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乐成恨恨地将文书简册摔在了地下,他真的要绝望了。每次都以为自己可以达成目标,却总在关键时刻遭到失败,这次也是这样。当踱进若卢诏狱,看见婴齐正坐在一堆干草中发呆,眼中似乎还有一汪泪水,阎乐成心中的快意简直莫可言状,他上前抬腿踢了婴齐一脚,嘿嘿笑了一声道,婴君,别来无恙乎?
给他开门的狱吏跪地道,廷尉监君,桑大夫刚才发来文书,说已经将婴君的冤屈奏报皇帝,在此之前不许对婴齐君打骂,如果发现伤痕,将按照废格明诏之罪论处。
阎乐成嘻嘻笑了一声,什么废格明诏,诏书在哪?桑弘羊这个老竖子就喜欢拉大旗做虎皮,以为吓得到我。我偏偏不吃他这一套,别人怕他,我偏不怕他。
婴齐戴着镣铐,猝不及防,被踢翻在干草堆里。他刚才心里在想着很多以前的事情,这间囚室他曾经来过,那是在近十年前,掖庭令赵何齐因罪下狱,被关押在若卢诏狱。他随着上司沈武来探监,赵何齐哭嚎着求沈武救他,然而沈武不是去救他,而是去羞辱他的。因为就是这个赵何齐,害死了沈武的妻子。当沈武冷笑着告诉赵何齐,正是自己想办法把他送进监狱等待陵迟的时候,赵何齐疯狂地以头撞墙,满头都是血污。沈武快意地将他踢得满地翻滚,又令人斩断了他的手指。婴齐发觉现在自己正坐在赵何齐当年卧过的草堆上,朽烂的草垫好像几年也没有更换,犹自存着无数死囚的气息。他还能想见赵何齐当年绝望的哀嚎响彻四壁。只是他并不感到恐惧,而是有点寒冷,再就是一丝莫名的忧伤。这种感情真的很复杂,忧伤,是的,是眼前这个场景给他带来的。这不堪入目的监狱的污浊却让他又一次忆起了往昔的如
花岁月,他还在豫章县初当小吏的日子。那时的日子是快乐的,每天公务归家,家仆已经将饭菜做好,只等着他这个富家子弟来大啖。他从不忧心衣食,叔叔在太守府治事,在县中也有很高的威望,自己也是县廷小吏,虽然秩级不高,但在小小的豫章县也算是青年才俊,颇受寻常百姓的景仰。春花秋月,就是那日子的代表场景。他想到这里,心中的怒恨突然消逝了,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阎乐成,不发一言。
阎乐成心中怒火上撞,他从婴齐的眼光中竟然没有看到一丝仇恨和痛苦,这简直是他不可容忍的。如果这样,自己这样折磨这个人不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吗?他恨这个人,因为是这个人害死了他的儿子。当然他也清楚,他的儿子并不是这个人直接害死的。他有时也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点不值得?可是他发觉自己已经欲罢不能,这件事几乎已经成了他生活的信念。如果他放弃了这个目标,简直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当一个优游偃仰的富家翁吗?那心里一定会觉得不适,他活了五十多年,从小就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怪毛病。有时锁上了一个箱子,又总觉得不放心。这种不放心并非怀疑箱子没锁上,他知道已经锁上了。但是他宁愿去打开它,再一次锁上它,他觉得这次可能会锁得比上次更好。然而他总觉得最好的是下一次。这类似的毛病会让他觉得苦恼,却无法向人言说。儿子已经死了几年了,就算不死,他又能否给自己带来更大的乐趣呢?看着他娶妻生子,将自己的遗体一代代传下去?不,他无法确定这些是否比眼前的乐趣更大。在儿子死前,他殊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能从一个小小的乡啬夫爬上千石的廷尉右监的位置,也许很快还会升为二千石。他现在乐此不疲,折磨和杀死眼前这个青年只是他刚刚萌起的乐趣的一部分。他想试试,除了报仇之外,他还能爬上什么更高的官位。可是这个人竟然蔑视他的折磨,这怎么行?这就像他在豫章县当财主的时候,老怀疑自己箱子没锁好一样难受。他抬起腿,又想一脚踢过去,他不相信这个人到了囚牢里还这么死硬。
可是这次他的脚被身边那个吏卒抱住了。那狱吏坚决道,廷尉监君,臣虽庸鄙,也自小学习《为吏之道》,心中牢记的便是不能随便打骂犯人。请廷尉监君给臣一条活路。
阎乐成勃然大怒,你是干什么的?一个小小的狱吏,敢吓唬我?
狱吏叩头道,臣不敢。臣知廷尉监君地位尊贵,臣却不过是一庸鄙小人,桑大夫不敢为难君,要捏死臣却易如反掌啊。
这句话既拍了阎乐成的马屁,又说明了自己的苦衷。阎乐成想了想,道,
好吧,老子今天就不打这个死贼囚,但不是看在桑弘羊那个老竖子的面上,而是不想让你为难。反正这竖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婴齐神思早回转了来,身上的疼痛倒不觉得,心里的刺痛才忍无可忍。他的岳父,名满天下的桑弘羊,竟被阎乐成这个牧竖在嘴里作贱,这都是自己的罪过。自己为官这么多年,已经够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身不由己,就陷入了争权夺利的漩涡当中。但他不想和阎乐成争辩,既然身为囚犯,争辩又有什么好处?汉家的规矩就是这样,不管你曾经当过多么大的官,一旦到了监狱,也只能看狱吏的眼色行事。
那狱吏伏地道,多谢廷尉监君体谅臣。
阎乐成恨恨道,便宜了这个死贼囚。他在狱中踱了几步,听到外面有人喊道,有诏书。主事官吏快来接诏。
他心中一惊,赶忙跑出去。边跑边整理衣衫,这时使者已经迎面走了进来,他身后站着两个甲士。阎乐成赶忙伏地道,廷尉右监臣阎乐成拜见使者君。
使者瞧了他一眼,道,哦,原来是廷尉右监阎君,请起,尚书刚发下的诏书,你听着:
制诏御史:故廷尉李种坐见知故纵,自杀伏辜,供词连逮廷尉左监婴齐。朕以为当今之政,务在宽和,勿取惨刻。语不云乎: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其免婴齐为庶人,以观其新。
阎乐成大惊,这算什么?赦免了他?那我害死了一个李种,岂不是白白得罪了霍光。桑弘羊,你可真有能耐。这下害不死婴齐,自己要倒霉了。他呆呆地望着使者,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巨大的悔恨。自己真蠢,刚才就应该将婴齐一刀杀死,再诬陷他畏罪自尽。但是自己一则想多羞辱一下婴齐,二则这样毕竟不安全,基本没有机会下手。而且他心里隐隐有一丝担心,如果就这样杀死这个人,今后的目标是什么呢?但是现在失败了,接下来又要重新开始一场搏噬的游戏。很可能自己不能成功,反被这个竖子杀死。不过这竖子似乎有一点怯懦,不懂得怎么仇恨他的仇人,也许这是他自觉心内对我有愧罢。想起儿子当时自刎的惨状,他心里又是一动,那毕竟是他抚养了十八年的亲人啊。他怎么能够不为他报仇?
婴齐回到夕阴街府邸下车,府中的家吏欣喜地把他引向大门,妻子桑绯
早在门左的塾室等候,看见他,也不避嫌疑,就扑到了他的怀里,脸上早就泪汪汪的,霎时间就湿透了他的肩头。他拍拍妻子的背,笑道,绯儿害怕什么,你夫君向来是吉人自有天相,想当年我在豫章郡,不知帮助了多少人脱难,这次又挽救了益州三郡那么多人的性命,积下的阴德也足以保我们全家平安了。
桑绯泣道,你还说。那李种君不也全活了三郡人的性命吗?不也自杀身亡了……如果没有你,留下我和你儿子该怎么办?
婴齐道,现在我免为庶人,不用担心官场的险恶了。以后就灌园治产,一家几口也其乐融融。只怕你这贵胄女子,过不了辛苦日子。
桑绯捶了丈夫一拳,食菽饮水,我也过得自在,不用日日担惊受怕。我从小受师傅教导,富贵一向于我如浮云的。
婴齐又笑了一声,又开始引经据典了。好了,我们到堂上去罢,岳父还在等着我们呢。
嗯,我们去拜见阿翁。
他们一起走到庭院,还没到堂上,就见堂上奔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是戴牛和董扶疏。
董扶疏首先跑到婴齐跟前,两手抓住他的衣袖,对着他的脸左瞧右看,脸上神色忧急,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桑绯拍拍她的肩头,柔声道,好妹妹,别担心,阿齐没事了,看你这几天瘦的。她转头对婴齐道,你关进监狱十多天,扶疏别提多着急了,天天跪在阿翁跟前,求他救你。
婴齐心里感动,望着扶疏,见她一脸通红,掩饰不住一股羞涩之态。霎时间他简直想立即告诉她,他感激她的深情,并希望立刻纳她为妾。然而突然又想起自己已经免为庶人了,虽然做官与否,自己很不在意。但自己既然入赘桑家,有一个官职,还能有一丝自信。如果只是个庶人,那就不折不扣的和一般贫苦人家的赘婿没有什么区别,还能有什么资格照顾扶疏呢?自己都成了一个完全寄人篱下的人啊。不知道下次要征发七科谪去征发匈奴时,自己会不会第一批当作填沟壑的赘婿被征发。想到这里,立刻有点心灰意冷,原来当个普通百姓,想以耕织为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戴牛也趋近来,主君,我听说你被奸人陷害,进了若卢诏狱,心中也十分忧急。现在看见主君毛发无损地回来,总算放心了。
婴齐注意到戴牛腰间垂下来一条黄色绶带,笑道,多谢戴君挂念。好久不见,你也升迁了。都当上二百石的官了,离上次升迁不过半年时间啊,到底
有什么尤异的成绩呢?
戴牛脸上洋溢起一阵喜色,他自豪地说,这是上个月迁除的。前个月的己巳这天,我捕斩了几个反贼,县廷将我的功绩上报,于是我就按照“以捕格群盗尤异”的科品被除为霸陵县尉了。
婴齐看着戴牛,发现他的变化愈加大了。往日在谷中的傻傻模样已经毫无踪影,完全像一个从小籀读律令的汉家小吏模样。他心里一动,拍拍他的肩膀道,阿牛,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戴牛看着婴齐的神色,有些不解。婴齐将他拉到庭院一角,轻声道,阿牛,你也该娶个妻子罢。
戴牛神色不自在地说,功业未成,娶什么妻子。再说哪个豪门大族会把女儿嫁给我。
婴齐笑道,岂其娶妻,必齐之姜?我有一个提议,扶疏德貌双全,你和扶疏自小相伴,应当很有感情,何不就娶了扶疏?
这怎么行?戴牛脱口而出。
婴齐狐疑地说,怎么不行。他有点诧异,想起在谷中的时候,戴牛对扶疏颇有慕恋之心,只是扶疏看他不上。现在他出息了,不再是往日那个呆头呆脑的模样,扶疏可能会回心转意。没想到他倒改了主意。
戴牛嗫嚅地说,这个……总之有点不妥。
婴齐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是嫌她哑了。
这个……倒不是……况且她一向喜欢主君你,主君不是不知道罢。戴牛道。
这个也未必罢。何况我现在有了妻子啊,怎么能娶她。
你可以娶她为妾。
绝对不行,那太委屈她了。
有什么委屈的,她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族的女儿。戴牛道。他好像意识到自己言语的不妥,赶忙加上一句,以主君这样的身份,娶她为妾,比嫁给一般人为嫡妻还要高贵得多呢。
婴齐脸色煞白,两眼发直,呆在那里,嘴里喃喃道,我——我现在身为庶人,有什么高贵。这时桑绯拉着扶疏过来了,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说些什么,还不赶快去见阿翁。阿翁正等着你去回话呢。
婴齐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失魂落魄地跟在桑绯身后。他们走到堂上,桑弘羊危坐在那里,正和桑迁在说着什么。婴齐紧走几步上去伏地稽首,拜见
阿翁,愿阿翁千秋无恙。
桑弘羊叹了一口气,你出来我就放心了。要不然绯儿非把我缠死不可。今天我们举酒庆贺一下,同时好好分析一下这件事的始末。来人,去吩咐厨室,准备酒菜,我们去露台上燕饮。
一个家吏诺诺连声,下堂准备去了。桑弘羊道,其实阿齐能这么快出来,我也没有料到。难道有人暗中帮助我们不成。
桑迁道,难道不是阿翁指使人上奏的文书起了作用,皇帝才下诏赦免阿齐的?
桑弘羊道,我想没这么简单。我顶多能让狱吏们护着阿齐,不让他受苦。至于脱罪,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霍光一直总揽朝政,他要真和阿齐作对,那些奏书他完全可以压下不上奏,皇帝也无从知道。
不管那么多了,能平安出来就是万幸。桑绯插嘴道。
唉,桑弘羊叹息了一声,你哪知道为政的险恶,不缕析清楚这些枝节,今后也不知道朝中谁是敌,谁是友,那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上走路,随时都可能绊倒。阿齐,你自己分析一下,对这件事怎么看?
婴齐道,阿翁,回来的路上我也一直在想,皇帝怎么突然会下诏书赦免我?起初我想是阿翁上奏皇帝请求辩冤,可随即一想不大可能,毕竟我是阿翁的女婿,按照律令,阿翁需要避嫌,不可能亲自上书为我辩冤,顶多是指使亲信官吏上奏,但这样效果就很可疑。很明显,我是否有罪,得全看霍将军,如果他定要处置我,就算判我腰斩,也不是不可能的。
桑迁打断他道,霍光敢这样做,未免太小瞧阿翁了。
婴齐一想,坏了,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岳父肯定会不高兴。虽然事实的确是如此,以霍光的处世风格和果敢性格,真要杀自己,岳父根本没办法相救。但面对岳父说话毕竟应该委婉些,给岳父一个面子才是。于是解释道,阿兄说的是,我的意思是,霍光如果不考虑后果,一意莽撞胡来,那是很可能会判我腰斩的。可是霍光当然也不是这么没心计的人,依他一向的性格来看,他也会考虑得罪阿翁的后果。只是有一点我仍是想不通,他不应该让我一点苦头不吃就赦免我啊。
那是皇帝感念阿翁五十多年来的忠诚有功,不是霍光的好意。桑迁道。
婴齐心里暗暗摇头,自己这个妻兄真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迂腐得紧。皇帝真要杀大臣,哪管你五十年的忠诚,前丞相公孙贺,也是从小就侍候先帝,该杀还不是也杀了。不过这时他也不想跟妻兄争辩,只能默然不言。
不要再说了。桑弘羊不悦地打断桑迁。他望着婴齐,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是啊,到底是什么缘故呢?
婴齐道,也许事情很简单,诏书免我为庶人,也可以算是一项严厉的惩罚罢。
桑弘羊若有所思,这个惩罚未免——当然这倒也无所谓,汉家官吏多有屡败屡起者,只要这条命还在,就不能算输。现在我们去露台上燕饮为乐,不管怎样,这次也算是逃过一场劫难了。
一行人步入后庭,沿着露台的曲尺形楼梯上行。婴齐隐隐感到岳父刚才的话含有的悲壮意味,是啊,在朝廷上做官,经常要拿着身家性命去参与博弈。只要这条命在,总有翻身的日子。但是,由岳父嘴里突然说出这么一句,怎么感觉到有一丝不祥呢。
晚上,桑绯帮助婴齐在灯烛下盥洗,她看到婴齐背上的青紫伤痕,心疼得掉下泪来,柔声道,阿翁已经吩咐狱吏不许对你有所伤害,怎么还有伤痕?
哦,那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狱吏对我的确很好,没有一点为难。婴齐宽慰妻子道。他不想说出阎乐成的事,觉得这件事有点复杂,如果桑绯去告诉岳父,反而又添麻烦。岳父虽然贵为御史大夫,但近来麻烦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顺。他实在不愿意让自己的私人恩怨又去分散岳父的精力。
桑绯道,你自己也太不小心了,我和你儿子可担心死你了。
婴齐反臂一把抱住妻子,笑道,儿子还在肚里,就会担心父亲么,你可真会危言耸听。
才不是呢,儿子的心是和母亲一体的。桑绯道。
婴齐摸着桑绯鼓起的肚皮道,还有多久能生下来,我真想早日看到。往后我没有公事,每天灌园治产之余,也可以陪你带儿子了。
桑绯道,只怕阿翁不会容许你安于现状。
婴齐心里暗叹了一声,自己的经历真是莫名其妙,当初稀里糊涂就入赘到桑家,现在又稀里糊涂免为庶人。妻子说得对,岳父当初就觉得自己明于吏事,才将自己招赘的。如果自己的志向仅仅是灌园治产,岂非让他老人家失望。他心里想着,思绪又飘到了另外一件事上,道,绯儿,你觉得让扶疏嫁给戴牛怎么样?
桑绯愣了一下,噗哧笑了,怎么,你真舍得将她嫁出去?
不嫁也不行啊,扶疏都二十好几了,不能一直耽误了她的韶华。
那为什么你选中了戴牛呢?
我有几层考虑。首先,戴牛当年就一直暗暗喜欢扶疏,只是以前扶疏对他似乎无意。第二,戴牛现在越发能干了,他有能力让扶疏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第三,大概戴牛不会嫌弃扶疏的喑哑,能够娶她为嫡妻罢。
桑绯道,你说的大概不会嫌弃是什么意思,那就是说,戴牛可能还是嫌弃扶疏了。
婴齐想起日间和戴牛谈起此事的反应,有点踌躇,但是想到自己的确没法老这样耽误扶疏了。自己废为庶人,哪有能力总是保护她。庶人本来已寄人篱下,怎么还奢望娶妾。况且娶妾这想法自己本来早就放弃了的。他望了一眼妻子,强作笑容道,绯儿,我记得你曾多次劝我纳扶疏为妾,难道你真的一点不嫉妒么?
桑绯迟疑了一下,嗫嚅道,也许,也许还是会嫉妒的罢,不过我从小保傅就教导我,不妒是妇人最重要的美德之一…
婴齐忍俊不禁,你这是掩耳盗铃呢。怎么可能不妒,作为你的丈夫,我还不了解你吗?其实你多次有意无意地透露了你的这种矛盾心情。好了,我觉得还是将扶疏嫁给戴牛比较好。要不就这么定下来罢,如果你觉得可以,我们可以择个吉日把这事办了。
桑绯将脑袋掩在婴齐的怀里,我都听我夫君的,我累了,咱们睡罢。她柔声道,双手环住婴齐的身躯……
婴齐抱紧了她,吹灭了枝形的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