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昙微笑着, 主动和江回雁说话：“早啊。”
江回雁置若罔闻，完全不理会。
林昙不在意，双膝并着, 两手撑着中间的椅座, 上半身向他倾斜，温声细语地问：“你怎么啦, 心情不好吗？”
前面的江凝波没听见大哥说话，扭头往后看，恰好看见林昙讨好的姿态和江回雁的臭脸。
之前江回雁给林昙打电话、发消息，全程没出声，车里的人都没听见林昙对韩桥栋说的那些话, 自然也没人知道谁又惹他生气了。
江凝波觉得自己大哥莫名其妙不搭理林昙, 很没礼貌, 也很没有风度！
亏得林昙脾气好。
“刚才和你说话的是谁啊？”江凝波为林昙递台阶转移话题，“还挺帅的。”
“一个朋友，来找我拿文件的。”
“哦哦。”刚才远远看见两个人站在雏菊花旁说话, 画面赏心悦目, 江凝波还觉得他俩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尤其是那个男人的眼神……知道他们只是朋友, 江凝波就放心了。
“看我昨天新买的手链。”她扭着身子向后座的林昙摇手腕，“好看吗？”
江凝波手上多了条崭新的金色手链，林昙认得, 那是一个奢侈大牌新出的款式, 这个品牌现在正好是陶莘代言的。
“好看。”
“我哥给你也准备了一个。”江凝波指着林昙和江回雁中间的空座，“哥, 你给打开啊。”
“给我的？”林昙惊讶低头，果然发现刚才她手撑着的地方旁边有一个红色丝绒盒子, 上面没有标识，让她无法根据外部做出任何推断。
她怕是贵重物品，第一反应是拒绝，“我工作时候手上不方便戴东西。”
“今天可以先戴着啊，今天又不用上班。快打开试试，很漂亮的哦！”
林昙一想，觉得有点道理。
在姥姥他们眼里，金子就是最值钱的，每年林昙生日，他们都会送项链、手镯给林昙，林昙自己偶尔也会买，只是工作不方便，不经常戴。她今天戴的这个算不廉价，但她是跟着这兄妹俩来参加有钱人婚礼的……还是换他们准备的吧。
林昙打算之后查查价格，不贵重的话就收下，太贵的话，晚上再还回去。
她的手伸向那个盒子，停在丝绒盒子正上方，瞧了眼江回雁，坐回去，拿起手机发消息。
【是给我的吗？】
【未经允许，我可不敢碰别人的东西。】
江回雁扫了眼手机，不回消息，也不说话，但是脸色阴沉地把盒子打开了，并推向了林昙。
林昙有点耐不住笑了，想再说些什么，收到了江凝波的消息：【刚才我哥还好好的呢，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不高兴了。可能是他发小说什么讽刺人的话了，他不是在对你生气哦。】
江凝波：【他就是那个脾气，拜托你多包容一点，回头我请你吃海鲜大餐！】
林昙用力压下不住上扬的嘴角，回道：【没事的，没关系。】
江凝波：【呜呜呜呜林昙姐，你脾气真好！】
林昙瞟了下江回雁的臭脸，把江凝波安慰她的话截图发了过去。
这行为无异于火上浇油，江回雁闭上眼重重吐出一口气，睁开眼，瞪着林昙道：“让你戴你就戴，少废话。”
“哥你怎么说话的啊……”江凝波又扭过来想为林昙打抱不平，一看见江回雁阴云密布的脸和冷飕飕的眼神，心气一萎，正义感消失不见。
她转向林昙，做了个拜托的哀求手势。
林昙努力憋住笑——没憋住，干脆大方地对着江凝波笑，然后面向江回雁，声音甜美地说道：“好啊，那我就戴了。”
她终于看向那个打开的盒子。
盒子里是一个剔透的红玉镯，色泽鲜艳，很漂亮，但林昙没怎么接触过玉石，看不出具体材质和价格，只能看出镯子颜色比她今天穿的裙子稍重些，但不突兀。
她把手腕上的白玉金珠手链取下，换上了新的。
因为缺乏运动，她皮肤比较白，被靡丽的红色一衬，更显光彩照人。
的确很好看。
戴好了，她也举起手腕摇了两下。
“好看！”江凝波第一个给予回应。
江回雁既没有说话，也不往林昙手上看，好像是美是丑都和他无关一样。林昙再看他，他直接打起电话，说起工作上的一些让人听不懂的东西。
没关系，林昙已经出了气。
她横着手腕拍了张手镯的照片，发了个朋友圈，然后攀着前面的座椅和江凝波说起话来。
江凝波作为邀请人，自觉有义务把林昙照顾好，非常详细地和她介绍起今天的主角。——当然省去了新娘是因为和江回雁相亲后才发现前任的好，和前任复合这件内情。
说完主角，再介绍可能会见到的人，她爷爷、她妈妈、袁家人、几家来往比较多的叔伯长辈等等。
“我和爷爷说过我邀请了你，等会儿到了，咱们和爷爷、妈妈打个招呼，就能去玩了，别的都不用管，我哥去和他们应酬就好了。”江凝波之前被家里人提醒过，这时候难得周全的，也没有提爷爷知道林昙和江回雁相过亲的事情。
“尚哥家和我家很熟，你跟着我就行，不用拘束。”
“你太好说话了，我怕你一个人的时候会被别人欺负。林昙姐，万一真有人对你不客气，你千万不要忍，直接报我或者我哥的名字吓唬他们，不然问清对方的名字回来告状也行。”
林昙在江凝波心里树立的柔弱形象非常成功，江凝波一路都在照顾林昙。
“什么人会欺负我？”林昙佯装无知，努力把话题往袁尚等人身上拉。
江凝波中计，道：“尚哥、勋哥、凌华哥他们和我哥有点矛盾，我怕他们为难你……”
“他们为什么要为难我？”
“呃……”江凝波支支吾吾。
林昙虽然是受她的邀请来的，但在袁尚等人眼里，恐怕和江回雁的女伴没有什么差别。
按照那几人的性格，正常来说是不会为难无关人员的，但几人受江回雁压迫已久，这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联手反击，江凝波不确定他们会不会殃及池鱼。
她不敢解释，怕把林昙吓跑了。
“犯得着为她担心？”江回雁忽然开口，语气嘲讽，“凭她那尖牙利嘴，谁能为难的了她？多为袁尚担心点吧。”
林昙向他投去一个怨念的眼神。
江凝波没看见，着急地帮林昙说话：“哥你今天又吃炸药了啊！你能不能有点礼貌？！”
江回雁眼中是满满的不理解和嫌弃，“家里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大傻子？是你爸的基因太强了吗？”
“你骂人！”
“你闭嘴。”
江凝波不服气，扭着身子想和江回雁吵。江回雁不耐烦地在左腿上拍了两下，问：“我这条腿因为谁断的？”
道德绑架这一招对道德感比较强的人来说，束缚力很强。江凝波愤然的话被压回心底，重重“哼”了一声，憋屈地转了回去。
“我觉得你确实……”
“我仔细考虑过了，我这人还是受不了气。”江回雁打断林昙为江凝波伸张正义的话，面朝她，表情严峻，“从现在开始，我单纯的是你老板。林昙，把合同里那十条内容给我牢牢记住。听见了吗？”
林昙语塞：“……你、你！”
“对老板要说‘您’。”
“哼！”林昙也重重地哼了一声，转向另一边车窗。
她究竟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来参加婚礼？
主动提出和这兄妹俩一起来参加婚礼，她的脑袋一定是被驴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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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凝波说袁尚的婚礼在他家别墅举行的，到了地方，林昙才发现，这哪是别墅，说是庄园都不为过了。
来参加婚礼的人很多，各色豪车整齐停靠，刚下车，就看见前面不远几个衣冠楚楚的青年迎着两位中年夫妻进去，其中一个转身的时候看见了江回雁一行人，精神一振，激动地拍了拍身旁同伴。
几人把长辈往里送了送，很快迎了过来，一看就是等待已久。
其中一个满脸的春风得意，不需要看衣服就能辨认出是新郎。
“回雁，凝波，终于到了！”袁尚喜气洋洋地打招呼。
“恭喜。”
“恭喜尚哥，尚哥结婚快乐！”
兄妹俩的寒暄词，一个冷淡敷衍，一个活泼愉快。
袁尚习惯了，拍拍江凝波的头，看向轮椅上的江回雁，遗憾道：“要是你的腿早点好，今天就能给我做伴郎了。”
“那你该庆幸我的腿还没恢复，否则你新郎的风头就要被盖过去了。”
这句话说出来后，袁尚的表情僵硬了下，旁边几个伴郎的反应也不遑多让。
真心地说，这几位外在条件都不错，西装革履地站在一起，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然而分开细看，就会发现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缺点，比如苏凌华长得偏秀气，先天气势不足；严勋微胖，为了好看，西装勒的很紧。
综合来说，几人之中还是袁尚最为出彩，在气势和身材上可以与江回雁一较高下，可惜袁尚的脸和江回雁比起来，稍微逊色那么一点。
真让江回雁当了伴郎，新郎和几位伴郎，真就全成了陪衬。
袁尚“呵呵”了一声，放弃这个话题，转而道：“江爷爷和姑姑早就到了，你们也快进去吧。对了，就你们俩是吗？”
袁尚腰杆挺直了一些，轮到他嚣张了。
江回雁这脾气能找得到女伴才怪了。
才说完，袁尚就看见一个古典气质的美貌女孩从旁边走过来，手中还拿着手机，像是刚挂断电话。
“还有我朋友！”江凝波站在江回雁身后冲林昙招手，大声道，“她叫林昙，是我朋友！”
林昙刚下车就接到老师的电话，到一旁的柳树下接电话去了。她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接电话的时候，也在关注着周围的动静，刚才袁尚和江回雁的对话，全被她一心二用地听见了。
此时，她端起淑女姿态，充分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温柔地朝几人笑笑，道：“你好，冒昧前来打扰，还请见谅。”
袁尚等人惊了一下。
惊讶的原因固然有林昙的美貌，但更出人意料的是江回雁竟然真的能带来女伴，还是一个看起来温柔似水的女孩。
真让江回雁找到了他想要的能无限忍受他坏脾气的结婚对象？
几人下意识忽略了江凝波那句“她是我朋友”，一致认为林昙是陪江回雁来的。
“你好。”惊讶过后，袁尚客气招待，“你是凝波和回雁的朋友，当然欢迎。”
袁尚有心多了解下林昙和江回雁的关系，无奈陆续有宾客到来，只能先顾全礼数，把三人请入内。
江凝波推着江回雁，林昙跟在旁边，往里走，时不时有人和江家兄妹打招呼。林昙不认识，只需要配合地微笑，其他时候都在好奇地打量周围环境。
经过草坪时，听见江回雁刻薄的讥笑：“还真挑起男人了？怎么样，有看中的吗？”
林昙：“……”
她都忘记这事了，江回雁怎么提起来了？他不是不在意吗？
“什么挑……”
“你闭嘴。”江凝波没听懂，好奇问，没问完就被江回雁打断，气呼呼地跺了下脚。
林昙决定为江凝波出口气，“……既然老板您问了，那我就不客气地说了。”
是他自己找气受的，怪不了别人。
“说。”
林昙从遇见袁尚几人说起，“那个叫苏凌华的就很不错，温润可亲，笑起来也很好看……”
“他虚。”江回雁道，“他从幼儿园开始每年都要生一场大病，别人流感他肺炎，也就是今年好了一点，只在春季住过一次院。你自己就经常生病，看上他，是想以后发着烧伺候他？你妈妈能同意？”
……林昙懂了，那天误开视频通话，江回雁不仅看见了什么，还把她和陈明姗的话听了个一干二净。他知道身体不好、不顾家、不能赚钱的男人，都不在陈明姗的择婿范围内。
林昙不气馁，点名伴郎团里最有精英气质，看起来最可靠的那位：“陆……”
“陆勤，现在看着是挺像个人的，可惜智商不高，大学时候和人网恋，被猥琐男装女骗了三十七万六千六百五十一……后面的零头是情人节转账‘一生一世’凑出来的。你看上了这种人？”
江回雁偏脸扫向身侧的林昙，凝视片刻，猝尔挑眉，“按你的眼光……啧，也说得通。”
林昙：“……”
仅仅用了几句话，刚才还衣冠靓丽的两个青年才俊就成了弱质和弱智。
发小反目，黑历史信手就能拈来，真的好可怕。
幸好她没有发小。
震惊的除了林昙，还有江凝波，“哥，陆勤哥网恋被骗的事是真的吗？爷爷说的明明是你们大学的时候弄投资赚了好多钱！”
她的声音不可思议，有种偶像塌房的破碎感。
“没错，是赚了一点，但陆勤被骗也是真的。他嫌丢脸，没敢说出去。”说着，江回雁蔑然一笑，不怀好意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他面前报上这一串数字，376651，看看他的反应。”
江凝波：“……”
林昙：“……”
不是她说，把人家黑历史记得这么清楚，江回雁也挺无聊的。
林昙觉得再提伴郎团里那些精英，他们在江凝波心里稳重可靠的哥哥形象就要全部覆灭了。她本意是替江凝波出气，气气江回雁的，现在好了，受伤的还是江凝波。
“那个呢？”林昙换了个目标，示意江回雁看在喷泉旁和人说话的文雅男士。
“从来不看娱乐八卦？”
“嗯？”
“他的桃色新闻常年霸占娱乐热搜榜，随便挑一个剧组，都能找出三个和他传过绯闻的明星。”
江回雁说完，横目一扫，不需要林昙指定，自动把视野之内的所有适婚男性设定为目标：“那个，不会赚钱，继承家业才半年就把自己名下车子房子全部赔了进去。”
“粉衬衫的那个订婚前一天被发现出轨，目前倒是单身。”
“……”
一路走过草坪，但凡能被看见的、有点姿色的男人，不需要林昙提，全部被江回雁不留情面地揭了老底。
林昙终于明白为什么听见她要去婚礼现场挑优质男人，江回雁一点不在意了。
这哪是袁尚的婚礼，分明是被江回雁所主宰的屠杀场。
他坐的也不是轮椅，而是高高在上的王位。
说话的时候步入辉煌大厅，不远处的两个男人率先看见了江回雁，赶紧整理着装过来打招呼。
江回雁瞥了一眼，道：“左边的是凝波爸爸那边的亲戚，年近三十，还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两个月前因为北城区的案子刚被拘留过。”
“哥……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江凝波捂着心口停步，表情看起来快要碎了，“不要再打击我了……”
“行。”江回雁答应后，嘱咐道，“今天场合比较正式，暂时可以理一理他，私下里，不准和那边有任何来往。”
江凝波：“嗯……”
两位男士自诩风流倜傥，走到跟前热情地和江家兄妹打招呼后，看向林昙，问：“这位小姐是？”
“我朋友。”江凝波已经没有勇气看她被揭了短的亲戚了，虚弱开口，“你们聊，我有点累，需要休息……表哥再见，厉驰哥再见。”
那位名叫厉驰的男士自从看见林昙，目光就没移走过。此时翩然地行了个绅士礼，说道：“那待会儿见，这位美丽小姐。”
林昙：“……”
她还不知道这位男士有什么黑历史和短处，但她有预感，和这人分开后的一分钟之内，她就会被科普到。
然而时间比她预想的还要短暂。
就见江回雁舒尔一笑，对着厉驰扬眉道：“鞋子不错。”
在场几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厉驰的鞋子。
做工精良的高定男士皮鞋锃锃发亮，是很不错，可惜尽管它已经努力地遮掩了，还是不难被人看出那是一双增高鞋……
厉驰飞快地退后了两步，意识到自己没法把增高皮鞋藏起来，尴尬地笑了两声，飞速离开了。
林昙：“……”
坐轮椅的江回雁很吸引他人目光，不断有人过来寒暄。
江回雁在前面与人谈笑，林昙挽着江凝波的胳膊靠后站着，两人的状态相差不多，都有点恍惚。
林昙看看和长辈谈笑自若的江回雁，再扫视了下奢华大厅里的男男女女，痛苦问道：“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江凝波脆弱又迷茫地望着她。
“我有预感，你哥一定会被打的……”林昙满面凄婉，无助地说道，“我和他只是委托关系，我只是个临时工，我真的不想被他连累！”
“……”江凝波诚实地摇头，怜悯道，“晚了，他们已经记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