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水偶尔能听到公寓外走廊上的人打着电话,模糊的声音令她听不清楚具体在说什么,马路上车流穿过,今天的鸣笛声比平时小了许多,至少钟意水一点也没有听到。
钟意水不知道谈肆为什么会忽然打电话给自己。
她按下接听键,没有把手机放在耳边,而是选择了扬声器播放。
谈肆慵懒的声音通过手机听筒传出,“阿水,你又出国流浪了吗?”
谈肆的声音好听,好听到钟意水一时间觉得她想不到有谁的声音会比谈肆的声音还好听。
事实上,由于手机的型号不同,产生的音质和本人的声音也会有所出入,不知怎的,钟意水居然从谈肆的声音里听到了一点......委屈?和亲密朋友之间才会有的抱怨委屈?
这一定是她的错觉吧!
更令钟意水感到惊讶的是,自己曾经的一句玩笑话,谈肆居然记了这么久?
钟意水压下心底的那一点遐想,老老实实的回答他:“没有啊,我还在纽约。”
“可是你回复我消息的速度都有时差了呢。”
谈肆的话说的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看见他的消息就应该第一时间回复,理所当然他想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钟意水的客厅有点凌乱,茶几上堆了几个她随手拆开的香薰蜡烛,还有旅行时候买的手信,谈肆慵懒干净的声音和棼乱的客厅有些格格不入。
钟意水该怎么和谈肆讲明她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听他的“风流韵事”?该怎么讲明她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早已是夜半凌晨?
如果在半夜太晚回他的消息,又会不会让谈肆产生误会?
自从钟意水看到手机屏幕的猫咪头像开始,她的大脑就像现在她的茶几一样,看似每块都放置着什么生活必需品,但实则早已嘈乱无秩序成一团。
钟意水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向谈肆解释。
谈肆好似忽略了钟意水的沉默,仿佛得到了钟意水没有离开纽约的答案后就已经心满意足,他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问她:“你什么时候再去超市?”
“下周吧。”
钟意水条件反射似得回答他,一周去一次超市是她比较固定的采买频率。
谈肆的声音透过听筒放大,语气里的真诚也被放大:“等你下次去叫上我吧。”
钟意水听到后脱口而出:“啊?叫上你……”
钟意水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可她还是不知道怎的,在面对谈肆时,哪怕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也不自知的放轻了音调,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婉柔温娇。
“你说你挑的水蜜桃很甜。”谈肆的嗓音里又多了一点钟意水自以为的委屈,“我每次买到的桃子都好难吃,下次你教我怎么挑水蜜桃好不好。”
钟意水没想到谈肆居然会问她这个问题。
是不是说明谈肆和她一样,也爱吃水蜜桃?
钟意水心底泛起了点儿异样的微妙,好像他们之间的距离,无形之中又近了一点儿。
要说挑水蜜桃有诀窍吗——
有。
钟意水有一套自己的挑桃子的习惯,先看桃子的颜色,要尖部红艳并且下半部分颜色发白的,俗称“公桃子”,还要看桃子的中间线条的深浅,要选线条浅的,通常情况下,这样的桃子口感比较甜。再其次是看桃子蒂,要挑果蒂是青色的而非黄色的,如果对桃毛不过敏,还可以摸一摸表面的毛,要选摸上去有点刺手的,最后就是不能买太软的、太硬的,要买软度适中、表皮光滑的。
钟意水完全可以把这些日积月累的生活常识在电话里向谈肆和盘托出,如果只在电话里说一次谈肆记不住的话,她还可以在微信上以文字的形式发给他,好使他下次去超市的时候查看,但此时此刻她却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好啊。”
不难想象,谈肆的心情不错,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他似乎在电话彼端勾起了嘴角,语气轻松:“那就这么说定了。”
钟意水小声的“嗯”了一下,但她好像没有谈肆那么轻松的基调。
反倒是“下次去超市要和谈肆一起”这件事,让她心里莫名的有点压力。
至于压力的来源吗,她也混茫二三,不甚清楚。
得到肯定答案的谈肆没有扣掉电话,话题的主动权一直在他手里,他和钟意水说他在从超市见到她后就很想吃桃子,但是他买到的桃子吃一口就没胃口,他还切了一小块儿喂给贝果,贝果就是他养的猫咪。
钟意水现在的时间应该跟着视频练一组瑜伽的,但她没有,她坐在沙发上,看窗外白云铺满窗牖,阳光明媚,她静静地听谈肆讲话。微信弹窗提示她收到了一条新消息,她都不想退到微信聊天页面去看是谁发给她的。
她当下只想和谈肆聊天,无心做其他。
钟意水的心脏因为谈肆的话而砰砰乱跳。
钟意水听谈肆说了很久,才开口问:“贝果,就是你头像上的猫咪吗?”
谈肆反问她:“你见过贝果?”
钟意水不知道谈肆怎么会这么问她,她哪里见过谈肆养的猫咪,就连谈肆本人,她也刚认识不久,她不过是觉得谈肆头像的背影很像他罢了。
钟意水回答他:“猜的啊。猜抱着猫咪的背影是不是你。”
谈肆笑了。
那笑声好像是在说,只见过几面,你都已经能认出我的背影了。
钟意水心底的那点思绪忽然不断翻涌发酵,她好像恍惚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因为她自己给他们的相遇命名归置的缘分,蔓延出了那一点不足为道的好奇,又汨汨出丁点儿的喜欢,然后似火燎原,野蛮生长。
她自己都道不明白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这太不像她所了解的自己。
谈肆还在说,说贝果是一只很乖的猫,就连他挑的那么难吃的桃子都能吃下去。
他们聊的内容有一搭没一搭的,话题一下子跳跃到了上次钟意水离开chrome hearts专柜后自己的侄女还在好奇她是谁,还说自己的侄女换的新发色真幼稚,像要去出演冰雪奇缘……
钟意水在心里默默记下,谈肆不喜欢金色的发色,和她一样,她对金色的发色没有特别的喜恶,只是觉得要漂染太多次,对头发发质损伤太大。
但比起这些,她更想知道谈肆是怎么回答他侄女的,当她还在犹豫着该怎么问才显得不那么刻意时,谈肆又转移了话题。
他问钟意水,“现在在做什么?”
钟意水没有隐瞒,实话实说的回答谈肆,“下午要去学校一趟。”
说完钟意水反应过来,她好像还从没有和谈肆说过他们是校友。
钟意水斟酌着该怎么说才不那么刻意,但她在这方面委实缺少天赋,她补充了一句:“我下午要去stern。”
意图够明显的了吧。
钟意水说完松了口气,她都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谈肆:我下午去stern商学院,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我是在说我也是NYU的,我们是校友。
钟意水以为谈肆反应过来后会说一句“好巧啊我们竟然是一个学校的”之类感到惊喜的话,但谈肆没有。
谈肆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疑惑和好奇,问钟意水:“你经常去stern吗,我在stern一楼自习室见过你。”
那语气不是钟意水设想的遇见校友的惊喜,而是很普通的问候朋友,你最近经常去学校学习吗?
这下轮到钟意水失语了,谈肆、谈肆居然早就见过她?
不是她以为的机场外他们第一次见面,而是更早之前,他就已经在学校里见过她?
不止见过她,还记住了她?
说来奇怪,如果换做其他人这样对钟意水说,钟意水一定会觉得对方是个想借机套近乎的人。而她完全没有这样想过谈肆,谈肆的语气足够真诚,真诚到钟意水不觉得谈肆会骗她。
真诚到钟意水觉得谈肆永远不会骗她。
钟意水经常在stern自习,所以她不知道、也回忆不起来谈肆是具体哪天见到她的,太多天了,就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楚哪天在stern发生了什么足够令陌生人能够记住她的事情。
但谈肆这样讲,就已经足够令钟意水意外。
她一直沉浸在这样的意外里,直到他们挂了电话。
钟意水低着头,看到她和谈肆聊天页面上的记录显示:“通话时长12:27”。
就连他们学校的课间还要十五分钟,他们语音的时间连一个课间的时间都没有,但钟意水却感觉说了好久好久、聊了好多好多。
明明她没有说太多的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的听谈肆讲话,可她却口干舌燥,亟需喝些什么。
钟意水从橱柜里找出咖啡豆,她给自己做了一杯手磨咖啡。
她是在任沂的安利下买了手摇磨豆机和咖啡豆,第一次尝试自己手磨的钟意水满怀期待,但做好后得到的结论是“不如速溶”,完完全全和钟意水的期待值大相径庭,她还是偏爱甜一些的咖啡口感。
但现在,她需要一些她不喜欢的苦涩味道,压制下她心口不断蔓延的甜。
作者有话要说:挑桃子的技巧除结合生活外还参考了一下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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