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家的世界中,生辰八字是一种非常复杂且特殊的标识,通过运算八字可以看到一个人的整个人生轨迹,学业、事业、姻缘等等都能窥见一二。小贝的八字日元极其旺盛,戊土日主,五行缺水少木,这样的命格不管在男或女身上都不算好,就是老话中常说的命硬,男人克妻父母缘浅,女人克夫子嗣缘薄,事业上或许会取得成功,但家庭关系注定无法美满。
而对于修道的内行人来说,这种命格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借火。
日主火,有的人火太盛命硬,相反有的人缺火体弱多病易早夭,这时候就可以从火多的那个人身上借一些火给缺火的人平衡一下。其中最常见也最方便执行的借火方式就是结成夫妻,这和古代的冲喜有点类似,只不过相对复杂一些,需要内行人的指引。
沈茹茹把自己知道的详细解释了一遍,小贝明白过来,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说,他是看中了我的五行八字,所以才会特意接近我?原来如此……”她之前就一直想不通,他条件那么好和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会莫名其妙缠着她不放,原因终于找到了。
“没错,他很可能要借你的火。”沈茹茹说道,“幸亏你是个明白人没被忽悠过去果断离开了B市,要不然可能会倒大霉。”
小贝被她一说也有点后怕,“……那如果被借了会怎么样?”
百里无殊正好吃了一颗酸溜溜的葡萄,酸得脸都皱成了一团,拧着眉头插话:“轻则从此疾病缠身,一辈子碌碌无为寄人篱下,重则百日内身亡,具体要看借的人良心怎么样。”
沈茹茹点头表示赞同:“看他对你使的手段,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小贝听了身上一阵发凉,甚至拿筷子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油然而生。只不过内心深处始终有一片不详的阴影挥之不去,使她忍不住心悸。
这顿生日宴除了寿星本人心不在焉之外大伙儿都吃得很开心,一大桌子年轻人,胃口大,二十多个菜不一会儿就见底了,灵溪还没吃饱,拉着麦麦跑食堂去决定再捣鼓几个菜,其他人干脆坐着闲聊。
百里无殊认真劝小贝:“我看,你不如出家学道,说不定能有一番成就。”
小贝一脸懵逼,“啊?可是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沈茹茹无语地看了眼百里无殊,“你别听他瞎说,自己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命只是一个初始条件,最后能混成什么样全看自己的后天努力和气运。感情什么的你也别担心,上我这儿买个转运符和桃花符,不怕找不到好对象。”
小贝抓了抓后脑勺,眼底划过一丝忧虑,“再说吧,现在暂时没心情谈感情。”
……
一行人吃吃喝喝聊到十一点多才散,各自醉醺醺地回去休息。
*
第二天沈茹茹毫无疑问地又睡过头了,八点才稀里糊涂地爬起来,宿醉后的脑子整个都沉甸甸的,她坐在床沿上天旋地转了一会儿,起身去洗漱穿衣。
麦麦昨晚没喝酒,一早就到镜花缘开门营业了,沈茹茹吃了饭去店里的时候,他已经画了厚厚一叠符箓。沈茹茹顿时觉得自己实在太堕落了,她坐到桌边也准备画几枚符箓,门口刚好有一群游客进来,抬头一看,又是昨天那帮讨教种花技巧的老头。
周老爷子跟老友们笑呵呵走进镜花缘大门,他们昨晚都睡得特别好,所以今天精气神儿特别足,想着这边应该开门了,吃完饭就立刻往这边跑,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红光满面,一点不像在外面奔波旅游的样子。
老头子们今天一进门就围到各个角落的花架前观赏绿植去了,总算没人缠着她问秘诀,她正要松口气,周老爷子又走了过去,“小姑娘,你有没有兴趣参加X国的全球鲜花博览会?这个会展等级很高,非常权威,我这儿有点门路拿到了一个参展资格,你要去的话就让给你,依你店里的水准,老头子打包票绝对能博得众彩。”
沈茹茹倒没关注过这类鲜花展览,她一直属于自娱自乐的业余爱好者,见老爷子很了解的样子,就问:“随便展览什么花么?有没有限制?”
周老爷子道:“理论上只要是花就行,当然也没人会随便拿个路边野花就去参展的,这关乎脸面问题。”
沈茹茹明白了,她想了想有点心动,但考虑到观里每天那么多事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老爷爷,我就不去了,您既然这么看好我这里的花,那就随便拿两盆带去展览好了,花就不收费了,到时候有人问起您提一下我这小店就成。”
周老爷子很惜才,觉得她有这能耐不去露个面震慑一下那群外国佬实在太可惜了,就又劝了几句,见她真的不愿去也只好放弃,挑了两盆君子兰带走。
沈茹茹把老头子们送出门,今天老头们没跟导游,他们是自己出来的,她担心老人家年纪大了会走丢,就跟着送了一段。经过街口外的一家药店时,她看到门口围了一群人,里头似乎有人起了争执,闹得不可开交,妇人的叫骂声连街上都听得一清二楚,带着浓厚的B市口音。
沈茹茹皱了皱眉,这不是小贝工作的地方么,发生什么事了?她跟老头子们打了声招呼,立即凑到人群外围打探情况。
老头子们见状也在药店门前停住,跟着她一起凑到药店门口看热闹,一时间将原本就堵的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没天理啊!我养了你二十多年,难得看到有人对你那么好想撮合,你说跑就跑,连亲生爸妈都不顾了,真不如没有你这个女儿!”
“好好的大医院不待,跑到穷乡僻壤的小药店抓药,你真是能耐了!我供你读书就是让你这么糟践自己的?!”
“陈科长这么好的条件,又对你痴心一片,不比这个瘸子强?你抓个药都和瘸子眉来眼去,怎么就不能接受陈科长?你还要不要脸这么自甘下贱?!你今天要是不跟我回去,以后都别回来了!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
一声声响亮的责问劈头盖脸砸出来,围观人群纷纷议论开来,大半都是指责女儿不懂事任性,不理解长辈的苦心。也有人大声反驳:“什么瘸子啊,他不是林浩么,大公司的老板,家里有钱的很,住三层别墅的,不要狗眼看人低啊!”
还有人不爽地说:“大城市来的了不起啊,口气这么狂妄,咱们暮源镇如今怎么也算不上穷乡僻壤吧!”
嗡嗡嗡的议论声充斥在耳边,沈茹茹踮起脚尖往门里望,一眼看到被堵在柜台里的小贝,她立刻从人群外挤了进去。
此时药店内的气氛剑拔弩张,小贝爸妈就站在柜台外冲着她骂,她绷着脸满面怒色,林浩站在柜台前沉着脸正拿着手机打电话,而店内其他员工都远远躲到角落里去了,不敢吭声。
沈茹茹听到远处忽然响起的警笛声快步走过去,“叔叔阿姨,别吵了,警察一会儿就到,有事别在人店里闹,去警局好好说。”
小贝妈愤怒道:“哪个神经病报的警!我带女儿回家关警察什么事?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们当众辱骂我,严重侵害了我的名誉权,我已经通知律师,一会儿警局见。”林浩收起手机冲沈茹茹点头示意,连余光都没施舍给小贝爸妈,转身就径直离开了药店。他走路的姿势和平常人无异,仔细观察才能看出他有点跛脚,真不知道小贝妈是怎么发现的。
普通人家一辈子都接触不了几次律师,潜意识对这个职业会有点抵触。小贝妈就被唬住了,有点愣神,下意识辩解道:“本来就是瘸子啊,怎么就成辱骂了?”
然而没人回应她,因为警车已经停在门口了,围观人群自觉退避让道,小贝一家三口都被带走。
沈茹茹把老头子们送到酒店后再赶去警局,就见小贝妈正客客气气向林浩鞠躬道歉,林浩带来的律师十分专业,迅速列出一条条法律条文和赔款金额,最后表示他们需要赔偿三十二万人民币,考虑到他们态度好,可以减到三十万。小贝爸妈脸都绿了,弯着腰苦苦哀求,小贝则无动于衷地站在旁边,显得十分冷漠。
她走到小贝身边,“到底什么情况,你爸妈怎么知道你在这儿?”
小贝摇摇头,眉眼间满是疲惫与烦躁,还有一点恐惧,“我觉得可能是那个人告诉他们的,他肯定调查我了,我都跑那么远了他还不肯放过我,茹茹,我该怎么办?”
沈茹茹沉吟片刻,说:“你晚上搬到玄天观来住,药店那边你妈这么一闹估计也去不了了,就安心在观里待着,静观其变。”
小贝颓然道:“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道观里,他如果一直盯着我怎么办?难道我真要出家……”
沈茹茹:“你放心,他吃相这么难看,很可能是时间不多了。”
两人说着,律师和小贝爸妈已经谈崩了,他们无法接受三十万的赔偿金,律师也毫不退步,最后双方都决定上法庭解决。
小贝妈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拉着小贝就要离开,“你跟我回去!要不是你胡闹,今天哪里会出这档子事?”一想到要赔那么多钱,她的心在滴血。
小贝甩开她的手,“我不回去,陈科长不是好人,你们要我回去是送命!”
她把八字的事情全部和他们说了一遍,他们将信将疑,一面怀疑是她故意编出来的借口,一面觉得依照女儿的条件,陈科长的行为确实有些奇怪,原本还觉得是看对眼情不自禁,这会儿再想就感觉不太对味了。
小贝妈迟疑着,“要不你先处着试试?万一你误会人家了呢?”
小贝爸说:“胡扯,什么八字乱七八糟的,你是读过大学的医学生,也信这个?不要再找借口了,陈科长那么好的男人,错过就再没有了。”
小贝气得转身就走,懒得再搭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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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贝动作十分利索,迅速从药店辞职搬着行李住进了玄天观,她爸妈拿她没办法,只好在附近的酒店住下,努力游说她。
夜幕降临时,徐引舟从机场赶回来了。他穿着白衬衫休闲裤,外头披了件卡其色长风衣,风尘仆仆回到后院,当着观里一大堆人的面凑到沈茹茹脸上吻了一下,轻声道:“我回来了。”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嘘声,纷纷表示牙齿要被酸倒了。
沈茹茹脸上有点热,还好院子里灯光不太亮大家看不出来,她握住他的手,感受到手心的冰凉,“珠宝展顺利么?”
“嗯,还不错。”徐引舟脱掉风衣挂到椅背上,坐下松了松领带,“刚才从机场出来的时候碰到一个奇怪的人,身上分明有死气,可是阳气却又很旺,吊着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