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节

  接下来几天,秦一星开了车带着柳依依到处找房子,看了几处,都不满意。秦一星说:“依依我们将就一下算了,又不是真的结婚。”柳依依心里一沉,她想着既然是找房子,多少也要有点家的感觉。无论如何,这对自己来说是第一次。说到底房子好不好并不那么重要,可他把自己放在什么分上却很重要。

  秦一星告诉她,市郊有一处房子,是朋友租的,如果她觉得满意,就把它转租下来。房子在山边,四层楼,是一幢私房。进了屋,是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有简单的家具,也还算干净。秦一星说:“我们把这里叫做无忧斋好不好,以后你就有个地方无忧无虑地看书了。”柳依依说:“不好,我要叫它康定,跑马溜溜的城,才有点味道。”秦一星说:“这么浪漫?那就康定吧。”

  要搬出去住了,柳依依不知怎么给阿雨解释。找了机会她说:“这一年挤着了你,真的不好意思。”阿雨说:“我猜这是一个男人的主意,我猜错没有?”柳依依轻轻摇摇头,又点点头。阿雨说:“有这么好的男人?他们一般都只是为了表达激情,表达了就心满意足了。不以悲剧落幕,篡位成功的,百里挑一。连我都没成功呢。”柳依依觉得自己应收敛一点,低调一点,说:“不过他没直接说,他说要是还没结婚就好了。”阿雨掩了口哧哧的笑:“傻子,你再想想,这话你听懂了?”柳依依想了想,突然省悟了说:“是的,没懂。”阿雨说:“他是什么意思?”柳依依说:“要是没结婚就好了,这是虚的;事实上已经结了婚,这是实的。”阿雨说:“依依,你看,男人大大的狡猾。”

  再见到秦一星是在康定,柳依依说:“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真正的喜欢我?”秦一星说:“当然。”柳依依说:“那你是不是不喜欢周珊了?你会不会跟她离婚?”秦一星说:“别把事情搞那么复杂吧。”柳依依就沉着脸不说话。秦一星说:“真的要我说真的?”柳依依说:“当然。”秦一星说:“那我就说了,百分之五的可能性都没有。”柳依依说:“谢谢你给我留了点面子,我知道其实百分之一都没有。你那么爱你老婆,你怎么还要跟我好?”秦一星说:“那你的意思是不要我跟你好?”柳依依带着哭声说:“你心里挂着的到底是谁嘛!”

  每天下班后,柳依依就去跳健美操。从男人们那里,也从女人们那里,她知道了美是一种多么崇高的价值。因为崇高,就值得不惜一切代价去追求。女孩什么都可以没有,但不能没有美,何况,有了美就什么都有了,真的什么都有了。

  这天跳完操回到康定已经九点多钟,秦一星在等她。他说:“你怎么才回来?我都准备走了。”说着把柳依依推到床上,“来吧。”完了秦一星抱了她一会儿说:“还是让我去吧,你知道有多少事在等我?”柳依依说:“总是做完了就要走,你也想一想人家的感受,人家身上还在跳呢!”秦一星说:“那就再抱你一会儿。”又说:“我们这些人,你知道,时间是以分钟为单位计算的。到处都要你,单位要你,朋友要你,老人孩子要你,还有你要我。时间要掰成三份才够用,可惜时间又是掰不开的。”柳依依抓着他的衣袖说:“你可怜可怜我,把我放在口袋里带走好吗?”

  周末的清晨,柳依依下楼去买卫生巾。半夜里好事来了,这在以前是一件令她烦恼的事,现在却很盼望,晚一天都很紧张。她这才省悟了为什么大家都叫这为“好事”,的确是一件好事啊。

  上楼的时候碰见女房东,问她是不是一起去爬山?两人在山上说些闲话,下山的时候房东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他在这里已经租了几年了。”柳依依听得真切,却装着没听见。回到房里,柳依依把房里的东西翻找了一遍,在纸盒的底层看到了两只乳罩,在抽屉的深处摸出了几瓶没有用完的化妆品,还有一本《女友》杂志。柳依依倒吸一口气,一种凉意从脚底慢慢地浮上来,浮上来,觉得自己坠入了一个阴谋。一直等到天黑,秦一星总算来了。柳依依忍不住跳起来把纸盒打开,对那两个乳罩努着嘴说:“这是什么?”秦一星说:“何必认那个真呢,我也没跟你认真。我从认识你那天开始对得起你,就是对得起你了。”柳依依觉得委屈,但又无话可说,呜呜地哭了。秦一星也不劝她,抓着她一只手,在手心轻轻搔一搔,说:“乖,我非走不可了,我的时间是刚性的,说走就得走。桌子上有点东西,你看一看啊。”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睡了一觉,又似乎根本没睡,柳依依撑起身子,注意到了那只盒子,打开来是一只手机,粉红色,很温馨地躺在那里。她忍不住拿起来,一种满足感浮了上来。羡慕了别人多少回,想不到自己也能有一只手机了。倒在床上柳依依忽然想到,明天要早点起来,跟房东去爬山,问一问以前这里曾来过几个女孩?想到这一点柳依依又叹息一声,叹息之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唉,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