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如翡等啊等啊,等的都快睡着了,外面才传来脚步声。
她一个激灵就坐直了。
咯吱一声,房门被推开。
见沈琢进来,喜娘立刻笑开:“哎哟,公子你终于来了,新娘子都等着急了。”
说着,将手中的喜称递过去。
屋内红烛高燃,囍字成双。
沈琢自回华京后,屡遭人刺杀,是以他对杀气很敏锐,一踏进喜房内,他便察觉到了戚如翡身上的杀气。
但他却不动神色接过喜称,含笑道:“诸位辛苦一天了,出去喝杯喜酒解解乏吧。”
这是不合规矩的。
一般新郎官掀盖头时,喜娘都要在旁边说福话的,但主人家发话了,喜娘自然乐得松快,当即跟着侍女出去了。
所有人都走了,门一关,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戚如翡正襟危坐。
她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上,看着是个十分端庄的坐姿,可实则,手已经摸到袖中匕首了。
只等沈琢过来掀盖头时,便能要了他的狗命。
沈琢自然瞧见了戚如翡的小动作。
他眼底滑过一抹冷意,装作脚步虚浮朝戚如翡走过去,看似双手握着喜称,实则,一只手已扣住了袖箭的机关,只要面前这个女人敢轻举妄动,他就能一箭杀了她。
同室两人,各怀心思。
沈琢走到戚如翡面前,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用喜称去挑戚如翡的盖头。
就是现在!
盖头被挑开的那瞬间,戚如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匕首,可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时,便被突如其来的亮光,晃的闭了闭眼睛。
有人惊讶道:“是你?”
“没想到吧!姑奶奶竟然是戚家的二小姐!”
戚如翡狞笑一声,奋力跳起来,就想给沈琢一刀,可睁眼看见面前的人时,顿时傻眼了。
这个不是上次,她在巷子里,随手救过的男人吗?!
戚如翡的目光,从沈琢脸上,移到了他的喜袍上。
怔了两个弹指间,她咬牙切齿问:“你才是沈琢?!”
沈琢一头雾水。
什么叫他才是沈琢?!
沈琢正要说话时,身后突然一声巨响。
“哐当——”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戚如翡以为是银霜来了,却不想,转头看见来人时,瞳孔猛地一缩。
她上次刺杀没得手的那个花孔雀,大喊大叫从外面冲进来:“病秧子!快闪开!那个女人是刺客!”
沈瑜知道戚如翡就是刺客,还得从半炷香前说起。
今日沈琢大婚,朝中官员悉数都到场贺喜了。今日一过,就没有人不知道,沈琢才是相府的嫡长子了。
沈瑜为此心里很不爽,他一不爽,就想找人麻烦。
过来贺喜的京兆尹就被盯上了。
沈瑜让人将喝高了的京兆尹提溜过来,恶狠狠道:“小爷遇刺一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连个屁都没查出来,竟然还有胆子来小爷府上晃悠?真当小爷是泥捏的没脾气么?”
“谁、谁说本官没查出来。”
沈瑜一愣,火气瞬间上来了:“查出来了你不告诉小爷!你是不是想死了!”
“不是不告诉,是不能说,”京兆尹小声道:“说了会掉乌纱帽。”
京兆尹是今天才查到,戚如翡就是当初刺杀沈瑜的那个女刺客。得知这一消息,他火急火燎赶来相府,想如实向沈相说的。
可到了相府门前,看见文武百官都来贺喜之后,京兆尹瞬间不敢说了。
今日过门的嫂子,曾刺杀过小叔子,这事怎么说,都像是嫂子文学啊!
若他现在说了,这不是在啪啪打沈相脸吗?可若不说,这万一以后,再整出点啥事来,他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京兆尹煎熬极了,他在说与不说中左右摇摆,然后一不留神,就把自己喝高了。
沈瑜一把揪住京兆尹的衣领:“你要不说,小爷现在就让你掉脑袋!说,刺杀小爷的是谁?”
京兆尹害怕掉脑袋,当即就说了:“戚、戚如翡。”
沈瑜讨厌沈琢,也不让小厮在他面前提沈琢的事。
所以他只知道,沈琢要娶将军府的二小姐,但他并不知道,将军府的二小姐叫什么。
所以,沈瑜问:“戚如翡是谁?”
京兆尹打了酒嗝:“你大哥今日娶的新妇。”
“你想死了是不是?都跟你们说多少遍了,小爷没有大哥,小爷是相府的独苗,小爷……”发火发到一半,沈瑜才抓住重点:“什么!?病秧子娶的是那个女刺客!!!!”
然后,沈瑜就狂奔来了。
踹开门的那一瞬间,沈瑜生怕,自己来迟一步,沈琢已经凉了。
但进来之后,看到沈琢好端端端着,他这才松了口气,幸好幸好,沈琢还热乎着。见沈琢跟那个女刺客站的很近,他便当即大声提醒。
在沈瑜的想象中,这个病秧子会吓的屁滚尿流立刻朝自己跑过来。
可真当他说了这话之后,想象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沈琢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扭头去看戚如翡。
沈瑜:“……”
戚如翡脸色瞬间变了。
她现在简直想锤爆银霜的脑袋,这个死丫头,打听的是什么破消息!但在锤爆银霜脑袋之前,她得先从这里逃出去。
戚如翡的目光落在沈琢身上,袖中匕首刚滑至掌心,沈琢却开口了。
“二弟。”
沈瑜一听这称呼,眼皮顿时一跳。
“我知你素来不喜欢我,可今日是我成婚的日子,你怎么能、怎么能……”
话没说完,沈琢身子猛地一晃,跌坐在戚如翡脚下,他单手捂着胸口,面容骤然惨白,额上的冷汗簌簌往下滚。
戚如翡:“……”
“公子!”孟辛闻讯赶来,看到屋内的场景时,当即厉喝:“快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院外有小厮匆匆去了。
这是沈瑜第一次看见沈琢犯病,顿时被吓得不轻,但他还没忘正事。
沈瑜指着戚如翡,恶狠狠道:“你们几个,去把那个女人给我抓过来。”
护卫们握着刀就要上前。
戚如翡正要动手时,手腕猛地被人捏了一把。
她握着匕首的手突然没了力气,匕首当即掉在了沈琢层叠的宽袖间。
戚如翡立刻改变招式,想给沈琢一个锁喉杀。
可沈琢却像突然体力不撑似的,大半个身子靠在她腿上,喘得像条垂死挣扎的鱼,有气无力怒斥道:“谁、谁敢!”
孟辛不知其中缘由,但他一向惟沈琢之命是从,当即提刀护在他们前面。
戚如翡被这个发展整的有点懵,一时没轻举妄动。
沈瑜气的跳脚:“病秧子,你别不识好歹,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她是……”
“她是我娶回来的夫人!”
“夫人个屁!她是上次想杀我的刺客!!!”
戚如翡觉得:沈琢现在这个坐姿,锁喉杀不行,得要拧头杀。
她手刚搭上沈琢脑袋,就听沈琢道:“阿瑜,你不要无理取闹!”
阿瑜,你不要无理取闹!
你不要无理取闹!
不要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
沈瑜都要给沈琢跪了。
究竟是谁他妈的无理取闹了?!
这个病秧子是被夺舍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沈瑜见跟沈琢说不清楚,想先动手抓人:“都愣着干什么!?动手?!”
“谁敢?!”孟辛横着刀,罗刹似的挡在前面。
护卫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
正僵持不下时,外面突然传来杂乱纷踏的脚步声。
似乎是很多人在往这边过来。
看来今天是杀不了这个狗男人了!
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后再寻机会动手就是了!
打定主意后,戚如翡就想跑,可手腕却被沈琢攥住了。
外面的脚步声越发近了。
戚如翡想甩开沈琢,可这个男人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看着一副随时都要嗝屁的模样,手劲儿却贼大!
“琢儿!”
一道苍老焦急的声音,从外面响起。戚如翡立刻抬眸,就看见一群人呼啦从外面进来。
屋内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沈琢人是昏过去了,但手却像铁钳一样,牢牢扣住戚如翡,戚如翡只能像个人形挂件一样,被迫跟着他移动。
沈老夫人焦急问:“大夫,我孙儿怎么样?”
“老夫人不必忧心,”大夫收了银针:“公子这是急火攻心,老朽已经为他施过针了,很快便能醒来,但有一点,切莫再让大公子受刺激了。”
沈老夫人应了,让人送大夫出去。
站在纱帐旁的戚如翡,恶狠狠盯着床上的沈琢,正在琢磨着,怎么样能悄无声息送他一程时,有人突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声音太冷,太过威严,戚如翡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便见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负手立在桌边,身上带着上位者独有的威严,是相府的主人沈勉之。
沈勉之似是察觉到了戚如翡的目光,转头看过来。
只一个眼神,便让在刀口舔血的戚如翡,感觉到了压迫感。
戚如翡几乎是本能挪开视线。
沈瑜见状,只觉得戚如翡是做贼心虚,瞬间觉得他的机会来了。
这个病秧子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极力维护这个女刺客,他得趁着这个病秧子没醒,先让爹爹做主。
沈瑜当即抬手,指向戚如翡:“爹爹,她就是上次那个想要杀我的女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