糊的看不清楚任何。

冉月闷着没吭声,直到人从光束里走到自己的跟前,才彻底将人看清。男人上衣的衬衫敞开了两粒扣,没穿外套,微低着头,盯着冉月目光带着一丝冷。因为距离拉近,可以清楚的看见他干涩的嘴唇。

冉月呼吸都变弱了。脑袋混沌一片。

秦时有点不依不饶,将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如果不是我,要真是别人,你该怎么办?嗯?”

冉月:“......”

冉月依旧没吭声,她不清楚这个问题该怎么答。她也清楚,他口中的那个“别人”,大概率指的不算是个好人。

秦时深吸了一口气,偏过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周边,接着又盯住冉月,口气没有了以往的谦和,甚至称得上是在低怒:“你准备任性到什么时候?青春期叛逆吗?”音色越来越重,伴着嗔责,“一声不吭,连个招呼都不打,连个原因都不给,就消失个没影儿,很好玩儿是不是?准备玩几次?”他有违惯常的,丝毫没做停顿,咄咄逼人,“我在你眼里,是不存在的吗?什么原因什么问题能不能说出来?”

说出来?

要她怎么说?

说三年前,你耍着我玩,三年后,还想故伎重施吗?

记忆袭来,挡都挡不住。

他是倾城烟雨的高级VIP客户,住着最顶级的套房。

因为他,那天她一个高级vip客户经理,从凌晨一直忙到晚上将近十点钟。

冉月依稀记得初见时候,他的谦恭。

他从车上下来,那天下着小雨,她冷的双腿僵硬。

他一身白色西装,矜贵的能让人退步三舍来等。自己从来没想过跟这样一个人能有什么瓜葛,会有什么瓜葛。

可能一切都是误打误撞。

也只会是误打误撞。

冉月心口堵着,明明一腔的话,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人依旧是那个人,当?年没说出来的话,此刻,依旧说不出。

湿热的掌心黏成了一团,冉月攒着,松不开。

“月月,”秦时的声音泛着一丝疲惫,“当?初,你走就走了。可是现在,”他顿了顿,冉月低着头,“看着我。”他声音很柔。

冉月没看人,依旧低着头。透着倔强。

“这么些年,有没有想过,要问我点什么?”

“问什么?”冉月掀起眼皮看人,目光带着凌厉,让秦时想起了三年前在楼下看到她穿着白色裙子?的那个晚上,带着一丝不善,“问一些没有结果的废话吗?”

还有刺。

“......”秦时顿了半晌没吭声。

就知道会是这样。

冉月笑的惨淡。

“蜗牛的世界,你有了解过吗?”半晌,秦时薄唇轻启,“你跟它,很像!”

“......”

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太小。”秦时继续,“所以,你需要丢掉重重的壳。”话说到最后,声音很小。

冉月伴着周边的虫鸣,听的混沌不清。

甚至,她都听不懂。

秦时盯着面前的人,眸色渐深。

她总是能够不告而别。当?年如此,现在如此。

一笔一笔的账,他都在心里划着,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一直都想,她能争取向自己,索求些什么。主动的。

但是,一直都没有等到。

冉月默着不说话,秦时看的出来她脚受了伤,站的牵强。

默的盯着人,立了片刻,他竟是转身抬脚向车边走了。

冉月莫名一慌,盯着那背影,话紧接着出口:“我今天,给你留的有字条。”

在学校,她腿抽筋,她不想他插手,说,它会自己好。

现在,她无路可走,只能他来帮这个忙,也就只会说,给自己留的有字条。

“如果我没看到字条。”

“你是不是就打算在这里喂狼了?”

秦时停下脚,“你该不会去信它可能不会吃你,都不会来找我吧?”

不知怎的,这样的一句话,让冉月听出了点些许的忧伤。

半晌,冉月方才开了口,声音带了点哑:“我手机只是刚好没电了,不然也不至于这样。”

秦时嗓音没有一开始那样的冲,压低的声音,一字一字,重的像是直接往人身上砸似的:“所以,你觉得,你没错,都是巧合?是吗?”

冉月下意识的去摇头,脑袋混沌的很,眼里突生了点眼泪,在打着转儿。她不明白,自己伤什么的心。控制不住的啪嗒落在了刚巧她抬起去抹眼角的手背上。

被石头枝杈划伤脚踝,脚尖疼的她脚走不了路,明明都忍着没掉一滴泪。

而这么的三言两语,她就再也忍不住了。

委屈,难过,害怕,疼。

还有他那些听上去令人糊里糊涂的话。

仿佛这疼又顿时放大了无数倍。

而他,这么凶。

脾气,这么大。

秦时抬手用力扯了下衬衫领口,单手抄进了口袋,话语重新变得轻淡,没了刚刚的疾言厉色,“我从前以为,你是因为年纪小,可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跟我想的,还是有些偏差。”淡淡的话语,听起来却并没有比刚刚好多少?。

“什么?”冉月嗓子?里,泛起了颤音。

“......”秦时侧过头,四目相接,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眼睛泛着红,“没有什么,就是你喜欢将人拉黑,喜欢不告而别。”

那年星汉风雨动荡,他都能只手遮天。

却没能料到,裹挟平息后的初秋一早,朝阳洒满,入眼尽是空荡荡的203。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