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众人,顿时齐刷刷望了过来。
戚如翡当机立断去拔头上的发簪,死她也要拉上沈琢这个狗男人!
可她手刚摸上发簪,沈琢就醒了。
他似乎也听到了沈瑜的指认,当即道:“阿瑜,你、你……”
只说了个开头,沈琢便满脸痛心疾首,一副又要喘不上气的架势。
沈瑜脸都绿了,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两个念头:第一,这个死病秧子怎么醒的这么及时?第二,啊啊啊!!!这个死病秧子又要开始了!!!
“琢儿!”沈老夫人杵着拐杖,当即要向沈琢过去。
“娘,您慢点!”魏晚若亲自去扶沈老夫人,又看向沈琢,柔声道:“琢儿,你别激动,我们都在这里,不会有人敢伤害你的!”
沈琢闻言,先是迅速看了沈瑜一眼,而后垂下眼睫,虚弱道:“多谢母亲。”
沈瑜一脸莫名其妙。这个死病秧子,说话就说话,看他干什么?难不成他脸上有花啊!
沈勉之看到这一幕,不着痕迹蹙了蹙眉峰。
等沈老夫人和魏晚若关怀的话说完之后,沈勉之才开口:“阿瑜,你说,她是那日想要杀你的女刺客?”
刚被遗忘了一小会儿的戚如翡,瞬间又成了全场焦点。
戚如翡简直都想破口大骂了:你们他娘的就不能利索点吗?!有什么招式尽管亮出来啊,一会儿一个说她是刺客,一会儿一个又说她不是刺客,这一家人究竟想干什么?!
他们是有病吗?!
沈瑜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是是是,她就那日想要杀我的女刺客。”
说完,他得意洋洋看着沈琢。
祖母和母亲都更疼那个病秧子,但爹爹不同。
爹爹向来不待见这个病秧子,只疼他,这次爹爹定然是站在他这边的。
沈老夫人有些不信。
自家孙儿昏迷时,都一直拉着孙媳妇儿的手,这孙媳妇儿怎么可能是前段时间,想杀沈瑜的女刺客。
沈老夫人向沈勉之道:“此事兹事体大,可要问清楚才好。”
沈勉之点头:“儿子晓得。”
说着,转过身,看向戚如翡:“此事你怎么说?”
戚如翡面无表情道:“你们想让我说什么?”
难不成说,对!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女刺客,哈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戚如翡打定主意:敌不动她不动。
戚如翡话落,屋内骤然响起一声极短的轻笑声。
沈勉之皱眉,看向沈琢。
沈琢垂眸,自嘲道:“是啊!父亲想让阿翡说什么呢?说她就是那日要杀阿瑜的刺客么?”
“什么叫父亲想让她说,”沈瑜不干了:“她本来就是那日想要杀我的刺客!”
沈琢道:“那接下来,阿瑜是不是又要指认我,说是我让阿翡去刺杀你的?”
这话一出,屋内顿时落针可闻。
魏晚若神色微变,沈瑜已经气急败坏开口了:“我没有!”
沈琢却不说话了。
见沈老夫人脸色不好,魏晚若当即从中打圆场:“琢儿,你想多了,你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阿瑜怎么可能会怀疑你呢?”
戚如翡听的云里雾里的。
但从你来我往的对话中,她也听出了那么点窝里斗的意思。
戚如翡当即在心里摇旗呐喊:快!斗的更猛烈些吧!最好能从文斗上升到互殴,那她就可以从中浑水摸鱼了。
但相府的人不。
相府的人都是文化人,文化人只动口不动手,便能杀人于无形。
“是啊!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所以哪怕我明知道,阿瑜很讨厌我,我都没有怪过他,因为我是兄长,我愿意包容他的小脾气,可是母亲,阿翡她不同。”沈琢似是委屈到了极致,声音都在哽咽:“她是我今日刚娶过门的妻子,我怎么能任她被这般污蔑?”
说着,沈琢艰难转过头,看向沈瑜,发出如泣如诉的质问:“阿瑜,她是你大嫂啊!你、你怎么能、怎么能……”
没‘怎么能’完,沈琢又开始喘起来。
沈瑜惊呆了。
看着沈老夫人和魏晚若焦急喊着‘琢儿’时,沈瑜觉得,他不应该在这里,他应该脚底。
戚如翡目不转睛盯着沈琢。
心想说:老天爷,让这个狗男人就这么咽气吧!这样,他能留个全尸,我也能全身而退了,而且看在他临死前帮我一把的份上,明年的今日,我会给他烧点纸钱的。
但沈琢不!沈琢还想继续苟。
沈老夫人见沈琢如此,握住他的手,含泪道:“好孩子,你别说了,祖母都懂,是祖母疏忽,让你受委屈了。”
沈琢摇头:“不,祖母,您让我把话说完。”
沈瑜心说,你可闭嘴吧!
然后,沈琢就看过来了。
沈瑜:“……”
但这次,沈琢并未为难沈瑜,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沈勉之身上。
他同沈勉之父子亲情淡薄,自沈琢回府后,他能见到沈勉之的次数寥寥无几,今夜还是沈勉之第一次,踏进他住的院子。
但想都不用想,定然是因为沈老夫人的缘故。
沈琢唤道:“父亲。”
沈勉之冷淡过来,便见沈琢单手抓着喜被,像是要抓住那点稀薄的父子情分似的,他双眸里水雾缭绕,却兀自强忍着。
过了片刻,沈琢才沙哑开口。
他道:“孩儿自知非是长寿之人,也不愿耽误人家姑娘,原本想着孑然一身而亡的。但这门亲事,是我娘生前给我定的,也是您点头同意了的,自古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儿便生了奢望之心,以为自己想像个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享受人家欢愉,但……”
说到这里,沈琢垂下眼睫,自嘲笑了笑:“但孩儿好像不配。”
沈老夫人因这番话,瞬间落了泪:“胡说,我孙儿这么好,怎么可能不配!”
“琢儿,你可不能说这话,”魏晚若瞪了沈瑜一眼,也泪眼婆娑道:“如今儿媳妇已经过门了,你别胡思乱想,好好养身子最重要,也许再过两年,你们小两口就能给你祖母添个重孙了。”
戚如翡无声冷笑着。
这个狗男人本该有个孩子的,是他自己负心,害死柳柳母子的。
一想到此处,戚如翡就转头去瞪沈琢。
结果刚好,沈琢也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一个情意绵绵,一个杀气腾腾。
戚如翡身上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下意识就想摸刀。
而沈琢,表情空白了两个弹指间,硬生生被拉了回来。
沈琢苦笑一声,并未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向戚如翡道歉。
他道:“阿翡,对不起,嫁给我,让你受委屈了。”
戚如翡腹诽道:委屈倒是谈不上,只要你让我宰了就好。
但现在这架势,戚如翡觉得,她要是这么说,被宰的就是她了,此时见所有人都盯着她,戚如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咬了咬嘴里的软肉,冷哼着将头扭到一旁。
这举动落在众人眼中,却成戚如翡生气了。
魏晚若想从中调和:“阿翡,今夜这事……”
沈琢道:“母亲不必再说了。”
魏晚若看向沈琢。
沈琢松开了戚如翡的手腕,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倦:“戚小姐,沈琢已是将死之人,着实不该耽误小姐,我们虽已拜过堂,但好在并无夫妻之实,我这便写一封和离书,还小姐自由。此事还要劳烦母亲,亲自送戚小姐回将军府,向戚家长辈说明,和离之事乃是我一人之过,切莫坏了小姐的清誉。”
这话一出,屋内众人脸色全变了。
哪有新婚之夜,夫妻俩就和离的!这传出去,别人还怎么议论相府!更何况,若今日将戚家姑娘送回去,只怕这辈子,沈琢都不会再成亲了。
沈老夫人当即道:“不可!”
“祖母,孙儿这副身子,实在没脸再拖着戚小姐了,还请祖母您允了吧!”
说话间,沈琢挣扎着,便要下床给沈老夫人下跪。
沈老夫人颤巍巍扶住沈琢,不让他跪。
祖孙俩皆是满面哀色。
沈瑜满头问号。
他们不是在说女刺客的事吗?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和离上了?!
沈瑜忍不住道:“爹爹,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应该……”
话没说完,骤然响起‘啪’的一声。
沈瑜脑袋被歪了一下,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转头,就见魏晚若满脸怒气看着他:“跪下!平日里你目无兄长,琢儿替你多番求情,我才没罚你,谁曾想竟纵的你无法无天了,今夜可是你大哥大喜的日子,你在前厅吃醉了酒,竟敢来这里撒酒疯,真当觉得我不会罚你吗?!”
魏晚若见沈琢都提和离了,便知今日之事,若没有个交代,是善不了终的。
所以她先下手为强了。
沈瑜捂着脸,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娘,你打我?你竟然为了这个病秧子打我?”
魏晚若冷冷看着他:“向你大哥、大嫂道歉!道歉!!!”
“我不!我没说错,我为什么要道歉?!”魏晚若这一巴掌,算是把沈瑜离家出走的智商打回来了,他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高声道:“我没撒谎!你们要是不信,就把京兆尹那老头找来,是他亲口跟我说的,戚如翡就是上次想要杀我的女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