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河边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吃到了热腾腾的烤鱼。鱼肉很鲜嫩,只是随便烤烤味道也非常好。慧智一口气吃掉了两条大肥鱼,这才从饥肠辘辘的感觉中缓过来。他起身招呼另一边正看着河面出神的沈茹茹,“观主,快来吃一点,这个鲫鱼肉口感绝了,特别弹,刺也少。”
沈茹茹回过神,闻着空气中飘散着的烤鱼香,突然没由来的一阵恶心涌上心头,胃里翻滚着,她摆摆手往旁边走远了些,“你们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烧烤的香气越来越浓,靠近岸边的水面上忽然聚了不少鱼过来,一张张鱼嘴浮在水面上一张一合,仿佛在讨吃的。沈茹茹站在岸边默默看了一会儿,拔了几根草叶子丢下去,那些鱼立即一拥而上哄抢,非常之凶悍,甚至有尖利的牙齿露出来。慧智恰好走过来看到,“呵,抢食倒是挺厉害的,一点不怕生,看来余老先生确实没少喂它们。”
他刚说完,笑容忽然僵住,脸皱了起来,一手捂着肚子,弯着腰夹着屁股往山庄跑,吸着冷气喃喃道:“糟糕,吃坏肚子了。”
慧智刚捂着肚子跑开,另外几位还蹲在烤架边吃烤鱼的道友也纷纷停下嘴,哀叫着转身往山庄跑,有一个道友连门都来不及进,拐到旁边墙角的草丛后就地蹲了下去。
沈茹茹:“……”
她走到烤架边上看了看,架子上还烤着一条鱼,皮都焦脆了,看样子已经熟的不能再熟,她把炉子的火熄灭,开始收拾烧烤工具。
*
山庄客房的卫生间里,慧智一脸菜色地从厕所里出来,没走出几步,眉头一皱又跑了回去,来来回回好几趟后整个人都虚脱了,最后软着脚走出厕所一头扑到了床上。另外几位道友比他还惨,他们中午寿宴上就吃了不少,后来又吃了好几条烤鱼,这会儿肚子闹起来没完没了,站都站不起来。
沈茹茹找到慧智房间的时候敲了敲门,听见应声后推门进去,“还有卫生纸么?”
慧智有气无力地抬起头,“不是吧,观主你也闹肚子了?你不是一口没吃吗?”
沈茹茹走进厕所拿走剩下的半卷纸巾,“吴道友在外面草丛里蹲着,让我替他拿点纸。”
慧智表情变了变,就要爬起来,“……他四五十的人了好意思让你一个年轻姑娘给送手纸?不行,还是我去……”
沈茹茹让他躺回去休息,“我去找个人偶帮忙送过去就行。”
她拿着纸巾到院子里看了看,把纸巾交给一个假人,让它帮忙把纸巾送到后门墙角。假人安安静静地听完就拿着纸巾往后门去了,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直到对方瘦削单薄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收回视线回到屋子里。
晚上七点,天色暗下来,山庄各处亮起灯光,就数大堂这一块位置最亮堂热闹。此时大堂正前方露天的场地上搭了个戏台子,戏班子的人都在台上台下忙活着做准备工作,大堂里摆了十几桌饭菜,沈茹茹和慧智坐在靠近院子的角落里,两人都没动筷,同桌的道友们也都蔫蔫的提不起劲,一桌子菜几乎没有人吃,和其他几桌形成鲜明对比。
慧智有气无力地靠着椅背,视线盯着戏台的方向,问旁边的吴道友:“这是哪里请来的戏班子,看着模样好像很不错,应该挺有名吧。”
吴道友也扭头看过去,“不知道,都是生面孔,反正余老先生请的肯定是上档次的戏班子。”
两人叽叽咕咕讨论了一会儿,戏台子上乐曲奏起,节目正式开始了。
沈茹茹正好闲着没事干,手机在山上信号不好,发消息收消息都很费劲,她连朋友圈都刷不出来,干脆就跟着看起了戏。戏班子演的不知道是哪一本戏,台子上连个显示字幕的屏幕都没有。此时只有一男一女两位演员在台上上演别离戏码,两人唱念俱佳,竟然有点感人。
慧智和吴道友都是资深戏迷,很快就看迷了进去,时不时还会交流一下彼此的观看感受。
“这个花旦的功底不错,唱得字正腔圆。”
“这个武旦厉害,打戏干脆利落。”
“嚯!这个打斗动作难度很高啊。”
……
沈茹茹被他俩感染,也看迷了进去,头一回发现戏剧也挺有意思。她盯着台上正在舞剑的武生,发现他的招式有点眼熟,仔细想了会儿,和百里无殊练剑时使用的剑招挺像的。她记得百里无殊提过,除了星君传下来的独门剑法,他还学过三清观里最常见的三清剑。台上武生舞的就是三清剑,沈茹茹有点疑惑,这位兄台那不成也是一个道士?
很快,在座其他道友也发现了这件事,纷纷议论起来,有人问余老先生从哪儿请来的戏班子,余老先生摇摇头说:“继续看下去就知道了。”
戏剧还在继续,男主角解开当年家破人亡的真相找出仇人复仇,两人越打越烈,锣鼓声的节奏也跟着越来越急,观众的心都被高高吊了起来。
吴道友忽然咂了咂嘴凑到慧智耳边道:“这戏越看越奇怪,有股子说不清的感觉,台词阴阳怪气的。”
慧智也点头道:“剧本问题吧,这戏以前没看过,应该是新写的。”
沈茹茹听到他们的对话,正要问哪里奇怪,台上的胜负分出来了,男主角一剑刺进了反派的胸口,刀柄一转再拔出,反派惨叫一声倒地身亡,大堂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这下大家都没有疑问了,这位武生必定在道观学过武。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现在不少人为了混口演艺圈的饭吃,会特意去寺庙道观学习正统的拳脚功夫。
戏剧一直演到晚上十点才结束,结束后大伙儿纷纷散去准备回房休息。沈茹茹和慧智正要起身回客房,余老先生忽然来到他们这桌,他看了看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问:“怎么都不动筷子,食物不合胃口吗?”
慧智把下午烤鱼吃坏肚子的事说出来,“肠胃现在还不太舒服,也没什么胃口。”
余老先生了然道:“是鱼没烤熟吧,我一会儿让拂春把整肠丸和胃药都给你们送过去。”他说着看向沈茹茹,“沈观主,久闻大名。”
沈茹茹:“余老先生您客气了。”
余老先生笑着捋胡子说:“沈观主,你的益气符真的很不错,我天天做木活,颈椎不好经常酸痛,自从用了益气符就好了很多,现在埋头干一天活脖子都不会痛。”
在场其他道士大多都听闻过最近风头正盛的玄天观,对玄天观的符箓也曾有所耳闻,但亲眼见识过的没几个,而上次交流大会也在场的那些道友就只看过她的【引雷符】,不清楚其他符箓的功效,见余老先生这么推崇,顿时都很好奇,尤其那几个中午收了【净水符】的道友,恨不得立即找杯水试一试符箓的效果。
沈茹茹:“您喜欢就好,这次的寿礼我特意为您准备了《杂记》中所有的符箓,功效也一并写好放在里面,您可以都试试。”
余老先生非常高兴,脸上满是愉悦的笑容,他让人给拿了两只干净的酒杯来,各倒上半杯酒,其中一只酒杯递给了沈茹茹,“沈观主,多谢你的贺礼,我很喜欢。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们道门下一代不会落寞,这杯酒敬你。”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看沈茹茹的眼神顿时就变了,能得到余老先生这么高的评价,不一般呐。
“小辈不敢当。”沈茹茹立即接过酒杯喝了两口,一股夹杂着铁锈味的究竟液体从喉咙划过,刺刺的口感十分刮喉咙,她没把剩下的喝完,“余老先生,您也少喝点。”
余老先生微微抿了口,放下酒杯,“好了,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拂春。”
众人作鸟兽散,沈茹茹回到客房,洗漱好往床上躺的时候感觉头晕乎乎的,三清酒后劲很大,她才喝了两口就觉得醉醺醺了。她迷迷糊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清晰的打斗声,噼里啪啦的动静非常大。她起身走到窗边拉开帘子正要看看是谁在打架,就被贴在窗玻璃上的人脸吓了一跳。那是一张假人的脸,白面黑眼红腮,就这么贴在玻璃窗上看着她。
沈茹茹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又为什么要往她的屋里看,她心头一沉,正要问它有什么事,房间门忽然被敲响,慧智焦急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观主,外面有很多人打起来了,你快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沈茹茹没吭声,她住在一楼客房,窗外就是院子,站在窗边就可以把院子里的场景收入眼底。院子里已经闹成了一团,她粗略估计至少有二十来个人参与了进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矛盾,一个个打得那么凶残。她这时候过去,找打么?
她再次看了眼依旧贴在窗上窥视屋内的假人,拉上窗帘,打开灯披上外套走到门后,开门问道:“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走廊上黑漆漆的,开门的瞬间感应灯亮了起来,慧智一把拉住她往外走,十分急切的样子,“我也不清楚,刚才被吵醒的时候他们已经打起来了。”
沈茹茹感受到手臂上一片冰凉,另一只手默默伸进口袋里,“这山上的夜还挺凉的。”
慧智没应声,拽着她往大门方向快速走去,沿途经过的客房全都紧闭房门,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跑出去打架了,还是沉浸在梦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