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虽然被关着,但消息很灵通。
他知道戚如翡今天要去张家,早早就蹲在门口等,一直快到晌午时,外面才传来脚步声。
沈瑜立刻站起来,急急问:“怎么样?怎么样?张樱樱承认了吗?”
戚如翡艰难道:“承认了。”
“那个没种的男人是谁?小爷我出去第一件事,就是要揍死……”
“她说,孩子是你的了。”
沈瑜仿佛被命运之手掐住了喉咙。
他表情呆滞了两个弹指间,而后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放屁!我连她手都没碰过,这孩子怎么就成我的了?!”
戚如翡默默朝沈琢身后躲。
“不对!”沈瑜猛地回头,死死盯着戚如翡:“先前只有她爹上蹿下跳,说孩子是我的,你今天跟她说什么了?她怎么就突然开口,说孩子是我的了?!”
说到这个,戚如翡也要一头雾水。
她将今日同张樱樱说的话,同沈瑜和沈琢又复述了一遍。
沈瑜道:“这话没毛病啊?”
“看吧,你也这么觉得。”戚如翡摊手道:“我说完之后,张樱樱明明很害怕,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一口咬死,说孩子是你的。”
“娘的,这女人是属狗吗的?逮谁就咬谁?该不会,她是万花丛里过,片叶沾一沾,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谁?”一想到这个,沈瑜顿觉一阵恶心:“不行!这个锅我不背!走,你跟我去见爹,把这件事告诉他。”
说着,沈瑜就要去抓戚如翡。
戚如翡立刻躲开:“不!我不去。”
“去见父亲也无济于事!”沈琢用扇子拍开沈瑜的爪子:“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查查,与张小姐私会的人是谁。”
戚如翡和沈瑜同时问:“怎么查?”
事到如今,沈琢不想管也不行了。
他答非所问:“如果再见到那个人,阿翡能认出他吗?”
戚如翡点头:“能。”
“那好办啊!”沈瑜立刻出主意:“我可以让我娘去找冯夫人,要一份他们那日宴请的宾客名单,然后咱们府里也开一次宴,照那个名单再请一遍不就成了?”
戚如翡眼睛也亮了:“这个办法好。”
“来人,去找我娘,就说……”
“不必这么麻烦!”沈琢打断沈瑜的话:“后日,忠靖伯爵府在京郊办马球会,已给各府都下了帖子,到时候我带阿翡过去。”
沈瑜一听沈琢这么说,当即百般伏低做小,就差没给戚如翡跪下了:“姑奶奶,祖宗,我的清白能不能保住,可就全靠你了啊!”
戚如翡不耐烦应了。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马球会这天。
吃过早饭后,沈琢坐在外间看书,等戚如翡换衣裳。
手中的书刚翻了两页,就听戚如翡道:“好了,走吧。”
这么快?
沈琢下意识抬眸,看到出来的戚如翡时,眼皮猛地一跳。
他立刻站起来:“阿翡,你这衣裳……”
“哦,我找孟辛借的。”
上次在冯家花宴上,戚如翡才知道,华京是男女分开坐的,为了方便起见,她就问孟辛借了一套男装,打算扮沈琢的侍卫。
沈琢望着戚如翡。
戚如翡穿女装和穿男装,给人的感觉不一样。穿女装的时候,戚如翡身上有股英气,而穿男装时,整个人很飒,身上有股掩不住的侠气和匪气。
但她身上这件外袍,他不喜欢。
戚如翡嗅了嗅,皱眉问:“孟辛,你这衣裳是不是穿过没洗啊!怎么有股味?”
“没啊,我洗过了,可能是柜子里……”
在外面答话的孟辛,冷不丁觉得脖子有点冷,抬头,就见沈琢幽幽望着他。
孟辛不明所以:“公子有事?”
沈琢没理孟辛,而是冲戚如翡道:“我这儿昨天刚到了两身夏袍,阿翡不如穿我的?”
戚如翡摇头:“换太麻烦了,就穿这个算了。”
说完,径自往外走。
沈琢跟着戚如翡出去。
经过孟辛身边时,沈琢突然冷冷扔了句:“你今日不必随我去了。”
孟辛:“……”
他做错了什么吗?!
知道他们今日要出去,管家早早备好了马车。
沈琢道:“阿翡,过去得小半个时辰,外面太阳大,你先坐进来吧。”
戚如翡果断拒绝:“不!我要坐外面。”
她实在理解不了华京这帮人,待在府里是大笼子,出门还要坐小笼子,也不知道他们图什么!
“驾——”
车夫一鞭子抽下去,马立刻撒蹄子跑了起来。
夏日炎炎,吹过的风都带着热气。
戚如翡坐在车辕上,由马车载着,在华京的热闹中穿梭而过,她目不暇看着周遭风景时,嘴也没停过,吃完西瓜吃葡萄,吃完葡萄开始啃梨。
等戚如翡啃完最后一个梨时,他们也到了。
马车刚停稳,戚如翡便跳下来,径自去帮沈琢掀帘子:“公子,到了。”
沈琢:“……”
在华京,只有女眷出下马车时,才用人掀帘子。
但沈琢还是下来了。
下了马车,正要往里走时,身后有人突然叫了声:“沈琢?”
声色里还带着迟疑。
戚如翡转头。
就见一个面容清丽,头戴金冠的玄衣公子,从后面过来。
沈琢看到来人,也是微微一愣,继而垂眸行礼:“见过十殿下。”
来人是当今圣上第十子傅岚清,亦是沈琢的表弟。
“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傅岚清一脸惊讶:“你向来不参加这些的,今日怎么有兴致来了?莫不是陪夫人来的?”
傅岚清昨日刚回京,就听说了沈琢成亲的事,他十分想瞧瞧沈琢的夫人,便笑道:“你夫人在哪儿?带来给我瞧瞧,我给你们送新婚贺礼。”
沈琢道:“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她今日没来。”
“没来?不可能!”
傅岚清了解沈琢这人,他今日要是无事,自己断然是不会来这种地方,便又将主意打到了孟辛身上:“孟辛,给本殿下指指,这里哪个……”
话说到一半,傅岚清这才注意到,沈琢身边站的是个面生的小厮。
傅岚清有些奇怪:“平日里不都是孟辛陪你出来的吗?”
“他今日闹肚子,出不了门。”
傅岚清还想再说话时,有人瞧见他,过来跟他打招呼,沈琢带着戚如翡先进去了。
沈琢回京一载,向来极为低调,鲜少露面,知道他的人极少。
但他和戚如翡那场大婚,朝臣齐贺,现在华京已无人不知,他是相府的大公子,兼之他又有官职在身,一进去,便有不少人过来打招呼。
沈琢觉得有些累,没一会儿,便脸色苍白,捂着胸口,轻轻喘息着。
管事吓了一跳,立刻将他引去了一个清幽的看台,又命人去请大夫。
沈琢靠在软榻上,虚弱摇头:“不必劳烦了,在下这是旧疾,休息片刻便好。”
管事这才退了下去。
管事的为他们寻的这处看台,位置极佳,从这里能俯览整个马球场。
场上的公子少爷们,个个骑着高头大马,油头粉面的,看着威风凛凛,但打起球来,一个塞一个的废物。
戚如翡看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又去外面找了一圈。
过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戚如翡才回来,见她低眉耷眼的模样,沈琢便猜到了答案。
他安慰道:“阿翡不必灰心,今日这场马球会,华京的权贵已来了大半,既然那人不在这里,那没来的人中,定然有我们要找的人。回去我把今日没来的人画像找出来,便能知道那人是谁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之后,沈琢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走了。
马车刚进城,便下起雨来。
车上只备了一件蓑衣,戚如翡只得坐回车厢里,趴在窗边,撩着帘子看外面。
夏日的雨,来得又及又快,街上行人四处逃窜,小贩们则手脚麻利扯开油纸,往锅碗瓢盆上盖,自己却被淋的浑身湿透。
马车一拐,将小贩远远抛在身后。
戚如翡正要放下帘子时,眸光无意滑过旁侧的茶楼时,蓦的一滞。
旋即,她猛喝道:“停车!”
“吁——”
车夫一把勒住缰绳,马匹嘶鸣一声,刚堪堪停稳,戚如翡便一把撩开帘子,跳下去,冲进了旁边的茶馆里。
二楼雅间内,有客人正在说话。
嘭的一声,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踹开。
房内的众人人被吓了一跳,刚转过头,只觉面前一阵劲风拂过,那冲进来的小厮,已一脚将方卓踹倒在地。
“方兄!”有人尖叫着,高喊道:“你干什么?!来人!快来人!把这个疯……”
有人突然叫了声:“李大人!”
李大人回头。
就见一只苍白的手搭在门框上,然后沈琢捂唇低咳,慢慢从外面进来。
李大人惊道:“沈大……”
戚如翡见沈琢进来,立刻道:“我那天看见的人,就是他!”
沈琢朝戚如翡看过去,目光落在她摁的人身上,神色微诧。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