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往日的清幽宁静,今天凌晨两点的云雾山十分热闹。
警车呼着鸣笛而来,加入到搜寻队伍中。由于一直没找到两个孩子的踪迹,他们的搜寻范围在不断扩大。
沈汝汝和徐引舟搜寻了几片林子无果之后,回到了关家。
关太太正抱着小儿子在客厅里坐立不安地等待,见两人无功而返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与焦躁。她快步冲到门外,站在台阶上望向远处,来回走动着,嘴上急躁地念叨:“怎么还没消息,两个小孩子能跑多远……”
沈汝汝见关太太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知道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安慰或者劝解都很容易引起做母亲的反面情绪,有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她索性没跟关太太搭话,自己摸到厨房烧了壶热水,跟徐引舟一人一杯喝了取暖,温热的水从喉间滑过,暖进胃里,将一晚上的疲劳驱散。
不一会儿,院子里传来嘈杂的动静,经过警方和家长的努力,两个孩子终于找回来了。令人意外的是,他们根本没有跑远,就躲在关家后花园一处角落里,而且还不小心睡着了,所以没有听到大人的呼喊声。
孩子们很快被各自带回家,警方完成任务也立即收工撤退,云雾山上再度恢复宁静。
沈汝汝举目看了一圈,百里无殊没有回来,她心里头又一次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她看向徐引舟,低声说:“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徐引舟微微挑眉,侧目往窗外看去,纤长的睫毛在灯光的照射下映出一片扇形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有人来了。”
下一刻,屋外传来几声争执,其中还混杂着老关的声音。
沈汝汝一愣,出去看了眼,只见一对面生的夫妇正与老关对峙,双方脸色都很不好看。她站在门边听了会儿,知道这对夫妇就是失踪小男孩的父母时很是吃惊。
这对夫妇的外形十分优秀,看起来也格外年轻,一点儿都不像有个那么大孩子的家长。尤其还有老关在一旁的惨烈衬托,更显得他们特别亮眼。
他们是接到男孩子的外婆电话后特意赶过来的,两家在门外针对彼此对孩子的疏忽争辩许久,期间那对夫妇中的丈夫一直没怎么开口,全是妻子与老关、关太太打嘴仗。她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三言两语就把事件过错都推到了关家,甚至提出不准关珏再去找她儿子玩,言语间隐隐有种高高在上的意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仿佛一根又细又长的鱼刺,不好挑,又扎的人难受。
沈汝汝实在听不下去了,出门帮着老关怼了几句。对面的杨太太上下打量着她,语气中充满不屑:“你是谁,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老关怒了,“这是我家,沈大师是我的客人,杨太太,你别太过分了,真以为我关家会怕你?!”
杨太太脸色一沉,嗤笑说:“一个年轻女孩子都能被称作大师,关先生,小心着了道。”她话有所指,挽住丈夫的手臂,“再争辩下去已经没有意义,这事就到这吧,走了。”
她和丈夫手挽手离开时,一直沉默寡言的丈夫回头看了沈汝汝一眼,似乎对“大师”这个身份有些好奇,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跟着妻子走了。
老关的衣服全都汗湿了,他抹了把汗,向沈汝汝道谢:“沈大师,谢谢您仗义执言,今天让您耽误了这么久时间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您就留下休息,明天再走吧。”
沈汝汝看了眼时间,摇头:“不了,我明天有事,现在得赶回去。”
老关也没再挽留,他今晚上累得够呛,身心俱疲,这会儿已经没有多余精力磨嘴皮子了,只想赶紧洗洗睡去,于是点头说:“行,那您路上小心。”
离开关家,沈汝汝没有立即上车离开,她抬头看徐引舟,“徐先生,你先回去休息,我准备再到周围晃一圈,百里一直没回来,应该是有什么发现。”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有种奇怪的预感,袁艺或许就在这里。
刚才她听到老关称呼男孩子的爸爸杨总,下意识就联想到了袁艺留给她的金镯子上面刻着的字母——Y&Y,袁和杨确实可以对上。不过仅仅因为一个姓的拼音首字母刚好相同就怀疑的话,实在太站不住脚,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怀疑,主要还是因为百里的反应。
当初老关上门求救的时候,百里的态度一点儿也不积极,第一反应也是拒绝。而且他每天沉迷切磋修炼,看起来根本不是那种正义感超强、以捉鬼驱邪为己任的人,没道理现在因为两个孩子失踪就突然转变态度格外重视起来。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可能——他发现了袁艺的踪迹。
沈汝汝捏了捏手心,只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她打开手电筒,抬脚往林子里走去,刚走出两步,一只冰凉彻骨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徐引舟外表看着病怏怏弱不禁风,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他拉着沈汝汝穿过小路,来到一处别墅附近。
沈汝汝一头雾水,“来这里干什么?”
立在他们面前的别墅正是小男孩的外婆家,这会儿别墅里还亮着灯,大门敞着,不时有说话声从门里传出来,一辆商务车停在门口,应该是那位杨总的座驾。
徐引舟拉着她躲到拐角处的大树后头,松手示意她看着大门口,“等一会就知道了。”
清冷月光下,两人离得很近,胳膊贴着胳膊,脑袋也凑在一处。多亏徐引舟不穿短袖,他们的手臂之间隔了一层光滑的丝绸,避免了肌肤相贴的尴尬。
等了十分钟左右,还是没人出来,沈汝汝有点分心。她的注意力忍不住挪了点到徐引舟身上,他比她高大半个头,这会儿正挨着她往大门那边看。他的寒气太重,她挨着他的那半边身体冻得几乎快失去知觉了。必须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否则人还没等到,她就先被冻死了= =。
徐引舟率先发现了她的异样,自觉往旁边退开一步,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为自己刚才的失礼感到很懊恼,“抱歉,沈小姐,你冷的话可以离我远一点。”
沈汝汝见他退开了,扶着树干想要站直,但是刚刚僵了太久,导致她的腿和半边身子都很麻,猛地一站直有点受不了,重心直接往边上偏了。她心中一惊,眼看自己要摔倒,连忙伸手抱树,结果树没抱住,把徐引舟给拽着一起倒地上去了。
“咚——”
脑袋磕在石面上的声音十分脆亮,沈汝汝只觉得后脑勺猛地被敲了一下,一具沉重的冰冷身躯随之压在她的上方,鼻梁被碰得生疼,唇上冰凉柔软的触感一瞬即逝,她什么都来不及思考,脑子一片眩晕,眼前的事物十分模糊,看不清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磕出了问题。
徐引舟立刻就要翻身爬起来,他低低说了声抱歉,一手撑地正要起身,大门那边却忽然有动静了,杨家夫妇领着孩子从里面出来,两老送到门口还在不停叮嘱不要对孩子太过严厉。
徐引舟的动作一时僵在了那里,他现在如果爬起来一定会发出动静引起杨家人的注意。他沉默地撑着手臂,垂眸看向身下的女孩。拜良好的视力所赐,即使在这么昏暗的环境下,他依旧可以将她的每个细微表情收入眼底。湿润的眼睛,被泪水打湿的睫毛,还有皱着的眉头与微张的嘴唇,无一不在说明她刚刚被砸痛了。
徐引舟心底忽然冒出一丝自责,他腾出一只手垫到她的脑后。
这样应该能好点吧。
沈汝汝晕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等她的视野恢复清晰,终于看清眼前的窘境。杨家人还在门口站着,他们的对话内容一字不差地传到她耳朵里,但是她却完全没有心去关注他们在说什么,满眼都是面前这张努力保持镇定却忍不住透露出一点懊恼的俊脸。
虽然很尴尬,但是心里头那点雀跃怎么都骗不了自己,沈汝汝此时此刻终于明白——她移情别恋了!
遥想前几个月她还在为余璧不解自己的情意而闷闷不乐,没想到这才半年不到,自己就喜欢上别人了。她眨了眨眼睛,心想,这样会不会太滥情呢。
正胡思乱想着,徐引舟忽然翻身拉她起来,“他们上车了,起来吧,动作小声点。”
沈汝汝回过神,这才想起还有正事,立即抛开杂念迅速爬起来往大门口那边看,只见杨总正将儿子抱进车里,他的动作看起来十分费力。安放好儿子之后他关上车门自己到驾驶座位置准备坐进去,他弯腰钻进车厢的动作看起来十分困难,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
这在普通人眼里,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画面,顶多会猜测车主腰可能不太好。然而到了沈汝汝眼中,画面就有点瘆人了。
只见杨总肩上坐着一个红裙子女鬼,熟悉的款式、熟悉的高跟鞋,她一眼就能确定那是袁艺。与之前不同的是,今天的袁艺并不是一张完好的面孔,她的脸血肉模糊看不清五官。她记得阿贵举办婚礼的那个夜晚,她一开始出现吓唬出租车司机时就是这副面孔。
一米七多的红裙女鬼叉腿坐在杨总的后脖子上,如果忽略掉她的脸,这画面几乎称得上香艳。
车子启动了,袁艺扭曲地挤在驾驶座位上,失去了眼眶的眼珠子忽然朝后视镜上瞄了一眼,似乎笑了一下。
沈汝汝精神一振,终于反应过来,从树后追出去,“我得阻止她!”
一旦杀死过人,袁艺就会变成恶鬼,恶鬼是无法投胎的,而恶鬼被驱邪的抓住,绝对没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