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那算我多管闲事。”
谢燃转过身,转出角落,逆着迫切想回家的人流往校门内走。
打开门,过度安静的客厅内气温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房子内漆黑一片,窗户似乎没关严,冷空气从四面八方涌来。
扑在脸上,又冰又疼。
家里没人,路期为少了没必要的解释而松了口气。
路期没管那透风的窗,没开灯,扶着墙,凭着记忆摸黑上了楼层。
家里药箱里常年备着药,路期知道准确的位置,就放在客厅最角落的柜子上面。
但她并没有打算去拿。
她始终觉得这个房间以外的东西都是别人的,她不好乱动。
但脸上的疼痛感太过于强烈,强烈到无法忽视,因为注意力得不到集中,手里的题算了十几分钟都没能算出结果。
路期无力地放下笔,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想缓一缓一会出去买瓶冰水冷敷一下。
“呯一一!”
窗户外传来响动。
路期定了定神,外面的声响在此刻冒出让她心里升起无限烦躁。
她偏头想看看风又把哪根树枝刮过来撞她窗户上了,她现在就把它掰断。
刚一抬眼,一块碎石飞来,准确无误地砸在玻璃上。
路期心头的烦闷被疑惑所代替,她站起身朝窗口靠近。
就这几步路的距离,闷响声就响了五次。
路期怕窗户被这高频率砸来的石子给砸出个窟窿,不由加快了脚步,想看看是谁家的熊孩子在这恶作剧。
窗户“唰”一声被打开,路期将头探出窗,眼睛往下一看,准确地捕捉到了“熊孩子”的身影。
还是个一米八几的巨婴。
谢燃仰着头,见窗户开了才颠了颠手里的小碎石:“你还挺能稳得住的。”
路期:“……”
这叫人的方式真够特殊的。
谢燃把石子随意往后一抛:“我现在离你够远吗?”
“什么?”路期没听懂。
谢燃抬起藏在身后的手,手臂晃了两下,手里提着的塑料袋也跟着响了几声:“自己下来拿。”
路期没动,稳稳站在窗口:“是什么?”
谢燃:“炸药。”
“……”路期:“我不太需要这个,你带回去吧。”
“随便你。”谢燃把袋子放在地上:“你不拿也行,明天早上就被人扫走了。”
说着也不等她回答,转身要走。
路期犹豫几秒,还是开口问:“里面是什么?”
谢燃没停脚,双手放进外套,懒懒散散地走了。
他走了路期才重新把目光锁定在地上的白口袋上。
二楼楼层不高,路期隐隐约约能看到袋子上的几个大字,她猜出里面装的是药。
关上窗,窝回在椅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吹了风的原因,脸上的疼痛愈加严重。
路期忍了忍,还是起身下了楼。
袋子里放着几盒内服消肿的药,另一个袋子里裹着几瓶冰凉的饮料。
手指摸在上面有些刺骨,但冰敷在脸上却刚刚好。
路期到了此刻还在犹豫,袋子拿起来又放下,反反复复几次,最后想起谢燃走前的那句话“明天早上就被人扫走了”。
浪费可耻啊。
无比痛恨浪费的路期抱起袋子,快步走了回去。
一直躲在墙角的谢燃看着那道跟做贼一样鬼祟,急匆匆转回屋的背影,忍不住发笑。
他单手转着手里的打火机,眼睑微垂,冷嘲一声:“人家让你离她远一点,还往人面前凑。”
谢燃在原地这么站了几秒,忽地收起手机,双手揣进衣兜,目光再次转向二楼那一处亮源,唇边涌出一丝笑:“让我离远点我就离远点?”
小骗子,休想。
我偏不。
昨天那几巴掌扇得太狠,即使吃了药,也冷敷了伤口,到了第二天脸上的红肿也没有完全退去。
路期脸上向来没什么气色,尤其是到了冬天,天一冷,煞白的脸上找不到一点血色。
叶清淋扇脸只扇一半,她顶着一半通红一半煞白的脸,看着诡异又扎眼。
她特意偏着头,躲避着庞姿婷的视线,抓起桌上的鸡蛋就想往外走。
“你脸怎么了?”
庞姿婷走过来问。
知道露馅了路期特意偏着的脑袋慢慢转回自己舒适的角度,平静地回:“不小心摔的。”
“摔你摔成这样?”她这蹩脚的谎言显然没能骗过庞姿婷:“你又出去惹什么事了?一天天的不闹出点动静心里不舒坦是不是?”
“没有。”路期重复着:“就是不小心摔的。”
“你给谁摆脸色呢,我当真是欠你的。”庞姿婷看不惯她对自己敷衍的态度:“天天回来就摆着张苦大仇深的脸,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书包带有些长,挂在肩膀上挂不住,慢慢向下滑,路期勾着带子往肩膀上提了提,她不知道两件毫无联系的话题庞姿婷是怎么能联想到一快儿的。
路期没反驳,毫无求生欲,顺着她说:“够好。”
庞姿婷大呼一口气:“够好你就这么对我的?天天在我面前拉着张脸,我是你的仇人吗?”
路期摇头:“不是。”
“是与不是我都不在意。”庞姿婷好似看开了一般:“我就只要求你在外面少给我惹点事,别交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学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回来影响你弟弟。”
她念着,路期就在旁边听着,也不管这话有没有理,路期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只是点头答应。
她的顺从让庞姿婷消了气,没说几句就让她去上学。
十二月初的天被寒冷的空气所包围,即使没有冰冷的雨,稍微吹起一点微风都能冻得人鼻腔发凉。
路期额角的碎发被凛冽的风吹起,似有似无地轻抚在脸颊,又凉又痒。
路过小区门口时,她没再看到那道等待的身影。
意料之中的事,路期没疑惑,更没觉得失落。
因为庞姿婷刚刚耽误的那点时间,她估计得迟到。
路期没敢停留,加快速度闷头往学校跑。
等接近校门,看着路上跟自己穿着同款校服的学生,大多都气定神闲,跟朋友说着笑慢悠悠走着。
路期慌乱的心定了定,没几个慌的,估计时间还早。
看来她是逃脱了迟到的命运。
“阿期?”
一道疑惑的声音传来,路期转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孟迟:“嗯。”
孟迟确定是她后才继续移动脚步靠近她:“你走那么快,我还以为我认错……”
“你脸怎么了?”
“摔的。”路期张口就来。
孟迟指了下脚下的地:“你再摔一个给我看看,就摔成这种程度的。”
“……”路期:“你的心好狠。”
孟迟皱眉:“撒谎不打草稿,你被人打了吧。”
孟迟说着走向前扳着她的脸检查:“谁下这么狠的手。”
“你不认识。”路期偏过头,避开她。
孟迟收回手:“说说名字,万一我认识呢。”
路期看着她气愤的模样有些想笑,可嘴角一扯脸上的伤就跟着痛,她只有抿直嘴唇:“我也不认识。”
“不认识她打你!”孟迟更气了。
路期:“我比较倒霉。”
孟迟被她这没志气的话给噎住了,火气堵在胸口半天发出来。
路期看她脸都气红了,最终还是顾不上脸上的疼痛,笑了笑,抬起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气什么?”
“你说我气什么。”孟迟拍开她的手:“你能不能重视一点,万一打你的人又莫名其妙来把你打一顿呢?”
路期犯难:“这个要怎么重视?”
“你起码得知道打你的人在发什么疯。”
路期默了默:“应该是因为谢燃。”
话音刚落,孟迟那边就炸了起来:“你怎么跟谢燃扯上关系了?”
路期从这句话中捕捉到了信息:“怎么了?你认识谢燃?”
“我不认识。”孟迟收了音:“但我知道他这个人不正常,神经兮兮的。”
神经兮兮的?路期回忆着那人的行为,确实各方面都让人捉摸不透。
“你这伤谢燃弄的?”孟迟问。
路期摇头:“那个人好像叫叶清淋。”
孟迟思索了会:“是谢燃夸你好看了还是你最近跟他走得太近?”
听她分析得完全正确,路期反问:“你知道叶清淋这个人?”
“见过几次。”孟迟说:“我也是听我们班人说的,叶清淋家里比较有势力,做事挺没有顾忌的。”
路期有了好奇心:“怎么个没顾忌法?”
孟迟冷笑一声:“她喜欢谢燃,我刚转到这的时候听说过,好像是高一还是高二哪个女生去跟谢燃表了个白她带人把那女生手都打断了,最后什么事没有,第二天照常上课。”
这描述让路期昨天撞在墙壁上的手感到一阵痛意:“学校没人管?”
“她把人带到校外打的,是放假,不在校内,学校说不归他们管。”
路期注意到了她话语中对叶清淋掩饰不住的厌恶,她脑中想起任北的话。
“所以上次欺负你的人是叶清淋吗?”
“怎么扯我头上去了,”孟迟觉得这话题转得莫名其妙:“没有的事,我们都不是一个班的,都没什么交集。”
路期又猜:“那是谢燃?”
“没有。”孟迟连忙否认,又问:“你怎么总怀疑我被欺负过?”
“小北说的。”
“他想象力丰富,你又不是不知道。”孟迟无奈道:“超过半天不给他回消息,他都能脑补出我俩被人拐卖挖心的场景。”
路期听着觉得有道理:“确实是他能干出的事。”
“我的是他脑补的。”孟迟目光移到她红了半边的脸上:“你这才是真正被人打了一顿,晚上一起回去。”
“你不跟那谁一起了?”
即使她没说名字,孟迟也猜出了她口中的“那谁”是谁,脱口而出:“我们三个可以一起走回去。 ”
“别。”不想当电灯泡的路期拒绝着:“我们根本不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