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谢凛是什么时候发现周琬盈有点刻意躲他的。

那大概是七月份,周琬盈主演的新电影正式上映。这部电影题材比《明月剑》的受众更大,周琬盈一夜之间爆红,几天之内,微博粉丝涨了好几百万。

那时候周琬盈真正忙起来,频繁地接到各大主流杂志的邀约,请她拍摄封面。圈内各种晚宴活动也邀请她参加。

对娱乐圈的人来说,这种大型的晚宴活动,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社交场合。

周琬盈从前属于游走在这些圈子的边缘人物,即使那时候张玥带她来参加,全场也不会有人搭理她。

但随着电影的上映,她的热度忽然高起来,到了晚宴上,便有许多认识不认识的,都上前来和她聊几句。

可她天生不擅长社交,全程都要僵着笑脸,令她觉得很累。

再加上前阵子疲于奔命的电影宣传,她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子就又要应付这么多拍摄和各种社交活动,令她觉得浑身都像快要散架了似的。

更重要的是,张玥不给她配工作人员,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工作都是她自己对接,衣服是她自己买,妆是她自己化,就连来参加这些活动都是她自己打车来。

直到前几天夏老师知道了这件事,才临时把她的司机借给她。

这天晚上,她乘车来颐和酒店参加一场慈善晚宴。

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停满了车。

司机夏叔绕着颐和酒店大门外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空的停车位。

周琬盈坐在后排,见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和司机说:“夏叔,就停到对面的停车场去吧,我走过去就行。”

夏叔也没办法,只好把车子开去对面的停车场。

车子停好,周琬盈礼貌地和司机说:“夏叔,要麻烦您在外面等我一会儿。”

夏叔连声道:“没事儿没事儿,您慢慢来。”

周琬盈点点头,这才打开车门,拎着裙子下车。

她今晚穿一件浅粉色的晚礼服,裙摆有些大,走路其实不是很方便。

她一手拿手包,一手拎着裙子,踩着七公分的细高跟,小心地往对面走。

就在她站在路边,等着路上的车经过,准备过马路的时候,忽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驶过来。

黑色的劳斯莱斯,连号的车牌。

车子开过来,门口的酒店门童连忙过来帮忙挪车。

晚到的劳斯莱斯,顺利停进宽敞的位置里。

这晚其实还下雨,地面有些湿。

周琬盈看到一道窈窕身影从副驾驶上下来。

虽然隔得远,但周琬盈还是一眼认出来,是女明星宋南枝。

她一下车,等在旁边的助理立刻把伞撑过去,为她挡住雨。

周琬盈看着宋南枝脸上的明媚笑脸,忽然觉得张玥说得很对,只有这样的富家千金,才和谢凛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看到车子熄火,驾驶室车门打开的时候,她下意识躲到旁边的大树后。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也许是内心那点自卑心作祟。

她为自己喜欢谢凛,而感到无地自容。

谢凛双手抄兜,走在宋南枝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酒店。

周琬盈远远看着他们进去后,才终于从大树后走出来,调整好情绪,拎着裙子小心避着水坑,走去马路对面。

因为路上堵车,周琬盈今天来得有点迟了。

走进晚宴大厅的时候,晚宴已经开始,主持人在台上讲话,大多数嘉宾都已经落座。

她站在门口,朝里面看了看。

基本每张桌子都已经坐满,只有谢凛他们那一桌,还有一个空位。

因为晚宴是算了出席人数的,不太会有多的位置。

谢凛他们那一桌,是因为有人临时没来。

周琬盈远远看到角落的那张桌子似乎还有一个空位,下意识就要过去。

但要走过去,还是要经过谢凛他们那一桌。

因为晚宴已经开始,她拎着裙子往那边走,尽力地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谢凛早就看到她,目光落在周琬盈身上,却见她全程没有往他这边看一眼。

也不知是没看见,还是假装没看见。

秦照原本在玩手机,抬头忽然看到周琬盈拎着裙子要往前面走,他笑着喊住她,“诶,琬妹妹?上哪儿去呢?这边有位置啊。”

他指指谢凛旁边的空位,说:“就坐这儿吧。”

周琬盈听见秦照和她说话,下意识停下脚步。

但是却没有在谢凛旁边坐,笑着道:“没事,我到那边去。”

“我先过去了。”说着,便没再多停留,拎着裙子径直朝远处角落那张桌子走去。

秦照望了望周琬盈的背影,有点意外,凑到谢凛旁边,小声问:“什么情况?琬妹妹之前不是对你挺热情吗?”

为了还把雨伞,还亲自送到谢凛家里去。

怎么现在有机会坐谢凛旁边,反而不坐了?

谢凛脸色冷淡,淡声道:“我怎么知道。”

这时候距离上一次在剧院门口见到周琬盈,其实已经过去四个月了。

谢凛这种从小高高在上的天子骄子,不太可能主动追女人。

周琬盈不主动出现,他也没兴趣猜她的心思。

他平时工作繁忙,也并不太会想到周琬盈。只是随着电影上映,她最近忽然红起来,偶尔在饭局上,会听到业内的导演或者投资方提到周琬盈的名字。

听到周琬盈的名字,他才会偶尔想起她来。

想起她时,多少会有点莫名的烦躁。

毕竟这女人钓了他,又忽然一言不发地远离他的视线,他活了这二十八年,还没有人敢这样钓他胃口。

整场晚宴,周琬盈都在默默吃饭,偶尔和身边的人交流。

那一桌在角落,坐的嘉宾其实都不算太有名,周琬盈最近正当红,咖位其实要大很多。

但周琬盈整晚都很谦逊,和别人讲话时,脸上都带着温柔的笑脸。

饭后,同桌的演员拿手机跟她合影,她也都是来者不拒,温温柔柔地摆好笑脸。

谢凛一整晚都有点心不在焉,目光偶尔朝周琬盈那边看一眼。

看到一个男演员挨着周琬盈合影的时候,脸色忽然沉了几分。

他沉着目光盯着周琬盈看很久,她始终没朝他这边看过一眼。

这天晚宴结束,时间还不算太晚。

秦照攒了局,叫上他们圈子的一行朋友,到家里打麻将。

谢凛心情不太好,一整晚脸色都有点生人勿近的样子。

偏偏他今晚手气好,在牌桌上大杀四方。

好友无意开玩笑,说:“阿凛这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啊。”

朋友圈里谁不知道谢凛是千年铁树,一直单身。

这话本来也没什么,但今晚就正好撞到谢凛枪口上,他冷呵一声,后半场下手更不留情,在场朋友都输得四个兜一样空,惨叫道:“别啊大哥,你好歹给我留点买烟钱。”

快天亮时,谢凛赢过瘾,神清气爽地把厚厚一沓钱往牌桌上一扔。

谢公子视金钱为粪土,请大家吃宵夜。

他自己则起身离开,回家洗澡补觉。

再度见到周琬盈,是七月末。

那天谢凛心情烦闷,闲着无事儿去找孟澜下棋。

他那天没开车,坐在后排,还没进院子,就隔着车窗看到周琬盈。

她穿一件白色防晒衣和浅蓝色短裤,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正和夏老师一起蹲在菜地里摘菜。

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正开心地和夏老师说什么,连自己白皙小脸上沾上了泥土都不知道。

谢凛隔着车窗,目光落在周琬盈脸上。

七月的阳光晃眼,他却觉得周琬盈脸上笑容更晃眼。

他久久移不开目光,直到车子开进院子,孟澜从屋里出来,看到谢凛的车,笑着道:“我说是谁来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谢凛抄兜从车上下来,淡声道:“闲着无聊,过来蹭饭吃。”

夏亦芳拿着一把菜从花园那边走过来,笑着道:“那你来得正是时候,今天中午可有好菜吃。”

周琬盈仍蹲在菜地里,听见谢凛的声音,下意识抬头朝他看去。

谢凛也正好看向她,目光和神情都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周琬盈目光和他短暂对视两秒,便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又继续默默地摘菜。

夏亦芳走到谢凛面前,见谢凛一直盯着周琬盈看,回头笑着叫人,“琬盈,别摘菜了,应该够吃了。天气热,快进屋吧。”

“哦。”周琬盈应一声,说:“这就来。”

她把最后一把菜剪下来,放进蔬菜篮子里,跟着才起身,跟在夏亦芳他们身后进屋。

孟澜最近新入手一副字画,一进屋就邀请谢凛到他书房去看。

谢凛淡淡“嗯”一声,抄着兜跟孟澜上楼。

周琬盈端着蔬菜篮子跟在夏亦芳身后进了厨房。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夏老师,我得走了。”

夏亦芳一愣,转身看向周琬盈,有些惊讶,“怎么突然要走呢?不是说留在这边吃午饭吗?”

周琬盈道:“我刚刚接到工作。之前答应的杂志拍摄,突然要提前,今天下午两点就拍。有点来不及吃午饭了。”

夏亦芳听到是工作的事,也不好强留周琬盈,送到她院子里,说:“那让夏叔送你回去,路上当心点。”

周琬盈笑着点下头,说:“我知道。那我先走了夏老师,您帮我跟孟老师说一声。”

“诶。”夏亦芳点点头,说:“你去吧。天气大了,注意点,别中暑了。”

“好。”

其实并没有什么工作,只是周琬盈不太想和谢凛待在一个空间里。

她有点不敢见他。

明知自己配不上,仍然每次见面,都会克制不住地喜欢他。

谢凛和孟澜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已经快吃午饭。

饭菜都已经端上了桌,桌上却只摆了三副碗筷。

谢凛双手抄兜,和孟澜一起走进餐厅。

看到桌上只摆了三副碗筷,他目光微沉,脸上神情却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孟澜问:“怎么只摆了三副碗筷?琬盈呢?”

夏亦芳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出来,说:“说是有工作,已经走了。”

谢凛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拉开椅子落座,神色始终平淡。

只是这天中午这顿饭,谢凛实在吃得有点食不知味。

周琬盈躲他已经躲得太明显,谢凛这种在商场杀伐决断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小姑娘在想什么。

就像之前周琬盈想方设法地接近他,每次一见到他就立刻露出笑容,在公开场合见到他也会偷偷看他,私下遇见他也会过来跟他打招呼。

为了把破雨伞,跑了三次来家里找他。

为了跟他单独相处,故意找借口请他吃饭。

她那时候勾他的意图太明显,如今躲他的样子也太明显。

谢凛憋了一肚子郁气,下午回城,到朋友的古董收藏店去打发时间,想着分散点注意力。

抄着兜进屋,一进门就问:“最近有什么好货?拿出来给我看看。”

他走进屋,径直在茶桌边的圈椅上坐下来。

好友杨程正在柜台里,拿着放大镜看一只青绿色的瓷器。

看到谢凛过来,连忙拿着花瓶出来,兴奋道:“你来得正好,帮我掌掌眼。”

说着就坐到谢凛旁边的圈椅上,把花瓶递给他。

谢凛拿过来瞧了瞧,问:“多少钱收的?”

“六万。”杨程紧张地问:“怎么样?值不值?”

谢凛勾唇笑了笑,把花瓶放茶桌上,说:“你就当是把钱丢水里,听个响儿得了。”

“不是吧?”杨程立刻惨兮兮的,问道:“假的啊?”

谢凛“嗯”一声,懒洋洋道:“仿明代的玩意儿,技术不错,仿得挺好。但是假的,不过水色不错,当仿品卖,估计能收个两万回来。”

杨程还以为自己捡到宝,听谢凛一说,瞬间就失望了,说:“早知道提前让你帮我看看。”

又叮嘱谢凛,“你可和千万别跟我爹说啊,要不然我爹又得骂我败家了。”

谢凛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靠在圈椅里,说:“我没那么闲。再说干你们这一行,难免有个走眼的时候,你爹也不是没有走眼的时候。”

杨程道:“那倒也是。”

“我现在就天天求列祖列宗保佑,可千万别让祖上的家产败我手里。”

他把花瓶擦了擦,起身拿去放进仿品架子里。

回来的时候,看到谢凛翘着二郎腿,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垂着眼有点走神的样子。

他走过去,好奇地问:“怎么了你这是?走什么神儿呢?”

谢凛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眼来,看向杨程。

他沉吟片刻,忽然说:“问你个事儿。”

“你说。”杨程立刻打起精神。

谢凛道:“你说,一个女人,如果之前一直想方设法地接近你,每次一见你就对你笑,可忽然有一天,她每次见你,不仅不笑了,甚至连招呼也不打了,还总躲着你,是为什么?”

杨程感情经验也不算太丰富,但这话听着也不难猜,肯定地说:“这还不简单么,人家不喜欢你了呗。”

谢凛:“……”

杨程一脸八卦,忽然笑着看谢凛,好奇地问:“怎么了啊哥?你被哪个女人甩了?”

谢凛呵呵一声,抬头看他,说:“好了,你可以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