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盈盈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与赵如萱说过话之后,她便兀自寻了个位置坐下,正恨恨怨怼赵婉妍,便听见有人忽地笑了声。
她循声望去,只见众人皆掩嘴哄笑,而众目所向之处,是赵如萱灰头土脸地从花圃中爬起来。
赵如萱与赵盈盈说过话后,见赵盈盈将罪名扣在赵婉妍头上,心中暗喜。当日是她偷偷动了手脚,让赵盈盈摔了一跤,她与赵婉妍一样,知晓赵盈盈性格,后来果真如她所料,赵盈盈被父亲训斥,与父亲闹了不合。
且当日她与赵盈盈并未起冲突,想来以赵盈盈的脑子,恐怕只会认为是赵婉妍所为。
果真如此,方才赵盈盈便以为是赵婉妍所为,既然如此,赵如萱自然顺水推舟,将此事推到赵婉妍头上。
最好她们二人狗咬狗,她乐见其成。
近来赵盈盈颇得父亲宠爱,倘若她因为此事与赵婉妍争斗起来,那父亲定然会再次讨厌她。赵如萱如此想着,心中喜悦更甚,与婢女不知不觉走到花圃前,连带着看花都觉得格外好看。
才下过雨,花圃的花瓣上沾露带水,格外惹人怜惜。
赵如萱伸手碰了碰花瓣,喃喃自语:“月季虽不如玫瑰艳丽,但也别有滋味,不是么?”
话音才落,她直觉自己膝盖一痛,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栽进了花圃之中。
事发突然,她身边的婢女都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自家姑娘已经整个人摔进了花圃里。花圃里有露水,还有被雨浸湿的泥巴,赵如萱的头发乱了,衣服上、甚至白皙的脸蛋上都沾了泥巴。
今日这种交际场合,大家自然都打扮得光鲜亮丽,矜持端庄。
骤然有人如此狼狈,自然成为焦点。
赵如萱听见了她们的笑声,脸上一热,忙不迭拉着婢女的手站起身来。才刚站起来,不知怎么又脚下一滑,整个人又摔进了花圃里,愈发狼狈。
刘夫人正命人准备叶子牌,听得此事连忙过来查看情况。
林氏毕竟是当家夫人,名义上赵如萱也是她的孩子,便也赶了过来。
“哎哟,怎么了这是?怎么好端端地摔着了?”刘夫人连忙命自己身边的丫鬟把人扶起来,“没伤着吧?”
林氏亦道:“是啊?没伤着哪儿吧?雨天路滑,是得仔细些。”
赵如萱看着那些嘲笑的眼神,只觉得自己脸都丢尽了。
湖州城说小不小,说大倒也不大,她们这些人都互相认识,今日她丢了这样大的脸,不知要被她们笑多久。
她脸红得快要滴血,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此事虽然发生得蹊跷,可当时就她一个人在,怪不到别人头上。
赵如萱低下头,勉强笑了笑:“没事,让母亲和夫人担心了。”
刘夫人见她身上衣服湿得厉害,提议道:“去东厢房里换身衣服吧?”
赵如萱想到方才她们的眼神,有些待不下去,索性道:“不麻烦夫人了,我先告辞回府了。”
刘夫人自然也不强求,林氏便命人送她回府。
赵盈盈目送赵如萱背影离开,才恍然回神,想到自己当日向月神大人祈祷的话,“让那个人摔个狗吃屎,最好是众目睽睽之下,特别丢脸的那种”。
方才赵如萱不就是……她祈祷的那样么?
难道是月神大人显灵啦,月神大人太厉害了!
她兀自点了点头,又想,月神大人既然帮她惩罚的是赵如萱,那是不是也说明当日阴她的那个人,其实是赵如萱?!
那她刚才还一副全然无辜的状态?
真会演戏!
赵盈盈攥紧拳头,暗自咬了咬牙,太过分了!
好在有月神大人。
赵盈盈不自觉抬头望了望天空,但这会儿正是晌午,天有些阴沉,没有阳光,却也不可能有月亮。
月神大人还真是勤劳,白天也出来努力实现她的心愿。
她得好好报答月神大人才行。
霍凭景身在暗处,食指与中指之间还夹着一片树叶,方才正是这样一片类似的树叶,从他指间飞射而出,犹如一阵疾风,匆匆消逝,没有任何人察觉。
霍凭景无声叹息,看向仍在原地发呆的少女。
大概,又在感慨她的“月神大人”显灵了。
赵如萱的狼狈的确一时成为了众人的八卦焦点,那些夫人们都有些阅历,不会嘲笑一个小姑娘,但同辈的姑娘们却忍不住笑过一番。
“你们瞧她见方才她那模样了没?未免太过滑稽。”说话之人是萧婵,湖州太守的女儿,亦是赵盈盈那未婚夫婿的嫡亲妹妹。
湖州城内太守官最大,因而萧婵的面子自然也是最大的,这种交际场合,一向有不少人哄着她。
不知是谁忽然提起:“她不是赵家大姑娘么?日后赵家二姑娘嫁进萧家,那赵家大姑娘也算与萧三姑娘沾些亲了。”
萧婵一听这话,脸色变了变。
“她能不能嫁进来还不好说呢。”萧婵嘟囔了句,随后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好,岔开了话题,“不说了,该谁出牌了。”
赵盈盈就坐在萧婵旁边那桌,萧婵不自觉往赵盈盈的方向觑了眼,撇了撇嘴。
她不喜欢赵盈盈。
当日她哥哥对人一见钟情,像丢了魂儿似的,回去就让母亲去提亲,萧婵当时便觉得赵盈盈抢走了自己的哥哥。
后来与赵盈盈几次接触,萧婵愈发讨厌赵盈盈。她与赵盈盈性子不对付,可哥哥却总是偏帮赵盈盈,还没嫁进来就如此,日后嫁进来了还得了?
赵盈盈那性子,比她妹妹差远了。
赵盈盈与赵婉妍坐在一起,萧婵视线不自觉往赵婉妍身上瞥了瞥,很快便收回了。
与赵盈盈同坐一桌的,是另两位小姐。不知怎么,说起了萧恒。
“萧二公子真是个神仙般的人物,真羡慕二姑娘。”
赵盈盈有些得意,道:“哎呀,你们日后肯定也能嫁一个如意郎君的。”
一旁的赵婉妍忽地瞥了眼赵盈盈,而后轻笑一声。
赵盈盈不知她在笑什么,也懒得管,她这会儿心情大好,兴许是有月神大人的保佑,打叶子牌都大杀四方。
赵盈盈开开心心收钱,忽地想,她们说萧恒是个神仙般的人物,那月神大人不知长什么样子?
她自认为美貌,月神大人定然比她还要美吧?
赵盈盈忽然有些好奇。
若是能见到月神大人的真容……
她又叹气,月神大人可是神仙,怎么会随便让人看见真容呢?
她也就只能想想了。
一直到过了申时,云水园才散了场。
赵盈盈跟着林氏母女回府,途中马车经过如意坊,赵盈盈忽地叫停:“等会儿,停车。”
赵盈盈对林氏道:“母亲,三妹妹,我想去如意坊买些胭脂,你们先回去吧。”
这种小事,林氏不会为难她,只是道:“盈丫头,我们若是先回去了,你待会儿可就得自己走回去了。”
赵盈盈已然要下马车,只说:“无妨,母亲你们先回去吧,我再逛逛。”
她都这么说了,林氏便点头带着赵婉妍先行回去了。
待马车走远了,林氏才叹气道:“方才在那儿听他们说起萧恒,娘可得问问你,你与萧恒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萧恒可是与盈丫头正儿八经定下亲的,明年可就要完婚了。若是到时候他娶了盈丫头做正妻,即便再愿意纳你进门,那你也只能做妾了。咱们赵家虽说比不得萧家,可给你寻个门当户对的亲事还是可以的。”
林氏虽然不大赞同女儿的做法,可想想那萧恒的确是个有前途的,家世优秀,才学兼备,年纪轻轻已经当大官了,日后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若是女儿真能将萧恒拿下,那自然是极好的。
赵婉妍道:“阿娘急什么?萧恒最后娶的,自然会是我。”
林氏道:“可他终究是向盈丫头提的亲,即便日后改娶你,恐怕对你的名声也有影响。”
赵婉妍道:“日后我嫁了他,自然要跟着他去京城做官夫人,湖州城的事还能影响到京城不成?”
林氏觉得女儿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仍有些担心:“你能保证萧恒日后一定会娶你为正妻么?”
赵婉妍点头:“阿娘放心,女儿有分寸。”
男人第一眼自然先看到皮囊,可日子久了,再好看的皮囊也会看腻。
赵婉妍咬了咬唇,眸中有几丝狠意,她一定会把萧恒抢过来的,到那时候,赵盈盈会被人耻笑。
赵盈盈带着红棉往如意坊走,打算再重新买些好看颜色的口脂,献给月神大人。
她都想好了,除了口脂,还有什么珍珠粉呀、香露呀,都可以买一些给月神大人。等买完胭脂,再去挑身漂亮的裙子。
女子哪有不爱美的,就算是神仙,应该也不例外吧。
赵盈盈如此想着,心里不免再次勾起了对月神大人的好奇,那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儿呢?
她正想着,在如意坊门口被人撞了下。
那人低着头,忙不迭道歉,赵盈盈摆摆手,说没事。走出两步,便发现自己的钱袋不见了。
她当即反应过来,刚才撞自己那个人恐怕是贼!
“小贼,站住!”赵盈盈气得不行,当即拔腿就追着那贼人的方向跑。
那贼人听见赵盈盈的话,跑得更快,赵盈盈毕竟是个弱女子,哪里追得上,眼看着贼人的背影都要没影了,忽然之间,只见那贼人摔趴在地。
赵盈盈赶紧追上去,赶紧捡回了自己的钱袋。
“小毛贼,我要把你送到官府去!”
她看向贼人,发觉竟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衣衫破败,脸色也有些蜡黄,四肢更是瘦弱。
那少年低下头,当即跪下给赵盈盈磕头:“对不起,小姐,我……饿了几天了,实在受不了了,这才想着偷东西的……”
赵盈盈别过头:“你饿得难受也不该干偷鸡摸狗的事。”
她说罢,从钱袋中拿出了一贯铜钱,给那少年:“这些钱你拿着,去吃顿饱饭吧,日后可不许再偷了。”
少年千恩万谢地接过钱财,走了。
赵盈盈看着他的背影叹气,带着红棉往回走。她方才追了一路,气喘吁吁,身上更是出了层薄汗,拿帕子擦了擦。
霍凭景身影隐没在人群之中,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眸色微微颤动。
下一瞬,却头疼难忍。
霍凭景按了按跳动的额角,预备回去。
转身时,正与少女擦肩而过。
那阵清香再次袭来,钻入他的鼻腔,安抚住他的头疼。这回的清香更浓烈些,不止霍凭景嗅到了,周遭的路人亦嗅到了,不禁回头观望。
鬼使神差地,霍凭景跟在少女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盈宝:月神大人肯定是个美人!等等,这位帅哥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