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英见九灵宫庙门大开着,夏侯英才走进庙门,只见从东屋里出来一个年约六旬以上的老道士,走近前来稽首道:“施主,敢是尊姓夏侯么?”
夏侯英一怔,跟着想到这一定是堡主在这了,这是知道我准找到这儿来,故此预先告诉本庙道土,把我接进去。
我倒不要大惊小怪的,给人轻视,遂很坦然的点头道:“不错,在下复姓夏侯名英,我们堡主敢是从昨日就住在这了么?有劳大法师,领在下去见我们堡主,我有急事,必须赶紧禀报才好。”
这位老道听夏侯英这么一说,不禁愕然道:“施主,您说什么堡主?我们这九灵宫只有观主,没有什么堡主。施主你不要闹错,你快跟我到后面见我们观主去,你有什么事问他,就明白了。”
夏侯英一听老道士的话真叫人糊涂死,自己此时反倒十分迷惑起来。
自己这次十拿九稳的以为堡主在这,哪知方才招呼出口,这迎接自己的老道,听我说出堡主二字,竟十分诧异!
自己暗中思索就是知道我的姓名来历,不是堡主又有何人?
怎么这个老道竟会这么情貌的显示不明白我说的话呢?
蓦的想起,哎哟!
可是我们此来对凤尾帮尚未到正式投帖拜山,所以行踪格外的严密,堡主那么精明,焉肯轻易示人以本来面目?
这完全又是我作事莽撞,自己还是少说话吧。
夏侯英一边跟着这道士往后走,一边盘算着,再不敢向老道问别的事。
越过两层大殿,随道士进了一道院落,这道院落正是庙内的住持丹房。
只见寂静静的,花木扶疏幽香四溢。
正面的丹房,厦檐下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童,还是俗家装束。
另一个年约十二三岁,长得玲珑可爱,一片天真,梳着丫角双髻,唇若丹朱,眼如秋水,两颊绯红,长得玉也似的十分可爱。
就在回廊底下,放着一只红炭泥炉,炭火着得极旺。
上面坐着一只紫铜壶,里面煮着水,小童蹲在地上用一柄蒲葵扇子煽火。
夏侯英走到这回廊前,炉上的水正沸起,那名年略长一点的小童,把一只细磁壶放在那,用沸水沏了一壶茶,端进了丹房。
这时领夏侯英进来的老道,向夏侯英低低招呼了一声,你在这儿略候,我给你回禀一声。
当时夏侯英觉得这座九灵官气象庄严伟大,自己在清风堡绿竹塘声势也不算小,只是从一进这座九灵宫,有说不出一种慑人的声势,遂站在廊下恭候着。
工夫不大,那道士从丹房出来向夏侯英一点手,夏侯英随这道士走进丹房。
一进门,只觉入眼的全是古朴庄严,一几一凳,更显得布置得宜。
这种丹房与别处迥不相同,有五间长,有三丈多宽的地势。
西边这三间长的地方,做为明间,东边两间的地方隔断开,做为暗间。
这明间除了陈设以外,在西墙下设着一个矮座,上面铺着棕蒲团。
在北面后墙下和前面窗下,全各设着两个短座,上面也是各放着棕蒲团。
可是从这矮墩上已暗中分出主客来,那主座上棕蒲团下是黄缎子矮锦墩,每个矮座后各有一个蕉叶形窗子,高与人胸口齐。
两旁的却是蓝布矮墩。
隔断不是木板,却是用百古书架子,作为隔断,上面牙签玉版,琳琅满目。
当中一道小门,挂着一只茶色湖绉门帘,道人把门帘掀起,向夏侯英低声说道:“施主里请。”
夏侯英迈步进了暗间,见这暗间里更是净无纤尘。
迎面一架云床上,盘膝坐着一位老道长,黑白相间的头发,挽着一个发纂,别着一只骨簪。
眉毛也极长,几乎把眼罩上,三绺花白髯,长几过胸。
穿着件蓝道袍,青护领,腰系丝绦,盘膝坐在云床上。
旁边坐着一人,也有六十左右,瘦削的面庞,身材矮小,颏下留着一缕山羊胡子。
穿着件蓝布衫,布袜洒鞋,颇象个庄稼汉子。
夏侯英一进门,老道微一睁眼,夏侯英只觉两道光芒射过来,威风凛凛,哪还敢逼视。
夏侯英赶紧低下头,走到离云床四五尺,赶紧下拜道:“弟子夏侯英,给仙长叩头。”
夏侯英这不过是故作谦虚,想这道士,无论如何不能叫自己行大礼,只要一拦阻,自己再以常礼拜见。
岂知这位道人并没离云床,只微微稽首道:“贫道不敢当,只行常礼吧!”
夏侯英心想:“这位道爷好大的架子,他居然就这么实受了。”
夏侯英见没人拦着,遂只得行了大礼。
领自己进来这位道人却说道:“夏侯施主,这就是我们观主伏魔道人。”
说到这,即向旁坐的瘦老头一指道:“
夏侯英听他这种话风,自己一怔!
仔细看了两眼,心想怪道乍一看这个瘦老头,跟方才救我的矮老头差不多,不过细看,有地方差着。
这个瘦老头身量稍高,面庞比那个还瘦,颏下多一绺山羊须子。
自己这一迟疑,云床上这位伏魔道人笑吟吟道:“你们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
那矮老头呵呵一笑道:“你叫夏侯英吧!莫看你虽是寄身在我们淮阳派门户下,颇能尽心维护我们淮阳派的门户,我道隆师侄,可称得起知人善任了。我是四五年前到绿竹塘去的,那时你正奉命到凤阳关去送信,所以彼此全不认识。方才在分水关救你的那人,你可知道他是谁么?”
夏侯英看着这位老人家,把两下事往一块一凑,蓦然醒悟,暗道:“我好糊涂!我虽没见过,我可听说过,燕赵双侠全是身量矮瘦,弟兄二人在外行侠,是各跨一头健驴,非常令人注目。一位叫追云手蓝璧,一位叫矮金刚蓝和,这一定是他们二位弟兄了。”
自己赶忙到了这位矮老头面前,双膝点地道:“原来是蓝老前辈,弟子实在眼拙。弟子昨夜已落匪手,幸蒙前辈相救,不致为淮阳派丢人现眼。弟子可不知昨夜所遇那位是大侠,还是二侠?”
云床上的遭人答道:“夏侯英,你也太笨了,你把他们这两个矮子,搁到一块比一比就知道了。昨夜那个比他还矮,那还不是矮金刚蓝和么?”
夏侯英忙叩头起来,随答道:“弟子可不敢那么放肆,弟子今日又得这位世外高人和大侠赐教,真是一生之幸。”
这时追云手蓝璧含笑道:“咱们自家人少诌这种虚文,我弟兄早已跟踪了你们一道,昨日你们所经所遇,我已尽知,毋庸你再讲了。我二弟最喜欢象你这种有骨头的汉子,所以他肯全力保全你,跟帮匪中有力结下不解的梁子。我把你叫进来,为是叫你赶紧给掌门人送信,他们已有两拨人趟进去,奔东山踏勘。我们弟兄也是昨晚赶到,并没跟堡主见面,我们弟兄还另有要事,所以行踪极秘,现在还不想跟大队合到一处,你们尽可往这里集合。这十二连环坞实不容易趟进去,据闻从分水关前到内三堂,竟有二十里的道路,天凤堂设在最险要的所在。其中水旱两面,步步设防,颇有能手。所以连我们也是想得先把内里的虚实和究有多少能人,以便斟酌自己的力量,是否能以应付,再行动手,免得轻敌失着,将淮阳派的威名轻轻断送。我们更接到铁蓑道人传来的谕帖,令我弟兄转告堡主,要谨慎从事,可知凤尾帮中必有劲敌。并且告诉堡主,有实不可解的事,可以求这里观主一为援手。你见了堡主,就提伏魔道长就在这九灵宫清修,堡主就知道了,这位老前辈在这清修,凤尾帮的党羽不敢踏这伏狮岭一步,你可以赶紧报与堡主,借仙长这里作临时根据之地,先可以保目前不受匪党暗算。堡主大约昨夜己在东山铁佛寺附近落脚,要不在那里,就是在那附近的石佛洞猎户家借宿,沿途留心察看堡主留的暗记,或许费不了什么事,就可以找到。我也没大耽搁,你去吧!”
云床上的状魔道人念了声:“无量佛,蓝施主,你这哪是斗凤尾帮?简直是和贫道过意不去。我这伏魔道人自以为足以降伏邪魔外道,哪知竟把你们这些活魔招了来,我倒没本事再对付了。这是贫道该着遭劫,我是任凭你们搅扰吧!”
夏侯英哪敢答言,遂仍恭恭敬敬的向这位九灵宫观主伏魔道人叩谢过,拜别了燕赵双侠中大侠追云手蓝璧。
离开丹房,由那引进来的道人领自己出庙。
夏侯英遂按着蓝大侠所说的路径,往伏狮岭侧走来,绕到岭后,见是一条坎坷的山道。
转过一道高岗,夏侯英再往前走出不远,果然在树木上,发观了堡主留的暗记,遂循着东边山道路往前察找。
正转过一片杉林夹道的樵径,只见从迎面的草径上疾急的走过来一人。
夏侯英看着颇为眼熟,自己也紧走了几步,渐渐辨出来人正是甘忠。
夏侯英忙招呼道:“甘师兄,怎么只你一个人?堡主在哪里了?”
甘忠来到近前点头答道:“你回来了,堡主很不放心,叫我赶到五龙坪看看你回来了没有?昨天驴背上寄回来的字柬,堡主接到后本要即时跟踪下去,无奈这里也遇上事,无法脱身。可是准知道你尚不致就落在匪党手内,因为你尚能随机应变,比我们弟兄经验阅历多,并且知道就是你落在凤尾帮匪徒之手,也不敢把你怎样。果如堡主所料,夏侯师兄竟得平安归来,但不知夏侯师兄,可把那淫孀女屠户陆七娘的踪迹踩明了么?”
夏侯英咳了一声,随向甘忠问道:“堡主带你弟兄在哪里存身,现在见得着么?我还有要紧事哩!”
甘忠道:“不用着急!见得着,转过前面那道山坳就到了,前面叫做石佛洞,那里有住居的猎户,就在猎户家中了。”
夏侯英点头道:“好吧!咱们走着,我告诉你吧!”
于是两人往前走着,夏侯英把经过的事,约略的向甘忠说了个大概。
甘忠听了颇赞夏侯英精明干练,自愧弗如。
说话间已转过这道山坞,甘忠用手往前一指道,“你看,那边峭壁悬崖下一幢幢的石屋,就是猎户们住的地方,我们昨夜就住在那里了。”
夏侯英顺甘忠手指处一看,那一带果然是一段峭壁悬崖,非常险峻。
峭壁下是一段较比平坦的山道,贴着峭壁下一排排的苍松翠柏,更显得郁郁苍苍。
在那浓荫中却有十几幢石屋,颇显得古朴异常。
夏侯英无意中又往远处看了一眼,见过去猎人住的石屋,是一道高岗,高岗上更有一座庙宇,虽在远处看不真切,只就目力所能看到的一段苔痕斑剥的石墙,足有半箭地长,那情形绝非山神土地祠一类的小庙。
夏侯英遂向甘忠道:“那岗上有一庙宇,堡主既来到这里,为什么不向那庙里投宿呢?”
甘忠道:“你还提那庙呢,要不是堡主有一身惊人绝技,绝顶功夫,几乎先弄个身败名裂,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可怕呢!”
夏侯英听着不禁愕然惊问道:“怎么!难道堡主也险披匪徒暗算么?”
甘忠遂把昨夜经过,也向夏侯英说了一遍,把个夏侯英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淮阳派掌门人鹰爪王,从跟夏侯英分手之后,避开女屠户陆七娘,迳奔那雁荡山五龙坪,一路毫无阻隔。
到了五龙坪,这三头驴竟自不再往前走,自己就停在脚夫集聚的一座竹棚下。
果然有这里的脚夫过来,把驴牵到槽上一喂饮,回头来向鹰爪王讨脚力钱。
鹰爪王就要照讲定的价钱付给他。
甘忠却故意试试脚夫,只取出一吊钱来递给他,那脚夫却瞠目看着甘忠,嗫嚅着说道:“客人,这数目怕不对吧?您不是四百钱一头讲的,外加酒钱么?”
甘忠、甘孝相视一笑。
甘忠道:“你们倒真有两下子,不过你说对了一半。这价钱你倒说的不错,可是驴的数目你说错了。我们是一块儿四头驴,有一位半路耽搁住了。”
说话间又取出一吊钱来,递给他道:“我们该给一吊六百钱的脚力钱。”
脚夫见客人十分大方,连连道谢。
()鹰爪王看了看,这一带颇为热闹,有许多小贩在卖冷热熟食,专为游山的客人携带便利的食物。
那脚夫们也是分两路,两处芦棚,在道旁更有两座茶棚兼卖酒。
还有一班抬爬山虎的脚夫,见有客人到来,就向前兜揽。
这时甘忠、甘孝因为一路上和这种妄驴挣了一路颇觉口干舌燥,遂向鹰爪王道:“师傅,咱们不在这茶棚里歇歇脚,就势等一等夏侯英,大约他没有什么耽搁,回来的也快。”
鹰爪王点了点头,随即走向山口外一座较干净的茶棚,师徒三人在长凳上落坐,立刻卖茶的送过三盖碗茶水。
原来江南道上卖茶的,比北方讲究得多。
这种茶棚,除茶酒兼卖者外,那单卖茶的,却是预备的极全,红绿茶全有,可以由着客人拣选。
这师徒品茗歇息,方喝了半盏茶,忽然从那山道上走上一人,年约五旬以上,穿着件宁绸箭袖官衣,蓝色已经变成黑色,上面一片片放光,可不是丝质的光彩。
因为年代多了,好几处磨擦时候多,全成了油光的。
上面凡有团龙花的地方,全成了透的,这件衣服起码有二十年以上,并且这人身量细高,可是这件箭袖却是齐顶膝盖下。
下面穿着双靴子,一只布的,一只缎子的,两只不同样的靴子灰尘全遮满了,并且好多处破绽的地方。
背上又背着一个小包裹,从左肩右肋下抄过来系在胸前,头上却把头发挽了个发髻。
这人面庞清瘦,黄焦焦的好似病容,只是两目神光十足,掩不住他是深得内家的造诣。
这种四不象的打扮,十分可笑!
说他是乞儿,可又没有那种饥寒轻贱的态度。
说他是游学的文贫,这种形状,若叫儿童们看见,岂不要遭儿童笑谑。
这人来到了茶摊前,站在那直冲着鹰爪王师徒三人脸上死盯。
他要是打量完了一走,也就不理会了,只是这怪人竟站在那儿好似木雕泥塑,连动也不动。
鹰爪王心里有些明白,却依然神色不动的故作不注意他。
甘忠、甘孝两人年轻性暴,哪肯再任他这么死盯。
甘孝一抖袖子喝道:“喂!你这么看了半天,还不认得吗?把眼珠子看掉了,还得重拾去。”
这时那人被甘孝这么喝叱些,毫不介意的,脸上死板板的只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口角一咧,似乎笑没笑出来,说话有气无力的道:“到底是小孩子少见多怪,一个人带着两只眼睛,不用他看人,难道让他看鬼,何必这么恶声凌人呢?”
甘孝听这人简直有些疯癫,遂往起一站,想把他提开。
鹰爪王伸手把甘孝按的重又坐下,自己却向这人说道:“朋友你别以为就是你的招子亮,别人也是道上朋友。江湖路上人,各走各的路,朋友你请吧!”
这个怪客把两只精光闪烁的眼睛,向鹰爪王一瞬,立刻冷然说道:“好,你老兄这么好的眼力,令人可敬,不过眼力多么好,也许看走眼。我要是长一对好眼来,还不致满处瞎撞,奸象瞎驴撞路。我本是往浙北的,反撞到浙南来,弄得举目无亲,饥寒交迫。现在分文无有,又渴又饿,老朋友你可以帮我个小忙吗?”
鹰爪王对于这人说这种不伦不类的话,倒绝不动怒,沉心静气的听他说完,点点头道;“这倒是小事,朋友你愿意叫我帮你个小忙吗?”
说到这,伸手向兜囊中掏出一块银子。
约莫有二两重,用拇指食指捏着,向这怪人面前一递道:“这点银子,送给朋友你吧!”
那人一伸手道:“我哪好领这么厚赐?”
鹰爪王递银子,拇指在上,食指在下,暗中却运用内力,贯到这两指上。
这怪人却是拇指向左,食指向右,拦腰向银块上横着一捏,说声:“我领一半吧!”
两人没见怎么用力,银块已成两个饼子,一人捏着一半。
茶摊上别的茶座愕然惊视,鹰爪王微微一笑:“朋友你上姓高名,可否见示?”
这怪人已把那块银子掖起,听鹰爪王这一问,立刻冷笑道:“你这人可枉在江湖道上跑了,施恩不能望报!你只周济我这点银子,就要盘问我的姓名籍贯,这一来我倒不承你的情了,咱们前途再会。”
说罢转身就走。
鹰爪王哈哈一笑道:“朋友你这也太小气了,想是银子太少,值不得朋友你亮‘万’儿吧!好,这块银子还得请你收下,接着吧!”
甘忠早已留心师傅和这人的举动。
这时见师傅和这怪人暗中已较上劲,这怪人竟转身走去,自己方要请师傅追赶这人,问问他为什么这样无理?
哪知没容自己发话,师傅那里已然发动。
一声喝叱,立刻见师傅手连抬全没抬,只一振腕子,一溜银星直奔那怪人打去。
那怪人微一斜身,脸上也微现有些惊诧!
一伸手,把几点银星接去。
这怪人一稽首道:“名家身手,毕竟不凡,我这风尘流浪人,在前途领教,咱们石佛洞见吧!”
说到这转身往山坡走去。
甘忠、甘孝这时已看出到底师傅没叫他较量下了,不过此人也颇具身手,实非易与之流。
这时鹰爪王已经重行落坐。
甘忠道:“师傅,这人倒是怎么个来头,可真有两下么?”
鹰爪王眉头一皱道;“此人若是凤尾帮的党羽,倒是个劲敌了。”
这时甘孝颇有些怀疑,遂问道:“师傅,这人怎就见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我看他不过手头上下过几天功夫,也比不得师傅的鹰爪力吧?”
鹰爪王先向后看了一看,见身旁的茶座,恐怕出凶殴的事,全早早的躲开。
这时只有那卖茶人神色上似很注意。
鹰爪王低声喝叱道:“不要信口胡云,我们看看地上的足迹,此人功候已到了什么地步就知道了。”
当下甘忠、甘孝一看方才那怪人站的地方,所有地上的小石块全碎了,隐约的像两个脚印。
甘忠、甘孝这才知道这怪人果然内功已到了火候,有轻如鸿毛、重如山岳巧妙,遂不敢再随便说话。
这时师徒三人各喝了一盏茶,鹰瓜王站起说声:“我们走吧!尽自在这里等着,怎知道他何时来呢?”
甘忠从身边取出一百铜钱给了茶钱。
甘忠这时站起,整个身形转过来,甘孝咦了一声道:“大哥,你的辫梢怎么断了?”
甘忠听了也是一惊,自己回手把辫梢挽过来,见自己辫梢上已正齐发根把丝线辫绳断去。
甘忠看着辫梢发怔,鹰爪王怒形于色,“嗯”的从鼻孔中嗤了一声!
低叱道:“无用的东西,还有脸再看,那匹夫更是可恶!如有不服,尽可跟老夫较量,偏要用这种鬼蜮伎俩,难道王某就容他这么侮辱么!”
说到这,向两人一挥手,甘忠,甘孝见师傅动了怒,随即跟着向山口走来。
才走到赶脚的芦棚前,见这里因为天色渐晚,游山的客人多半归去,赶脚的七言八语的向客人讲价兜揽,道路上一头头的驴子,是走的多,来的少。
这师徒三人才走过芦棚,突听得一个脚夫嚷道:“这不是那三位客人才走过去么?喂!爷台,请回来,我们有句话说。”
当时甘忠回头看了看,见那驴夫正点手招呼自己,甘忠忙说道:“师傅,那脚夫叫咱们呢?”
鹰爪王回身察看,只见驴棚前正有一头驴,吁吁的直喘,三四个脚夫,正在围着驴子指手画脚,七言八语的似在争论什么?
遂缓步走来,到了近前,向那脚夫问道:“作什么?”
脚夫虽很着急,但是因为适才曾得这位客人慷慨的赏赐额外的酒钱,竟自压着怒火,强陪着笑脸,向鹰爪王道:“爷台,您请看这头驴,这就是您那落后的同伴,人没回来,只把驴给放回来了。您看这头驴嘴角也磨破了,脸上也被打破了好几处,客人也不知哪里去了。幸亏驴自己认得路,若是不认路牲口,我们为赚几个钱,把养生的产业丢了,那才冤哩……”
鹰爪王摆手道:“你先等等!你这些话我有些不明白,这头驴是你们的,可以说得下去,只是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们伙伴骑的?又没有人跟着,驴又不会说话,不许是别的客人骑的么?”
脚夫随说道:“爷台,我们如果不清楚,哪敢妄赖别人。因为我们这种行当,有一种暗记,这头驴身上原标着也是四百钱的脚力钱。实告诉您老,您老疼苦穷人,旁人花四百钱的主儿很少,所以我敢认定这是您老的伙伴。我们也不是想讹您老,这叫您看看,不是我们赶脚的不通情理吧!”
鹰爪王这时心里未免狐疑,心想夏侯英难道遇了意外事不成,不然他怎竟只将所骑的驴子放回来。
这一怀疑,遂向前仔细向驴身上察看,这一察看这倒找出毛病来,只见缰绳上挽起了一个疙疽,上面有一个纸卷儿。
鹰爪王心里一动,随即向前把这扣儿解开,把纸卷儿退了下来。
展开一看,忙揣在怀内,令甘忠取出一两银子来,向脚夫道:“我已看明白了,驴虽有几处伤了皮肉,倒是不要紧,只把它歇一天就行了,这一两银子算陪补你的损失吧!”
脚夫头儿见客人又给了一两多银子,欣然接了过去谢了又谢。
鹰爪王匆匆转身,离开芦棚。
只见时已黄昏,路上没有什么行人,鹰爪王遂向甘忠、甘孝道:“夏侯英藉驴寄柬,他已跟踪了女屠户陆七娘去,我们本当前去接应,只是现在这怪样的匹夫,已经走了这—会,我们还是先追赶这匹夫要紧。”
甘忠,甘孝见师傅这一会颇有些难纳怒火,两人不敢多言,只得跟随在后面,走上山坡。
只见这一带道路修治得十分平坦,师徒三人,复顺着道往上走了有三四里地,天色已渐昏黑,高耸的峰峦,已被蒙蒙云雾隐蔽。
甘忠、甘孝全有些迟疑,只是师傅那么一往直前的毫无退缩之意,两人哪敢妄参一言。
又往前走不远,见由迎面上山头上,一条窄窄的小径上走下一个樵夫,肩上担着一担干柴,板斧也绑在扁担上。
虽则担着这么重的担子,依然步履轻快,眨眼间已到了面前。
这位清风堡主鹰爪王,遂迎着这樵夫一拱手道:“老哥,借问一声,这里到石佛洞还有多少路?”
那樵夫脚下微停了停,向鹰爪王道:“这里到石佛洞不过七八里路,只是……客人这般时候,往那么僻静的地方,可不大好走啊!其实论起来不过五里来地,就因为路径回环曲折,多出二里地来。您从这条山道上去,走到有横道的地方,顺着往东去的道,沿着山岭走。好在那条道还好走,约莫三四里,只要见到岔道,千万辨清了,那里有一处很大的山涧,沿着山涧往东北走,直达石佛洞铁佛寺。您若是往山涧的东南道上一走就错了,那条道只能通到九灵宫,是条死道。只要不走错了,就可以直达那石佛洞。可是客人别怪我唠叨,我这人只要知道的就得说出来,不说出来憋的慌。你们三位要是到那里去有地方落脚,尽管去。若是没有地方落脚,可千万记住了,别往铁佛寺投宿。这个话也就是我爱多说,别人谁也不敢多这种口。”
这樵夫说这话时,还回头看了看,意思是怕有人听见。
鹰爪王听了,随即蔼然答道:“多谢老哥的美意,只是那铁佛寺既是佛门善地,难道竟敢作什么不法的事么?”
樵夫漫声答道:“我这么说,您这么听,我们无怨无仇,我不能往不好处指引你们。反正那铁佛寺,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是不去为是。客人,您看,天已到了这么晚,我得赶下山去了。”
樵夫说完这话不管鹰爪王问什么,担着柴担匆匆走下山坡。
因为樵夫的指示,鹰爪王更起了疑心,这才要夜探铁佛寺,会斗西川双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