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位于地下室保全组的房间时,检察官最先想到的是,好像以前的刑警办公室。
四围的墙壁斑驳,露出了水泥层。百货公司里面像贵妇似地妆画得美美的,这里却毫不在乎地曝露了粗糙的皮肤。
排成コ字型桌子的正前方有一名男子站了起来,仿佛已经在等着检察官似的。
“辛苦了。”对方点头致意。
“我是地检署的千草检察官,麻烦你们了,得借用一下……”
“请坐。”男子指着面前的一张椅子说。“总务已经通知我们了,她本人也马上过来。”
男子从角落的茶水台拿来一个缘口颇厚的茶杯和大水壶。
“只有粗茶,不好意思。”
“谢谢。”
检察官一口气咕噜咕噜地喝完已经温凉的茶。他从离开办公室后就没有再吃东西。
有人敲门,男子回头说声:“请进。”接着他一边走向门口一边说:“你们慢慢聊。”
检察官轻轻点头,然后招呼那个在门口探头的白皙脸孔说:“你是竹原佐知子小姐吗?请进。”
佐知子轻轻地走进去,她的身体像踩在空气里一样飘然投有依靠。当她浅浅地坐上坚硬的椅子时,放在腿上的手还颤抖着。
“你吓了一跳吧\'”检察官边说边思考着该用什么方式提出心中茫然的疑问。他决定好问话的顺序,谨慎地斟酌字句。“你在电梯经过六楼之后听见有人喊好痛啊,到了七楼听见昏倒的男人说那个女人在。这两个声音完全一样吗?”
佐知子抬起低垂的目光说道:“我不敢说是绝对,但我觉得是同一个人的声音。”
检察官微笑着,心想这女孩的眼睛真漂亮。
“好,我们再回到六楼。男人大叫好痛啊的时候,接着又有其他人说话,对吧?”
“是的,而且是男人的声音责骂说不准在这里打闹——”
“从那个声音可以判断出大概是几岁的人吗?”
“嗯……感觉好像是年轻人……”
“那个年轻的声音在责骂谁呢?”
“我想可能是国中生吧。”
“可是国中生什么都没做,因为让被害人喊痛的是凶手。”
“可能是搞错人了吧。以为自己的朋友脚被踩了,所以生气地大骂。”
“原来如此。”检察官点头说。“所以你认为那个年轻人是被害人的朋友罗?”
“啊!”佐知子一脸惊讶地说。“我觉得应该是那样子没错,因为从当时的情况很自然就……”
佐知子为自己的说法感到心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
斥责国中生的男人不是被杀害男人的朋友。如果是他朋友的话,应该早就出面报上名字才对。
可是当时她就觉得两个人是一起的。这没什么理由,就只是一种直觉。在“好痛啊”的叫声之后的“不准在这里打闹”的怒骂声,听起来不像是互不相识的人说的。感觉上有一种气氛和言语上的连带感,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什么”。很自然地就让人觉得那个年轻人是他朋友。所以佐知子才会不假思索地这么脱口而出。
一时之间的尴尬让佐知子白皙的脸羞红了起来。
检察官眯起眼睛注视着她的脸。
“没错。”检察官高兴地说。“那个男人是被害人的朋友。”
佐知子听了倒抽一口气。那个男人居然丢下尸体消失不见,所以那个男人是凶手罗?这么一来,弄痛被害人的就是他自己,这样他斥责国中生不就很奇怪吗?
“为什么他要那样子大声骂人呢?”佐知子低声提出疑问。
“因为那个男人有骂人的必要。”检察官回答道。
佐知子抬起眼睛,一副不懂的神情。她的眼睛真漂亮,检察官再次这么觉得。
“我还要问一件事。”检察官轻松地跷着脚说。“被害人倒在地上之前说那个女人在,他是对你说的吗?”
“他脸朝着我,眼睛虽然是张开着,却好像无法聚焦的镜头一样……”
检察官因为这个比喻笑了出来。
“我懂,也就是说视线很迷蒙,茫茫然地看着你……”
“我觉得他什么也看不见才对。那句话与其说是在告诉其他人,感觉上却好像是将自己的惊讶说给自己听一样。”
“我很能理解。”检察官重复着表示赞同。然后轻轻地点头说:“谢谢,可以了。”
竹原佐知子鞠躬后走出房间,检察官点了一根烟。保全人员大概是客气吧,始终没有进来。
检察官的脑梅突然浮现了野本刑警的身影,一个男人慢慢地走在人群里,鞋子发出响亮的声音。如今他那矮胖的身影会在哪里呢?
检察官向保全人员道过谢,爬上了阶梯。一走出百货公司,街头的喧嚣一股脑地冲上检察官的眼耳,他不禁停下脚步。
人群、噪音、车潮不断在眼前窜流,检察官感觉自己像是置身在漩涡之中,有点轻微的晕眩,也许是因为疲倦的关系吧。
(一千万人吗?)
检察官甩甩头继续向前迈步。
(我要找的只是这其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