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莘正好在拍戏的休息间隙, 打了电话过来,“你哪个老板?”
林昙小声:“相过亲的那个。”
“竟然是他!”陶莘很惊讶,稍一停顿后, 声音沉重地安慰道, “没事,我找人做了他。”
“……你出出戏吧!”陶莘在拍的角色是个恶贯满盈的黑/帮老大的女儿, 太敬业,都腌入味了。
“不舍得杀他?那就嫁给他!”
林昙:“你新角色还是个恋爱脑啊?”
陶莘大笑起来。
笑了会儿,发现好友没有开玩笑的兴致,陶莘才认真地思考林昙的烦恼,然后, 她以局外人的身份提出了一个引人深思的问题:“我请问, 和相亲对象暧昧, 有什么问题吗?”
林昙被问住了。
她和江回雁是相亲过,可因为各种原因,相互婉拒过彼此, 现在之所以纠缠在一起, 江回雁是因为他那该死的好胜心,她则是为了得到修复古籍的机会, 两人的出发点都与对方无关。
就是因为无关,她才能放心地和江回雁接触。
现在事情变化,偏离了她预定的轨道, 她有点迷茫了。
“就算刨除了相亲这层关系, 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单身男女暧昧一点,怎么了?又不违法。”陶莘那边说话时, 背景音是片场工作人员的催促声,有点杂乱, “就当是一次恋爱体验呗,反正你也说了,他长得不丑。”
“可是……”林昙有很多犹豫。
她不抗拒单纯的恋爱,但怕麻烦。
万一她和江回雁的关系发生了改变,要怎么解决和江凝波的事情呢?周表姨知道了会怎么说?爸妈那边也是问题。
还有,万一江回雁那么说只是为了自己形象呢?他本来就很在乎外在,用江凝波的话来说就是端着架子装高冷,换做任何一个女性,他都不会愿意在对方面前失态。
何况,很早之前江凝波就说过,她长得很符合江回雁的审美……
这种像是一道道难题,又好像很容易解决的矛盾,最让林昙纠结。她更擅长面对一些有标准答案的事情,比如考试、生病了要去医院、拒绝严飞、修复好的书页一定要压平等等。
林昙越想越心烦,几次欲言又止,始终无法准确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只能无力道:“太快了……”
陶莘:“呃……你说的这个快,是我想的那个吗?”
“……”林昙现在对这方面有点敏感,憋着股闷气说不出话来,听见电话那边有人在催陶莘,心事重重地叹气,“算了,没事了,专心演你的大小姐去吧。”
“等等。”陶莘在她挂断电话前喊了一声,这一次,她给出了衷心的建议,“你不需要想太多的,这件事其实很简单,无非就三个选择。第一,假装没察觉,维持现状不变。第二,直接拒绝,再不来往。第三,先选择第一种办法,及时行乐,等发现他给你带来的困扰大于快乐了,再执行第二个选项。”
挂断电话后,林昙想着陶莘的话,坐在床沿把思绪整理了一遍,依旧一无所得,只能无奈地拍拍脸,打起精神出了房间,去解决今天的主要事情。
江回雁的衣服已经干了一半,林昙还是为他取了吹风机让他把自己打理好,安顿好这个,她再把江凝波带到工作室里,为她展示那几册江回雁花了大价钱换回来的古书。
古书目前只拆了一册,纸张脆弱,根本不能碰。
江凝波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东西,看过腐败枯叶一样的原书,再瞧瞧林昙以前修复好的零散书页,对比之下,深感惊奇,想让林昙给她演示一遍修复过程。
林昙想转移她的注意力,也为了平复自己的心情,于是,挽起长发,找了一张练习用的旧书动起手来,还手把手地让江凝波体会了一下。
江凝波遇见新奇事,很快把心里的阴霾遗忘,开心地玩了起来,一上头,不小心把桌上储放补纸的架子打翻,薄薄的纸张倾撒了一低。
“对不起!”她赶紧道歉。
“没事。”林昙道,“捡起来就行。”
她的工作室平常没有别人进出,所有的东西都是按她的习惯,怎么顺手怎么摆放的,不熟悉的人是很容易撞到。
“我来整理,你先出去玩。”
这些补纸都是林昙收集起来备用的,很薄很软,打乱后需要一张一张地重新规整。她师承吕教授这样的传统老手艺人,耳濡目染之下,养成了一些小习惯,比如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工具。
于是,等江回雁收拾好自己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江凝波在客厅张望,林昙独自在工作室整理凌乱的纸张。
“我不小心把她的纸弄撒了。”江凝波心虚地说完事情原委,又难掩兴奋,“我刚才用那个小小的显微镜看见了虫卵,还找到一根头发!哥,你说那是不是古代人的头发啊?值钱吗?”
江回雁的衬衣有点皱,但已经干透了,江凝波又被新鲜事转移了注意力,没有了刺激的源头,她脑子里的废料被挤到角落里,不记得先前的悲情了。
江回雁瞥见她亮晶晶的眼睛,越想,越觉得之前的事情越不对劲,但目前的状态不适合追究。
他把事情压在心里,反问:“你看了那么多恐怖电影,看见过盗墓贼争抢着给尸体理发吗?”
“……哦。”江凝波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林昙的工作室与书房是一体的,就在客厅隔壁,客厅沙发后的那堵墙被拆掉一半,用透明玻璃做了隔断。
百叶窗帘降下三分之一,里面,林昙低着头一张张整理补纸,隔着一扇窗,江家兄妹俩在外面看着。
氛围很容易影响一个人的气质,比如此时,江凝波看着布置得很有书香气息的工作室兼书房里全神贯注地整理着补纸的林昙,小声说道:“我总算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如其名,她好像一株静静绽放的昙花啊。”
江回雁也看着林昙,从她手下带着老旧气息的纸张,看到她耳朵旁垂下的一缕秀发,淡淡说道:“以貌取人要不得。这么想,会上当吃亏的。”
“啊?”江凝波惊讶,看着他的神色,不解地歪头,“你上了什么当吗?还是她骗了你什么?”
江回雁不搭理她。
江凝波撇撇嘴,忽然想起刚才的事情,新旧怨念加在一起,她嫌弃地瞄了眼江回雁,转过头小声嘀咕:“刚才你那么不要脸她都没说什么重话,这么温柔好说话的女孩,就算是她骗了你,肯定也是你先惹她不高兴的……”
“她温柔?”
“就是很温柔啊。我找她经常找她聊天的,虽然她回复得有点疏离,但是很有耐心,也会关心我。”江凝波看见的都是林昙伪装出来的那一面,坚定不移地维护着林昙,“她就是一个很有知识、很有耐心、稳重、客气、温柔可亲的姐姐。”
前面的几个形容,江回雁都同意,最后两个让他听笑了。
嘴角刚扯动一下,他脑中一闪,发现了异样。
林昙对江凝波很疏离、客气?
回顾她二人的两次见面,第一次,林昙以“心理阴影”为理由堵住了江凝波的嘴——江回雁原本以为林昙这么做是因为江凝波的询问冒犯了她的隐私,让她没面子;第二次,也就是今天,除了最后让人闭嘴之外,只要出现在江凝波面前,林昙就温声细语,装得矜持稳重。
她与牛助理也只见了两面,面对牛助理,却是句句诛心,杀人无形。
不对。
林昙今天的很多反应,都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