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水将咖啡豆一圈圈的磨成颗粒,虽然比不上泡茶能让人静心,但钟意水因为谈肆搅乱的心绪也平缓了不少。
烘焙过的咖啡豆钟意水喝起来总有一股酸苦难言的味道,她无论喝多少次都不习惯。
喝了几口,她眉头都快蹙成一团,连忙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在一边。
钟意水忽然想起来几年前任沂带她去喝一家大师级的咖啡,钟意水喝到的第一口就受不了了,还被任沂笑着调侃“山猪吃不来细糠”,几年过去了,钟意水还是喜欢喝甜的。
咖啡的苦涩果然管用,谈肆那通电话带来的心情波澜放缓了很多。
钟意水对着化妆镜化了淡妆,忽然她的手一抖,想到了刚才谈肆说在stern见过她,她找出她全部的遮瑕膏,仔仔细细遮住了眼下的乌青。
化好后她仔细的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确保看不清自己的疲惫后,她准备去楼下吃brunch。
她今天点的是三文鱼贝果套餐,吃贝果的时候,她难免的想起了手机微信里的那只名为贝果的猫咪。
它的主人为什么会给它起名叫贝果呢?
是因为它的主人很爱吃贝果吗?
……
钟意水思绪发散的想了好多,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点的套餐已经被她全部吃光了。
可钟意水却连味道都回忆不起来。
下午的课程大部分是个人presentation,对很多同学来说这是发呆的好时候。
钟意水作为优等生从来不会这样做,但今天,她也很难得的没有听同学在上面都说些什么。
她的脑海里想了很多,和学习毫无关系,绝大多数都和谈肆有关。
虽然已经约定好下次去超市,但是去超市的时间谈肆的意思是由钟意水决定。
那周几去比较好呢?
周末怎么样?
可是周末人会多,会不会碰见不想见到的人?
周中怎么样?
但是谈肆他会不会有课?
糟糕,好像忘记问谈肆是什么专业的了。
也忘记问谈肆是在读本科还是硕士,又或者是博士了。
……
一节课就这样过去,钟意水下课的时候还混沌着。
任沂这一节课一直在她的ipad上静音看舞台视频,没有注意到钟意水的异样,直到她下课,才注意到钟意水还在发呆。
任沂拍了拍钟意水的肩膀:“水水,怎么了?这节课听的这么入迷?他们讲的有着精彩吗,下课了还不想走?”
钟意水回过神儿来,连忙说:“没有,我只是下课没你那么积极罢了!”
“啧啧,吃饭和下课不积极的人脑子都是有问题!”任沂一边收她的ipad一边说,“对了水水,我要跟你说……”
钟意水的心猛的一紧,任沂要说什么?
听任沂这个语气,像是要说八卦,该不会任沂又听到了什么关于谈肆的八卦要告诉她吧。
钟意水清了清嗓子,问任沂:“怎么了?”
任沂笑了一声:“我后天又要翘课,要是有什么需要重点划下的内容,回来记得告诉我一声。”
钟意水听到后睁大眼睛,这才几天啊,任沂又要逃课。
说完任沂看钟意水这幅吃惊的样子,好奇的问钟意水:“水水,该不会……这次你也和我一起翘课吧?我还是飞首尔。”
“啊?!”钟意水更吃惊了,“你家哥哥要开演唱会吗?”
她本以为任沂不去上课是去做其他的事,不会离开纽约,但没想到任沂又要跨国追星。
“不是演唱会,是打歌,我去现场看他们的打歌舞台。”任沂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居然又能去看现场了耶!明明才见过面不久。”
钟意水不理解,但还是问任沂:“打歌录制要多久啊?”
任沂也不清楚具体时间:“可能……一两个小时,也可能两三个小时?”
钟意水更加不理解了:“你要为这两三个小时来回飞二三十个小时?!”
任沂很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是啊,太值得了。”
钟意水:“。”
这是怎么和值得挂钩的,她无法理解。
而且任沂刚从首尔回来,如果她们现在在国内的话她可能还会理解,毕竟飞过去距离近,但现在,她们单程要飞十五个小时哎!!
“水水,如果教授讲什么重点的话,就拜托你啦。”任沂搓了搓手,“水水女王,等我回来请你吃火锅。”
“你别太累着自己。”钟意水对此颇为担心,“教授那边你放心,你注意安全就好。”
任沂笑了笑:“嘿嘿,就知道我的水水最好了!”
钟意水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今天她和谈肆的事情告诉任沂,可犹豫片刻后,她将想说的话吞下。
任沂见钟意水也收拾好后说:“我们去吃饭吧。”
钟意水是一个不学习会有负罪感的人,尤其是她这节课还没怎么听的情况下,她一定要抽空补回来。
钟意水说:“我先不去了,我准备去自习室学习,前几天翘课的内容也要在系统的梳理一下。”
任沂见多了为了玩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留学生,甚至有些人线上考试还会找人替考,花钱水学历的太多了,钟意水从来不,她连上课走神儿的时候都很少,简直乖的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任沂耸了耸肩膀:“那好吧,你也早点回家。”
钟意水一个人来自习室,她原本想去三楼,可鬼使神差的,她在一楼找了一个座位。
只因为她脑海里回忆起了谈肆说的——
“你经常去stern吗,我在stern一楼自习室见过你。”
那她今天来一楼的自习室,会不会遇到谈肆呢?
可惜,很遗憾。
钟意水没有在自习室遇到他。
反而遇到了一个钟意水不想遇见的人,韩林舒。
钟意水很少见到走到哪儿都有小跟班的韩林舒一个人来自习室。
钟意水和她通常是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的。
可钟意水没想到,韩林舒居然是来找她的。
韩林舒今天穿着过膝靴,化了烟熏妆,头发披在身后,意外的是,韩林舒的头发居然也染成了金色。
最近金色发色的头发在钟意水的身边出镜率有点高,是什么时尚新风吗?
钟意水不知道。
韩林舒拦住钟意水,阻止她坐到座位上,她的语气不善:“最近我爸找你问我的话你别理他。”
钟意水表示知道了,问她韩林舒能不能让开路。
韩林舒有点生气钟意水不理自己,她讨厌钟意水似乎总是这高冷清高的副样子,谁都不看在眼里:“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吗!”
钟意水眉头轻蹙,“知道了,我妈已经问过一次了。”
钟意水不想让韩林舒再因为这些小事找自己,“你有事直接微信上说,不用特意来找我。”
“我给你发消息了,究竟是谁没看微信啊!”韩林舒听到钟意水的话后更生气了,“你是不是把我的消息屏蔽了,从来不看我的消息!”
钟意水听到韩林舒的话愣了一下,随后扯了个借口:“网太差,没看到。”
听起来就很“借口”的“借口”,韩林舒更生气了。
韩林舒的嗓音已经引起周围人的眼光,直接拽着钟意水的手腕到走廊上:“要不是因为怕我爸停我信用卡,我才不会来找你呢。”
“三万刀?”钟意水显然知道韩林舒赫赫有名的“丰功伟绩”,她轻笑一声:“韩叔叔还没停你卡啊,要我的话早把能刷三万刀的信用卡停了,毕竟自己亲生女儿刷的卡,可自己呢,连礼物是什么也没见到。”
“你......”韩林舒早就习惯了花钱如流水,三万刀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很大的大数额,平时买包买表买首饰,刷的比这还狠的时候,自己父亲从来没有过问过。
但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不晓得自己父亲从哪里得知了她给男人刷了三万刀的消息,发微信告诉她说要从家里飞到纽约看看那个男人究竟多大脸,花女生的钱不手软。
韩林舒在自家父亲的眼里还是个穿白连衣裙懵懵懂懂的小公主呢,为了保持人设,当然不能让自己父亲看见自己在纽约的这副样子。
而且韩肃说到做到,可能真的冲动之下会飞到纽约,哦对,不仅是他自己,一定还会拉上秋姨一起,韩林舒一定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韩林舒威胁钟意水:“你......如果我的卡被停了的话你的卡也别想继续刷!”
但是钟意水很少刷秋颖和韩肃给的卡,她兼职的钱基本能cover她的生活费,“我无所谓啊,反正我又不会给哪个男人刷三万刀。”
韩林舒今天化着烟熏妆,生气时明显比平时更夸张了:“钟意水!你话别说太满,你别总觉得自己不会给谁花钱,说不定你哪天做出什么比我还出格的事呢,像你这种人,不惹事则已,一惹事一来就来个大的。”
钟意水笑笑不往心里去,“不会的,你放心吧。”
说完她转身就想离开。
韩林舒一把拽住钟意水的胳膊,“你别走。”。
钟意水无奈的看着她,“你还想说什么,你不怕被同学看见?”
韩林舒最后“警告”钟意水:“如果我爸问你,你别理他就行了,如果你敢告诉我爸我在学校里怎么样,小心让你在学校混不下去。”
钟意水才懒的管韩林舒如何如何,但出于她们是一个户口本,也不希望她过得太差,还是劝她不要对男人太上头。
韩林舒的手机这时候亮了一下,锁屏壁纸是一只猫咪。
钟意水一下子忘记自己说到哪里了,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韩林舒手机壁纸这只猫咪和谈肆的头像好像啊。
说来也奇怪,自从认识谈肆后,好像身边遇到的很多事物都和谈肆有关的。
譬如路边见到的流浪猫会觉得像谈肆的头像“贝果”,看到韩林舒的手机壁纸也会觉得好像谈肆的猫咪。又比如她最近见到将头发染成金黄的人比平时都多。
但钟意水不好奇,她潜意识的觉得谈肆和韩林舒根本不会认识,即使认识,也不会亲昵到她有贝果的照片,还会设置成壁纸。
钟意水觉得,韩林舒把“三万刀”的猫咪设置成壁纸的可能性倒是还大一些。
韩林舒“威胁”完钟意水,又踩着她的高跟过膝靴走了。
被韩林舒这一打扰,钟意水也不怎么有心情学习。
她坐在自习室的位置上,回想到了刚和韩林舒认识的时候,那是秋颖和韩肃结婚不久。
那时候的韩林舒比现在还过分,脾气像个一点就着的炸药包,就连韩叔叔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秋颖又可怜她从小母亲就离世,对她也格外宽容。
秋颖不是恶毒后母,对两个女儿一样好。
但是那时候韩林舒可怜,失去了母亲,可是她的父亲也离世了,她也是新到这个家,难道就不可怜吗?
小小的钟意水不明白大人为什么都围着韩林舒转,明明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有段时间韩林舒被秋颖和韩肃哄好了,钟意水也和她相安无事。
可深夜十分,钟意水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泪水悄悄地流了满脸,他们好像一家三口,而她仿佛才是局外人。
没多久,钟意水说不上来是好事还是坏事,大家发现韩林舒那短暂的变好似乎是装出来给秋颖和韩肃看的,没多久就原形毕露,又开始和钟意水过不去,她觉得钟意水霸占了她的家,抢走了她的爸爸,她想让钟意水离开这个家。
钟意水那时候也就是上小学的年纪,趁着大人不注意,悄悄离开了,她觉得这不是她的家,她有自己的爸爸。
她去找她的父亲了,她一个人去了墓园。
一个人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父亲的墓,在父亲的相片前大哭了一场,还把自己爱吃、没舍得吃的糖放在了父亲的墓碑前。
钟意水那天体力消耗太大,哭着哭着在墓碑前睡着了。
还是一个好看的小哥哥叫醒她的。
虽然钟意水叫他小哥哥,但看起来人家最多比她大一两岁,身高大概只比她高半头左右。
钟意水还记得自己被叫醒后问他:“你......是人吗?”
那么好看的,应该是神仙吧!
不对,墓地里,是不是应该是鬼啊?
难道鬼来找自己了?
而且眼前的小哥哥还这么白......
小小的钟意水想到这又想哭,刚张嘴,“哇”的一声还没哭出来,嘴里就被塞了一块糖。
那位好看的小哥哥对她说:“吃糖,看影子,我是人。”
话好少的小哥哥。
钟意水在嘴里回味着糖有多甜,又听话的看了一眼小哥哥脚下的影子,放心的笑了。
就说嘛,这么好看的小哥哥一定是人!
糖在嘴里还没有完全融化掉,钟意水就问小哥哥为什么会在这儿,小哥哥说她想妈妈了。
钟意水低着头,又快哭了,她也想爸爸了。
原来有人和她一样可怜。
至于后来,钟意水记不清楚她想要爬到一处高地摘什么野花了,但是她记得她够不到,她求小哥哥帮她。
小哥哥怕她哭,只好答应她。
小哥哥爬到高地,问钟意水喜欢哪一朵,后来野花摘到了,小哥哥的手腕却不小心蹭伤了。
钟意水很怕小哥哥的手腕痛,很用力的帮他吹伤口。
小哥哥十分傲娇的说:“不疼。”
可是伤口都流血了,钟意水想,小哥哥这样手腕会留疤的吧。
钟意水告诉小哥哥他应该去医院包扎伤口,但是小哥哥却说不用。
钟意水就这样安静的和小哥哥坐着,手里握着她小哥哥给她摘的花。
没多久传来着急的呐喊声,钟意水听出来了是秋颖和韩肃在叫她,她不得已和小哥哥告别:“我家里人来找我了,小哥哥,我们下次还会见面吗?”
至于小哥哥是怎么回答的,时间太久远,钟意水已经记不清了,小哥哥好像说的是:“有机会。”
现在想想,还挺符合小哥哥话少高冷的人设呢。
小哥哥似乎不想让人找到他,所以他在秋颖他们来之前,就走掉了。
钟意水有点伤心,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叫什么,也没有来得及问小哥哥的名字。
被秋颖和韩肃接回家后,钟意水发了一场烧。
发烧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叫“小哥哥”,把秋颖和韩肃吓了一跳,刚才找到钟意水的时候就她自己啊,哪有什么“小哥哥”?他们还以为钟意水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直到退烧后,钟意水也在找小哥哥,找那个宁肯自己受伤也要给她摘花的小哥哥。
但秋颖坚持钟意水一定是撞鬼了,还说那天找到她的时候只有她自己,没有什么小哥哥。
钟意水一直跟秋颖解释,那是因为小哥哥提前走掉了。
自己连他叫什么还不知道。
钟意水还哭着让秋颖再带她回去一次,她想再见小哥哥一眼,秋颖拗不过钟意水,带她又去了一次墓园,但是钟意水没有见到他。
钟意水后来一直没有见过小哥哥,而小哥哥给她摘的花,也早已干枯被她随手夹到了记不清哪本书里。
小孩子忘形很大,没多久有了新朋友,很快钟意水就忘记偶然遇见的小哥哥了。
后来韩林舒的外公外婆很想她,韩林舒大部分时间就跟着她的外公外婆生活,回到秋颖韩肃这里的时候变少。
晚霞漫天,夕阳的余晖慢慢变淡,万事万物都变得昏黄朦胧。
如果不是今天韩林舒忽然来找她,这些回忆她早就封存在脑海最深的角落里将其遗忘。
作者有话要说:他们的缘分比她以为的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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