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莹从素影园匆匆回府,一直担心与晋王府六郎的冲突会损了自己女儿的名声,又有些懊恼当时走的太急,太下四房面子。
里外里忧心煎熬,急得嘴上都起了个燎泡,被姜云梦好一顿嘲笑。
然而该发生的事情并不会因为你担心就不会发生,素影园的冲突还是传遍了大半个建康。
只是出乎姚莹的意料,传闻里的主角只有闻简求和骆乔,骆鸣雁神隐了。
尤其是骆乔,一招干掉四个护卫被传得神乎其神。
-听说还没人腰高呢,举起那么壮个大男人,就是一扫,把另外三个扫飞了三丈远,素影园的梅树都撞倒了五六棵。
-别看人不大,才五岁就杀敌过百,一拳下去这么厚的石板都打穿,更别说人头了,怕是一拳一个不在话下。
-别看人矮墩墩的,两个自己高的大男人轻松举起,随便一甩,另外三个就被扫飞五丈远,素影园的梅树噼里啪啦倒十几棵。
-五岁就杀敌过百,东魏人的头,那么大一个,她跳起来就是一拳一个,脑浆子都给打出来,凶残,太凶残。
传闻真是越传越离谱,再传下去,恐怕城外的鸡笼山都能叫骆乔轻轻松松拔起。
骆乔很不明白:“我记得我只砸死了二十多个,是用石头砸死的,并不是用拳头,其他的都是村老他们打死的。而且进小吴村的东魏兵只有一队,顶天了五十几个人,哪里来的过百?还有跳起来一拳一个是什么鬼,听起来就很不威武霸气,谁给我安排的?!”
含光边磨墨边说:“姑娘不明白吧,这叫夸张,话本都这样。穷困潦倒的书生在山中遇见一个貌美妖精,貌美妖精死乞白赖要嫁给书生,给他洗衣做饭、红袖添香,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我就不明白了,那妖精也太没见过世面了,它看中了书生啥啊?”
宵练在一旁裁纸,说道:“你的话本是兖州流行的,建康流行的是士族贵女遇见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倾倒在他的才华下,死乞白赖要嫁给书生,红袖添香完还要洗衣做饭带孩子,还得给书生纳妾,你们说这士族贵女图啥啊?”
含光一脸疑惑:“图他穷?爱好劫富济贫?”
“噗哈哈哈。”骆乔没忍住笑喷,马上就要写好的一页功课被她手一抖,糊成一团,毁了。
把写废的功课团成团,骆乔很严肃的批评道:“不许在我写功课的时候说笑话,功课写不完,回去谌夫子要打板子,你们去替我挨打。”
两个小丫鬟委屈:“明明是姑娘你起的话头。”
“那……”骆乔很霸道,“你们也不能在我写功课的时候说笑话。你们一说笑话我就想笑,一笑,就写不下去了。”
“那好吧。”两个小丫鬟不说话了,老老实实边干活边跟着骆乔一起抄书学功课。
过了一会儿,太安静了,骆乔忍不住又说话:“你们说,等回去的时候,咱们把建康的这些话本带去兖州卖,能不能赚银子?”
“能,肯定能,咱们打上‘建康特产’的幡子,兖州那些有钱人肯定愿意掏银子。”含光瞬间激动了,仿佛看到银子长着翅膀飞进自己荷囊的美好未来。
说起赚钱,宵练也很来劲儿:“不光是话本,咱们还可以带些建康时新的首饰花样回去,肯定有好多好多女郎愿意买。”
骆乔:“那咱们就……嘿嘿嘿。”
含光:“嘿嘿嘿。”
宵练:“嘿嘿嘿。”
“你们这是在笑什么呢,功课写完了?”林楚鸿过来,看到的就是三个小家伙相对奸笑,不知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阿娘。”骆乔搁下笔,跑到母亲身边,往后一探头,琴棋书画四位姨手上捧了好多衣裳首饰。
“这些是你祖母送来的。”林楚鸿指了墨琴、墨棋手上,又指了墨书、墨画,“这些是阿娘给你挑的,试试。”
“为什么啊?”骆乔不懂好好的挑什么衣裳首饰,她为外祖父服小功,衣裳素净,腰间一直挂着一条熟麻布。
“皇后娘娘召你进宫。”林楚鸿道。
“啊?”骆乔惊呆,难道她那些离谱的传言连宫里的皇后娘娘都听说了,所以想看看她这个一拳爆一头的神童?
林楚鸿拍了拍女儿:“明日祖母同你一道去。”
因为不算是什么正式的召见,含章殿派了个小内侍来成国公府传皇后口谕,并不用摆香案接旨。
“祖母?”骆乔诧异,“阿娘你呢?”
林楚鸿说:“阿娘只是六品官眷,无诰封,无诏不得入宫。”
骆乔哦了声,不开心地嘟囔:“我明天真不是去给皇后娘娘表演杂耍的?”
林楚鸿捏捏她嘟得老高的嘴巴:“尽胡说,嘴都可以挂油壶了。”
被母亲捏成鸭子嘴,骆乔嘟得更高:“明天真要表演杂耍的话,节目我自己选。”
林楚鸿失笑:“听说皇后娘娘慈和温良,应该不会叫你表演……嗯,杂耍。”
“那就好。”骆乔随手拎出一件素白缂丝襦裙,明天就穿这个。
“娘子,公府几位姑娘来找咱们姑娘说话。”一名仆妇在外头通报。
“几位?”骆乔问。
仆妇道:“大姑娘到八姑娘都来了。”
骆乔皱起秀气的小眉头,一脸深沉:“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林楚鸿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小年纪皱什么眉,皱成谌夫子那样儿的好看吗?善不善的,先去瞧了再说。”
骆乔点头:“那好吧,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母女二人到了正屋,从大到小七个姑娘给林楚鸿行礼,林楚鸿受了她们的礼,意思意思说了几句话,便借口有事先离开,将地方让给她们姐妹说话。
长辈一走,几个端着的姑娘顿时松懈下来,骆鸣珺靠着椅子吃果子,挑剔的目光把骆乔从上扫到下。
骆乔才不惯着她,直接就吓唬人:“你还敢来找我,胆子很大,没听外面说我一拳一个人头?!”
骆鸣珺一僵,嘴里的甜果子都不会吞了,呛得直咳嗽。
骆鸣珮立刻递了水给姐姐,对骆乔解释道:“七妹妹,母亲说你明日要进宫觐见皇后娘娘,你是第一次进宫,母亲叫我们来给你说说宫里的规矩。”
骆鸣珺顺过气儿来,哼了一声:“你别好心当做驴肝肺,明日在宫里,你丢人就是丢成国公府的人,你要是说错话惹怒贵人,我们成国公府都得跟着遭殃。”
骆乔看向骆鸣雁,后者点了点头,道:“我娘叫我来给你说说宫里头的情形,免得你两眼一抹黑。”
“那多谢大伯母了。”骆乔抱拳。
骆鸣雁笑笑,其实把准了骆乔的性子,她这人极好相处的,性格直爽没太多拐弯抹角,可能是她力气出乎寻常的大,就总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就怕一言不合被暴打。
“喂,你就谢大伯母,我娘呢?”骆鸣珺炸了,像一只要决斗的斗鸡。
骆乔:“那你问你自己啊。”
骆鸣珮拉了拉骆鸣珺,道:“姐姐,我们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吵架的。”
骆鸣珺:“哼!”
骆乔也:“哼!”
好像谁不会“哼”一样。
“好啦,别吵架,该说正事儿了。”骆鸣雁长姐风范尽显。
骆鸣雁跟骆乔说了宫里如今的情形,怕骆乔记不住,还叫人拿了纸笔过来,给她写出来。
“后宫之中最尊贵的当然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出身河东柳氏,育有太子和大公主。”骆鸣雁顿了一下,强调:“大公主飞扬跋扈,你遇上了千万有多远躲多远。”
骆乔好奇:“有多飞扬跋扈?”
骆鸣雁想都不想:“比晋王府六郎更飞扬跋扈。”
骆乔:“……好的,我一定躲得远远的。”
骆鸣珺想说话,想了想,还是算了。
骆鸣雁接着说:“宫中除了皇后娘娘尊贵,还有张贵妃协理六宫,陛下爱宠甚深,提拔了张贵妃两个兄弟任要职,张贵妃与皇后娘娘分庭抗礼,育有三皇子、三公主和六公主。三皇子你遇见了也最好躲远点儿,他曾经因为好奇,把二皇子从楼下推下去,摔坏了二皇子的腿。”
骆乔:“那三皇子有没有……”
骆鸣雁:“张贵妃圣宠不衰,陛下只不痛不痒责骂了几句。”
骆乔:“……”
“二皇子的生母是姚婕妤。”骆鸣雁收起黯然的神情,继续道。
“姚?”
“是呐,”骆鸣珺强势插入,“是大姐姐的从姨母。二皇子腿坏了后,陛下也逐渐厌弃姚婕妤母子。”
骆鸣雁道:“你进宫,家里已经递牌子进去,姚婕妤会照看你一二的。”
“还有李昭仪生的四皇子,你最好也别惹。”骆鸣珺吓唬道:“他是三皇子的跟班,一言一行都与三皇子学,惹了他可没有好果子吃,家里可救不了你。”
骆乔撑着脸,木愣愣说:“怎么听你们说,这建康宫跟个龙潭虎穴似的。”
骆鸣雁淡淡道:“可不就是龙潭虎穴么。”
骆鸣珮也说:“如果以晋王府六郎做对比,大公主是一个半,四皇子是两个,三皇子是五个。”
骆乔立刻抱住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那我进了宫,不会尸骨无存吧?”
“你是进宫觐见皇后娘娘,又不是觐见皇子公主,怕什么啊,胆小鬼。”骆鸣珺嘲笑她,“再说了,你规规矩矩不惹事,谁吃饱了撑的去为难你。”
骆鸣珮宽慰骆乔:“大哥之前做过三皇子的伴读,你看大哥不也好好的。”
骆乔的关注点跑偏,好奇地问:“那你大哥怎么一把年纪了还没选官?是书读得不好?”
骆鸣珮:“……”
骆鸣珺炸了,跳起来:“骆、乔。”
骆乔眨眼:“在呢。”
“你这头蠢牛!”骆鸣珺骂了一句,气呼呼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