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被言阙败了兴致,散了各自回府。
江婉被晋阳公主揪上公主府的马车。
“强抢民女啊?我喊了?”
晋阳公主好整以暇地看她夸张的表演,“你喊啊,看看喊破喉咙有谁来救你?”
江婉不演了,靠过去,抱着晋阳公主的胳膊,亲昵道:“怎么嘛我的好公主?这么舍不得我?不怕梁驸马吃醋?”
晋阳公主戳了戳她的额头,正色道:“少在这里给我贫,说说吧,你和言阙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江婉无辜地睁大双眼。
晋阳公主冷笑:“江婉,拿我当傻子糊弄呢?”
江婉义愤填膺道:“他欺负我呢!心眼儿真小!抢姑娘的东西!”
晋阳公主见她不愿说,试探性问道:“三年前你突然在我面前提过想退婚,是因为言阙?”
江婉像是听到天方夜谭,继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言阙?不是,公主,你到底怎么想的?天底下的好男儿都死光了?你非要拉他来羞辱我?哪怕盛怀安这个风流浪荡子也行啊。”
晋阳公主了然地看着她。
江婉急了,坐直了身子,认真道:“公主,这玩笑开不得,我是月氏少夫人,人言阙也有心上人,我和他本来就积怨已久,他那脾气,知道你将我和他凑一堆儿,指不定如何找我麻烦呢,好公主,可千万饶过我。”
“知道了,不开你俩的玩笑。”晋阳公主微微笑,“所以,江大小姐,可以放过我的胳膊吗?很疼。”
江婉垂下目光,心头大骇,她的指甲死死地扣着金枝玉叶的胳膊。
她触电般地缩回手。
晋阳公主挽起袖子一瞧,几道指印在她白皙娇贵的胳膊上异常明显。
她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江婉脸上。
江婉,江婉快哭了。
***
江婉又失眠了。
第二日上值她还在提心吊胆地想,晋阳公主会不会添油加醋在梁秉文面前胡说八道?
又安慰自己,梁秉文是君子,当不会在言阙面前多嘴多舌搬弄是非。
还好,陈以安失手打死糕点铺孙七郎一案,很快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江婉看完,决定去一趟董家。
董家在麦积巷,江婉点了个衙役跟随,单凭董家临时改口反咬,只怕不是好相与的。
哪里知道,江婉是个倒霉的,还没到麦积巷,一匹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眼见着一个蹲在地上玩耍的孩子避闪不及,江婉冲上去将她抱走,马蹄踢到她的小腿,那钻心的疼直冲脑门儿。
“江司务!”衙役惊呼。
怀中孩子吓坏了,哇哇大哭。
“妞妞,我的妞妞。”孩子爹娘寻来,连忙接过孩子,对江婉不断道谢,并要送江婉去医馆。
江婉谢绝了,摆摆手,让他们离开。
衙役见江婉几乎站不稳,脸色惨白,想要上手扶一把,又怕唐突了官家小姐。
江婉撑着墙,忍着疼,同衙役客气道:“劳烦你去江府唤个女使来。”
衙役飞奔而去。
江婉疼得想哭,这都叫什么事儿?穿着官袍,到底忍住了。
然而,还有更倒霉的,江婉眼睁睁看着言阙从麦积巷出来,她赶紧背过身,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若是可能,她想原地消失。
事与愿违,她那身绿色的官袍太显眼,腰肢又太纤细,她的领子被揪住,将她提溜了过来。
江婉:……
就不能视而不见吗?!
“哟,月夫人。”
比起昨日怒得要撕了她的言阙,今日他吊儿郎当的模样叫江婉多了几分熟悉感。
“小侯爷。”江婉有片刻的惊讶,小侯爷脸上竟有一道淤伤,像是被谁揍了,不过,她不会多管闲事。
言阙见她将全身的重量都偏到了右腿上,瞧出了名堂,奚落道:“怎么?脚崴着了?呵,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尽会添乱的大小姐,元英也敢让你入大理寺,真是糊涂得可以。”
言阙以为会听到江婉的反击,没想到她只是尴尬地笑笑,并没有把架掐回来的打算。
言阙一口气堵在胸膛,上不来,下不去。
想讽刺她几句,见她疼得白了脸,作了罢。
他将手里的刀递给江婉。
江婉下意识接过,迷茫地看着他。
“言阙!”下一秒,江婉惊呼,赶紧用袖子遮住脸,不敢声张,紧张道:“放我下来!”
言阙扯了扯嘴角,故意将她颠了颠,吓得江婉赶紧圈住他的脖子。
“江婉,你怎么这么重?少吃点吧你!”
江婉已经顾不得他出言不逊了,发了怒,“言阙!我再说一遍,放我下来!”
人言可畏,他到底知不知道!
言阙停下脚步,低头瞧她,她在他怀里像一只惊恐的鸟儿。
“爷良心发现,做回好事也不行?江婉别给脸不要脸啊。”
他大步往前走,还唬她,“劝你安分点儿,要是爷一个不小心,咱们摔作一堆儿,热闹可就大了,你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姿势?”
“言阙!”江婉气得捶他的胸膛。
***
言阙将江婉送去了医馆,还好,没有伤到筋骨,只是莹白的小腿上一片青紫,有些吓人。
大夫拿了药膏给江婉,让她自己抹,就忙下一个患者去了。
江婉连忙放下裤腿,多年的教养让她做不到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
“你聋了?大夫让你抹药。”言阙站在不远处,提醒。
江婉只顾垂着头,不理他。
言阙明白过来,这是大小姐迂腐的礼数。
两人各据一方互不搭理。
还是江婉忍不住,抬头客气道:“听说你现在在刑部办差,手头上事情应当挺多的,我无大碍,你先回去吧,今天,多谢你。”
言阙淡淡看了她一眼,干脆利落道:“也行。”
抬脚就往外头走,不过走出两步,就遇上了苏晚晚主仆。
“大人!”苏晚晚黯淡的眸子见着他突然亮了起来,继而惊呼,“你的脸——”
“无妨。”他问苏晚晚,“你来医馆做什么?”
婢女萱草忙替苏晚晚邀功,“姑娘新学了一道菜,想做给爷尝尝,不小心烫到了手。”
“萱草!”苏晚晚觉得丢人。
言阙拉过苏晚晚的手瞧了瞧,果然见她葱白的手指上被烫得一片红,怜惜不已,“怎么这么不小心?”
又偏头喊,“大夫,赶紧来瞧瞧。”
苏晚晚这才注意到一旁坐着的江婉,“月夫人?”
江婉极不喜欢这个称呼,在姑苏这三年,她不是江婉,她只是月氏的夫人。
即使不喜,她也未表现出分毫,牵起一抹得体又温婉的笑容,回应,“苏姑娘。”
苏晚晚的目光在她和言阙身上扫过,带着疑惑。
江婉主动解释,“方才被马蹄踢了一下,幸好遇到小侯爷送我来医馆,苏姑娘烫伤严重吗?这么巧的手,可千万别留疤了。”
江婉一派光明磊落,苏晚晚打消了不该有的念头,同江婉闲聊起来。
大夫被言阙拎过来,见又是个貌美的姑娘,不满地哼了哼,对言阙感观极坏,三心二意的纨绔败类。
同样留了药膏给苏晚晚。
言阙打开,用指腹沾了一点儿,温柔小心地替苏晚晚上药。
“嘶——”苏晚晚呼痛,“疼……”
言阙俯身替她吹了吹,力道更轻柔了,“现在好些了吗?”
正这时,江珩大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言阙的小厮引泉。
“怎么弄的?好端端的也能被马踢了?”江珩一阵数落,“我说江婉,你不小了吧?能不能别整天让人操心?”
江婉委屈地咬唇,努力控制自己,不让眼睛里水雾弥漫。
江珩还要再骂,江婉倾过去紧紧抱着他劲瘦的腰,将整张脸埋在他胸膛,闷声闷气道:“哥,别骂我了,我疼。”
她也很疼啊,咬牙忍了很久了,若这是在府里,她早就哭出来了。
江珩嘴里的话便咽了下去。
“我看看伤。”他拍拍江婉的脑袋,放软了语气。
江婉放开他,低着头,拉起裤管给他瞧。
苏晚晚也看到了,小腿可怖地肿了起来,她有些羞愧地将烫伤的那根手指往袖子里藏了藏。
江珩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谁伤的你?”
他看向不远处的言阙,阴森地问,“是不是他?”
昨夜才打了一架的两人正互相瞧着不顺眼。
“我这就断他一条腿!”
江婉一惊,没想到江珩误会至此,连忙拉住江珩,解释,“哥,不是他!小侯爷路过,送我来医馆,你别冲动!”
江珩不信,“他有这么好心?”
江婉小鸡啄米般点头。
她因为忙着阻止江珩,没顾上垂着头掩饰她哭过的痕迹,她红着眼眶,睫毛湿润,方才是抱着江珩哭了。
言阙握紧了拳头。
“药膏拿过来。”江珩对这些伤很有经验,挖了药膏就往她腿上抹,“药得抹开,才能消肿化瘀,要不然,明天你别想下地了。”
“疼……”江婉尖叫,小腿下意识要躲,被江珩死死制住。
“忍着点儿。”
忍不了一点儿!
江婉拼命摇头,生理性的眼泪不断往下掉,“哥,我不抹了,不抹了,好疼,呜呜……”
苏晚晚都有些揪心了。
“江珩你轻点儿!”言阙眉头皱到一块儿,不由地上前两步,喝道。
江婉哭得花了脸,怔怔地看着他。
“你吓着晚晚了。”言阙揽过苏晚晚,一本正经道:“人家医馆还做不做生意了?”
江珩:“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