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殷澄长这么大从没被人扇过巴掌,连他爸妈都不敢这么对他。红血丝连同怨愤迅速爬满他的眼球,他反手一巴掌向沈茹茹挥过来。
一只冰冷的手忽然出现,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就像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铁索,紧紧缠绕着,阴寒刺骨、坚不可摧。向殷澄整个人僵在那里无法动弹,唇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徐引舟把他拦住后立即松开手,下一刻皱着眉掏出一张手帕仔细擦拭那只手,余光都没留给他。老马和尤一这才回过神来,眼看向殷澄已经直挺挺往后倒下去了,立马起身去扶他。
是他们把人带出来的,可不能真有个三长两短。
“我去,冻得跟冰块似的。”老马扶上去的时候惊了一下,眼神不自觉地往徐引舟身上飘,一脸见了鬼的样子。
尤一摸了摸向殷澄的人中,确定他呼吸还在松了口气,随后一脸敬佩地竖起大拇指:“徐哥,你这招厉害,比定身符还好使,一举两得。既能让人闭嘴,又能给点小小的惩戒。等我拜入沈大师门下了,你教教我吧,我用魔术跟你交换!会变魔术的男生很招女生喜欢哦。”
徐引舟微微挑眉,“这是天生的,教不了你。”
尤一只当他不愿意教,道门内其实有很多一脉单传的独门绝学,就像他自己家,祖上传下来的堪舆之术,也不会轻易教给外人,因此他非常理解,摆摆手说:“没关系,就算没缘分学上一招,我也可以把魔术教给你,我的魔术在b市可是很有名的,多少人要交费学我都不收呢。”
徐引舟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天阴之体虽然天生能吸收鬼魂之力化为己用,但阴魂的阴气与怨气长年累月沉积在体内得不到疏解,自身所承受的痛苦非一般人能想象,如果可以选择,他倒宁愿只做一个普通人。
沈茹茹趁他们说话的时候现画了一枚【心口合一符】,夹在两指间轻轻一晃,符纸开始自燃,她把燃到一半的符纸丢尽水杯中,待符纸燃尽举起水杯晃了晃,走到向殷澄面前,掐住他的下巴把水灌了进去。向殷澄依旧陷在昏迷中没有知觉,不过身体的下意识动作让他咕咚咕咚把水吞进了喉咙里。
老马一直悄悄关注着沈茹茹,这会儿离得近了,视线更忍不住往她身上扫,见她给向殷澄喂水,心头跳了跳,“沈,沈大师,你给他喂了什么?”
不会是毒药什么的吧。
沈茹茹喂完水就把水杯丢进了废纸篓,看着他笑了笑:“别担心,一点儿问话用的东西,类似电影里的真言剂吧,不会毒死人。”
老马近距离直面她的笑,耳朵忍不住泛起红晕,他感到很羞涩又觉得自己真无耻竟然对一个有男朋友的女生动心,呐呐地应了声“哦”,低头盯着自己的脚面不敢再看她。
向殷澄喝了符水依旧没醒,店铺里要做生意,他一个男明星躺在这儿太引人注意,尤一和老马也不敢把人送医院,确定他没有生命危险后干脆将他抬到后院,拿了张藤椅放在院子里给他躺着晒太阳“解冻”。
一直晒到大中午,向殷澄脸上的妆全被晒化了,脸皮开始泛红,眼看皮都快晒脱,总算幽幽转醒。
坐在一旁树荫下等着的老马和尤一见人醒了立即凑上去:“可算醒了,你体质怎么这么差?冻一下居然昏迷一上午。”
向殷澄迷迷瞪瞪睁开眼,脸颊一阵刺痛,他第一时间摸向自己的脸,瞪着两人:“你们两个什么意思,把我骗到这里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打,不想在z大混了是不是?!”
还有力气放狠话,看来是真没事了,尤一放心地去喊沈茹茹,老马苦着脸守在后院把人看着。
“嘶……”向殷澄碰了碰脸颊,疼得倒吸一口凉席,他自从做了整容术就不能长时间暴晒在太阳底下,否则很容易过敏脱皮。他气得蹬了下腿,一把抓住老马的手臂,“你扶我到树荫下,我不能晒太阳。”
老马排斥地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你自己不能走?”
“我特么浑身没力气,站起来都费劲!”向殷澄怒了,劈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说,“马向南,我让你扶是给你面子,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傻逼,我之前明里暗里讨好你多少次,你一直给我装傻。你知不知道想跟我在一起的男人能绕z大好几圈?要不是看在你身材不错有肌肉,长得有几分像刘泉的份上,我会搭理你?”
老马:“……”
沈茹茹跟尤一走到后院的时候正好听到最后一句话,两人动作统一地看向老马,身高腿长、手臂粗壮、胸膛结实,身材确实不错。
老马猛地又退了两步,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尴尬:“正事要紧,沈大师,赶紧问正事。”
沈茹茹点点头,走到向殷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向殷澄正想翻白眼,嘴巴却控制不住地说:“是一个故作清高的男人,长得不错,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有一次听到他的小跟班喊他莲大人。”
说完他就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神情惊恐。
连全名都不知道?沈茹茹皱起眉头,继续问:“他现在在哪里,你们平时怎么联系?”
向殷澄拼命捂住嘴,但嘴巴就像被魔鬼霸占,自顾自挣扎着说:“我不知道他在哪,两年前他就失去了行踪,一直没再跟我联系,以前的号码和地址都作废,我也没办法找到他。之前说能把他介绍给你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我身上有定位装置,我的助理现在肯定已经发现不对劲,她很快就会找过来。”
沈茹茹:“……”
搞半天原来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空有一颗恶毒内心的废物。
说曹操曹操到,向殷澄话音刚落没一会儿,道观前院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就有一群人吵吵闹闹地从前院跑进来。带头者是一个胖胖的女人,她领着一群保镖硬闯进后院,冲到向殷澄身边,“澄澄!你没事吧!?你的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我都快急死了!”
保镖们沉默地自发围成一个圈将向殷澄沈茹茹他们包围在内,随后赶来的道友和警察、记者们都被阻隔在圈外。
警察都是镇公安局的熟人,赵警官也在其列,他和慧智詹鹤麦麦三人并肩站着,低声问:“怎么回事?这女人报警说有人挟持了明星躲在玄天观里,沈大师知情吗?”
“这女人假报信息。”慧智一口咬定,反问道,“祖师爷眼皮底下,谁敢犯事?”
就是!无量祖师的地盘,谁敢放肆!
赵警官非常认同,一脸严肃地点头:“我也觉得是误会,所以提前和大伙儿打过招呼了,绝对不会误伤玄天观的人,你们放心,待会儿误会解决了我去给祖师爷上柱香,希望他老人家不要气我们擅闯道观。”
慧智笑着应下,安抚:“别担心,你们都是秉公办案,祖师爷是非分明,一定不会迁怒你们。该倒霉的是他们。”他指了指硬闯进来的助理和保镖,还有那帮尾随来的记者。
向殷澄看到助理出现时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他瞧着沈茹茹镇定自若的模样,又瞧瞧人群外好几个举着照相机的记者,心头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正想指挥保镖把她抓住堵上嘴,她已经开口再度向他抛出问题——
“三年前,你向一名男老师表白,是真的喜欢他吗?”
向殷澄想说那只是年轻人的一时冲动,当时根本不懂喜欢不喜欢,这是团队给他编好的回答,但他绝望地发现,此时此刻自己的思维和嘴就像是两个人身上的东西,根本无法统一。他听见自己嚣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当然不是,那老师虽然长得很出挑,但不是我的菜。我喜欢刘泉那种类型的男生,又man又有味道,床上一定很厉害。可惜刘泉一直不喜欢我,还说自己是直男。结果他偷偷爱上了那个男老师,我气不过,早一步去向那老师表白,这样以刘泉的性格就不会把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
“但刘泉心里始终念着那老师,我心里嫉妒的不得了,就找人散布他的谣言,还制造了许多证明他私生活混乱的假照片,把他的名声彻底搞臭。那老师读书读成了书呆子,单纯到愚蠢的地步了,直到被学校开除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搞的鬼,随随便便打个电话认错就能得到他的原谅,还出来赴约。”
向殷澄说到这里终于面目扭曲地停住了嘴,周围的人全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他,记者们更是举着相机和录音笔忙着记录证据。
今天没白来,向殷澄的黑历史足够他们回本了。
女助理脸色惨白,她扑向记者们,试图把证据销毁,“大家给个面子!我们工作室可以出钱购买各位手里的照片和音频,不管多少钱都能接受!大家高抬贵手别把消息散播出去!”
记者们纷纷躲避,心中却同时打起了小算盘。造谣不算非常顽固的黑历史,低调几年说不定就能洗白,他们把照片音频发出去也拿不到多少钱,卖给工作室的话,反倒可以狠狠敲一笔……
沈茹茹却没打算就此结束,她盯着向殷澄扭曲愤怒又惊惧的面孔,继续问:“赴约之后呢,你把他囚禁、毁容、杀害,最后把尸体藏哪去了?”
围观人群哗然,都被她话里的信息量震惊了。记者们更是立即打消了卖照片的念头,高举起录音笔期待地看着藤椅上的向殷澄。
向殷澄也没让他们失望,那张嘴得吧得吧继续爆料:“没错,我让人把他约出来后就下药迷晕关进了我家废弃工厂的地下室,哈哈,饿了三天,他居然不吵不闹,真是个包子,全身上下也就脸这个优点了。我想着刘泉既然那么喜欢他的脸,干脆就撕下来换到了自己的脸上,莲大人替我做了些调整,别人根本看不出那人的影子,还问我在哪整的哈哈哈。不过刘泉似乎发现了不对劲,到处找那老师,后来还找到了工厂附近,我担心出纰漏,就把那人的尸体剁碎了喂给野狗吃,连骨头都不剩。”
听到最后,在场所有人脸上都现出嫌恶之色,连围在边上的保镖都忍不住往外退了一点。女助理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灰败,再也说不出任何求情的话。当初签约的时候,向殷澄可从没说过他手上欠了人命。
向殷澄一脸惊恐地摇头:“我刚才瞎说的,你们不要相信,我怎么可能杀人!”
沈茹茹强压下内心的怒火,问:“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向殷澄想说不是,然而嘴巴再次失去控制:“就是我杀的,你们如果不信,可以检查我的脸,上面还可以采集到他的dna!”
说完这话,他彻底瘫在了藤椅上,放弃挣扎。他知道,今天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是一个杀人犯,包括刘泉。
沈茹茹长长舒了口气,转头看赵警官,“赵警官,这个人交给你们处理吧。”
他已经供出自己的罪行,栗子的仇得报。接下来,她得查一查那位莲大人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