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层的天台不大,一上去连太太就看到了对面的两个人。
沉沉夜色下,陈木就靠在天台的围栏前,连宝坐在他旁边,衣领被揪住,好像还坐不稳,不时地摇晃两下。
孩子一直忍着没哭,看到母亲,终于撑不住了,呜咽叫道:“妈妈!妈妈!我怕!”
围栏平台很宽,坐一个小孩绰绰有余,可这个高度对一个孩子来说还是太可怕了,他很想跳下来,却被陈木揪住动不了。
看到这一幕,连太太马上就崩溃了,想跑过去,陈木掏出弹簧刀,顶在连宝的颈部,喝道:“站住!”
连太太站住了,她气得眼圈都红了,叫道:“放了我儿子,你要对付我,直接冲我来!”
“你这是什么口气?”
陈木揪住连宝的衣领往后一带,身后就是八层楼高的地面,连宝吓得哇的哭出来,陈木恶狠狠地叫:“不许哭,再哭就把你丢下去,让你变肉泥!”
连宝果然不敢哭了,只在那儿抽抽搭搭的,连太太心疼得不得了,又不敢和陈木硬碰硬,低声哀求说:“一百万我突然之间真的拿不出来,你再给我几天时间,让我筹一筹。”
“可你却有钱请杀手杀我,”陈木嘲讽道:“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吧?”
连太太的脸顿时惨白,却咬牙说:“没这回事,只是一点钱,我怎么会杀人呢?你先把我儿子放了,我会尽快……”
“林霖,我以为你跟了我那么多年,应该很了解我了。”
被突然叫出真名,连太太的手指都抖起来了。
她当然知道陈木的本性,正因为知道,她才宁可花大价钱干掉他,这家伙是毒蛇,一旦被缠上,就不死不休,她完全可以预想到自己今后的人生都会受这个人的摆布。
所以,钱不是问题,而是她一定不可以让儿子活在危险中。
想到这里,她用诚恳的语调说:“我很了解你,所以我一定不会这么做的,你放了我儿子,我可以再给你一百万。”
“我改主意了,我不要钱,我要命。”
陈木看到随后走进来的一色,他挑挑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抛给连太太。
连太太接住,瓶子里有一些透明液体,外面贴了个标签,虽然看不懂标签上的符号,不过最底下的骷髅头标记就是最好的解释。
“你们只能活一个,你死还是你儿子死,自己选择吧。”
连太太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陈木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她看看儿子,一咬牙,拧开了瓶盖。
连宝似乎也听懂了,又开始呜呜哭叫,“妈妈不要死,我不要妈妈死。”
这次陈木没生气,还很好心地摸摸连宝的脑袋,安慰道:“乖,别怕,你妈妈不会死的,她一定会放弃你,选择自己活下来。”
“你骗人!坏蛋!”
连宝讨厌他的抚摸,用力摆头,陈木也不在意,看着连太太,嘲讽道:“我没骗你,她可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抛弃了亲生儿子的人啊。”
不得不说,陈木很会激发人心中的黑暗面,听了这话,一色的手情不自禁地攥紧了,连太太的脸也更加惨白,大叫:“你闭嘴!”
“叫得这么大声,是心虚了吗?”
连太太越害怕,陈木就越得意,指着她对连宝说:“你记住,你还有个哥哥,可是你妈妈抛弃了他,她害死了你哥哥,还害死了她的好朋友,她会对你好,只是因为你姓连,你可以为她带来荣华富贵。”
连宝不是太懂,呆呆地看着母亲。
连太太崩溃了,大叫:“没有!绝对没有!我喝,我全都喝了!”
她一仰头,瓶子里的液体尽数灌进了口中。
这举动出乎陈木的意料,他收起嘲笑,惊讶地看连太太。
“你还真喝了?”
“是啊,我喝了,”连太太丢开药瓶,一脸镇定地走向陈木,“所以该你履行诺言了,放了我儿子。”
“放他?哈哈!”
陈木用刀子顶着连宝,问一色。
“要丢他下去吗?”
一色表情木然,连太太急了,突然冲过去抢人,陈木本能地朝她挥舞刀子,连宝怕妈妈受伤,张嘴就去咬。
陈木吃痛,用力一推,连宝便仰头从台子上翻了下去。
连太太吓得大叫,冲过去拽人,却晚了一步,眼看着孩子头朝下往下坠去,却突然停住了——一色抬起手,用灵术托住了他。
连宝没有坠楼,可是悬浮在半空中更恐怖,他吓得哇哇大哭,连太太也快晕倒了,抓住一色的胳膊,哀求道:“求你救救他,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多少钱都可以!”
一色漠然看她,无动于衷,连太太还要再求,陈木嘿嘿笑道:“他不会帮你的,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让我做的。”
连太太一阵惊愕,反问:“为什么?”
一色还是没有回答,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为了今晚的计划,他做过很多设想,他恨陈木,恨那些害死母亲的赌客嫖客,但是更恨的可能还是眼前这个女人。
一切憎恶根源都由她而起,现在大家都死了,凭什么她可以幸福地活着?
这种痛恨一直持续到他住进连家老宅。
利用猫的身份混进去住对他来说不费吹灰之力,连家老爷子现在很宠爱连宝,连宝又喜欢他的猫形,所以他便堂而皇之地住进去了。
和那个女人费尽心思想进去相比,他可以说是简单得不敢想象。
现实真是处处充满讥讽。
这两天看着女人对着连家长辈各种赔笑各种奉承,他原本的恨意居然减轻了许多。
他妈妈早就死了,这种没骨气的女人不配做他妈妈。
夜风拂过,脖颈上的伤口传来疼痛,那一刀砍得很重,差点把他的脖子砍断,可他居然还是又重新醒过来了。
大概没有真正复仇,他始终不甘心吧。
他看向连太太,因为奔跑和痛哭,女人的妆都花了,眼泪模糊了睫毛液,流了一脸,可怜又狼狈,甚至畏畏缩缩,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他费那么多心思去算计。
“那东西不是毒药。”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