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封情书, 应该说,这是一封写给十八岁金翡的情书。
金翡笑眯眯地看时以白:“真给我写啦?”
时以白低低笑着,走到金翡身边站定:“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我心情不好吗?”金翡把情书收起来,揉了揉脸。
时以白握住她的手:“因为赵九昱?”
金翡抿了抿嘴角:“也不是因为他, 只是想到身边人, 因为那个变态, 都牵扯进麻烦里……”
“嘘。”时以白不等金翡说下面一句, “喜欢你,是出于他们自愿。变态就是变态, 如果他喜欢的不是你,也有可能去骚扰别人。错的是他,不是你。”
“黄金钻石放在商店里, 无数人被吸引。如果有一天,匪徒进店抢劫,世人会怪黄金钻石太璀璨,还是怪喜欢黄金钻石的人太多?”时以白神情格外认真,他说的不是安慰之语, 而是肺腑之言。
“喜欢源于欲望与贪婪, 唯有黄金与钻石最无辜。”时以白伸手轻轻捧着金翡的脸, 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珍宝生来就有光芒。翡翡,你就是那个无价之宝。”
金翡看着时以白温柔的双眼, 忽然就笑了:“好巧。”
“什么?”
“你在我眼里, 也是无价之宝。”
两人凝望着彼此,同时笑出声来。
外面的雪渐渐大起来,时以白揉了揉金翡的头发:“你先坐一会儿, 我去隔壁把房间收拾好,你今晚别回去了。”
“好。”金翡打了个哈欠, 再这么折腾下去,今晚就不用睡了。
时以白刚走出房间不久,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金翡把手机拿起,走到隔壁门口:“以白,有你的电话,陌生来电。”
“帮我接一下。”时以白抖着床单:“我空不出手。”
金翡按下接听键,打开了免提。
“时先生,我们家袁缈是不是又来麻烦你了?”
电话里传出一个急促的中年男声,语气听起来有些慌乱。金翡有些诧异,她看向时以白,时以白缓缓摇头。
“您好,我是时以白的朋友,袁缈小姐并不在我们这边。”金翡走到时以白身边:“请问袁小姐出了什么事?”
电话只是短暂沉默片刻,就急切开口道:“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还好好的,刚才我们发现,她从家里偷偷溜走了。”
金翡:“也许她只是出去跟朋友玩……”
“不可能,她没有朋友。”
金翡沉默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
“金小姐,您是金小姐吧?”电话那头的男人急切道:“缈缈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们做父母的,代她向你道歉,如果您这边有关于袁缈的消息,请您受累告诉我们一声,拜托了。”
金翡看向时以白,时以白微微点了一下头,金翡道:“请你放心,如果有袁小姐的消息,我们一定马上通知你们。”
“谢谢,谢谢。”男人连连道谢,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麻烦您了。”
挂断电话,金翡的困意没了一大半:“袁缈失踪了?”
时以白摇头:“她行为疯狂,如果晚上趁着家人不注意,偷偷溜出去,袁家人不一定能及时发现。”
袁缈失踪了,袁家人首先想到的就是时以白,说明她全家人早就知道,袁缈经常骚扰是时以白。
想到这,她皱了皱眉,这一家人挺没意思的。
“睡吧。”时以白把被子铺好,走到金翡面前,轻声笑:“双眼皮都快困成三眼皮熊猫了。”
金翡张开双臂。
时以白温柔地看着她,伸手把人搂入怀中:“这些烦心的鸡毛蒜皮小事,都交给我处理,我们的翡翡是做大事的人,脑袋瓜子要留给科学研究。”
金翡很喜欢时以白身上的味道,那种清冷的淡淡香味,能让她很快的安宁下来。
“睡吧。”温软的吻落在她的眉间,金翡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时以白打横抱起,轻轻放到了床上。
她堂堂翡王爷,竟然第二次被同一个男人打横抱起来了,简直就是……
抱她的人是以白,其实、其实也不是难以接受。
“做个好梦。”时以白替金翡盖上被子,给她关上灯,走出了房间。
窗外有淡淡幽光照进屋内,金翡蹭了蹭被子,脑子里各种乱七八糟的画面,最后全部化作了时以白身上的淡香,陪着她坠入梦乡。
“我爱你啊,金翡,我爱你!”
“你如果不跟我在一起,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求求你了,就答应他吧,我只有他一个孩子,我求求你,我给你跪下了!”跪在地上的妇人,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你究竟是不是人?!”
“连做人最基本的怜悯之心都没有吗,你这个女人,有没有心,有没有心?!”
“金翡,我真的爱你,为了你,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猛地睁开眼,窗外漆黑一片,金翡擦去额头上的细汗,侧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手机。
手机发出嗡嗡声,急促得像是在索命。
她犹豫了片刻,伸手拿过了手机。
来电人是负责变态骚扰案的那个警察。
“金小姐。”手机那头除了警察的声音,还有警笛声,以及听不真切的说话声。
金翡捂着晕乎乎的额头,声音沙哑:“你好。”
“变态跟踪狂我们已经找到了,但是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发生了什么事?”金翡掀开被子,弯腰穿上拖鞋。
“犯罪嫌疑人挟持了一名人质,要求见您。”
嗡——
金翡捂着头,感觉整个屋子都在天旋地转。
“金小姐,金小姐?”
“金小姐,你还好吗?”
“我没事。”金翡深吸一口气:“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中年警察挂断电话,安排警员去接金翡,为她开道,以保证她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
看着天台上被犯罪嫌疑人挟持的女人,他拿过扩音器:“这位先生,请您不要激动,金小姐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她马上就过来。”
“你们没有骗我?”把人质与自己绑在一起的嫌疑人双手神经质地颤抖着:“你们如果敢骗我,我就带着她一起跳下去。”
说着,他拖着人往外面挪了挪。
“啊!”袁缈扒着天台边缘,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闭嘴,贱人!”嫌疑人朝她脸上狠狠挥了一耳光:“不然我弄死你!”
“你这个疯子!”袁缈满脸狼狈:“疯子!”
“你不疯,会为了一个男人出来见陌生人?”魏新咧嘴一笑,他眼神闪烁,大风刮得呜呜作响:“你喜欢什么男人我不管,可你怎么敢向我的女神动手呢?若不是我的女神反应机敏,你的巴掌是不是就要落在她的脸上了?”
“就凭你,也配跟我的女神相比?”魏新又是一巴掌打在袁缈脸上,他指着对面一栋楼的天台:“你猜猜那里是不是有狙击手?只要他们一开枪,砰!”
“我死了,你就跟着一起掉下去。”魏新扯着袁缈的头发,强迫她往下面看:“十几层楼的高度,够摔死你了吧?”
袁缈闭着眼睛拼命摇头,她拼命想往后缩,可是在魏新的钳制下,她的一切挣扎都是徒劳无功,只会刺激得他更加发疯。
“魏先生,天台上风大,你如果不小心摔下去,就见不到金小姐了。”负责安抚他情绪的警察见势不对,赶紧开口道:“请您冷静一点。”
魏新全身僵住,他回头看着神情紧张的警察们,把袁缈往天台后面拖了一点,声音似哭似笑:“对,我还要等她来。”
明明他计划得很好,所有人都不可能发现他所做的一切。他一个小保安,谁也不会相信他有赵九昱这种大老板的私人联系方式,就算怀疑,也不可能怀疑到他身上。
可是他妈竟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了赵九昱的私人联系方式。
赵九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见他暂时停止发疯,在场的警察松了一口气。王警察愁得狠狠抓了几下头发,问身后的同事:“狙击手那边怎么说?”
“嫌疑人把自己跟人质绑在了一起,如果把他击毙,人质很有可能与他一起掉下楼。”同事满脸愁苦:“还有,我们发现嫌疑人最近几天有购买汽油与工业酒精的记录,所以人质身上,很有可能被浇上了酒精或是汽油。”
“负责盯梢的人搞什么,怎么会让其他人接触到魏新?!”
“王队,盯着魏新的同事一宿都没敢闭眼,我们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走出他的住处的。”
刚说完,负责调查监控的警察就发来了新的消息:“王队,你看!”
同事发来的是几张模糊不清的监控截图,图上是一个身披长发,穿着红色大衣的女人。
“这是谁?”
“犯罪嫌疑人。”
“什么?”
“刚刚我们查到,魏新有私下穿女装的行为。今天负责盯梢的同事没有发现他离开,或许是因为他扮成了女人。”
“所以……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我们警方怀疑了?”王警察皱眉:“他有这么强的反侦察能力?”
“谈判专家还在稳定嫌疑人的情绪,但是天台上的风雪很大,我担心嫌疑人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会不小心带着人质一起掉下去。”
“人质身份已经确认,是袁氏企业集团老总家的千金,外面有不少记者跟网媒闻讯赶了过来,不过被我们拦了下来。”
王警察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网媒记者这个时候跑来添什么乱?是风不够大,雪不够凉?
大冷的天,王警察却急得满身是汗,他神情焦灼地看着天台,直到同事告诉他,嫌疑人想要见的金翡到了。
他快步跟着同事跑到金翡身边,发现她身边还跟了一个风度翩翩,容貌出众的男人。
“感谢金小姐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王警察与金翡握了握手,简略介绍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请金小姐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保证您的安全,但是为了不刺激到嫌疑人的情绪,还请时先生暂时在车上休息一会儿。”
犯罪嫌疑人本来就是暗恋金翡的变态,如果他发现金翡身边多了一个优秀的男人,不知道会疯成什么样。
金翡转头看了眼陪她一起过来的时以白,时以白对她笑了笑:“我在这里等你。”他抓住她的手:“早点回来。”
“好。”金翡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等我。”
在王警察的陪同下,金翡乘坐电梯来到顶楼。她跟王警察在派出所见过,王警察当时负责谭乙民车辆被划的案子,因为两件案子有牵扯,所以他们有过短暂的交流。
“金小姐,就是这里。”王警察把手搭在天台门上:“嫌疑人情绪十分不稳定,我跟谈判专家都会陪在你身后,你不要紧张。同时为了您自身的安全,请您一定不要靠近嫌疑人。”
“我明白了。”金翡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开门吧。”
开门的瞬间,寒风夹杂着大量的雪花迎面扑来,魏新的怒吼声也传进了她的耳中。
“你们是不是在骗我?!”魏新瞪着站在楼顶的警察:“都退后,不然我带着她一起跳下去。反正我烂命一条,让袁家千金大小姐陪葬,死了也划算……”
“魏新?”
还在怒吼的魏新,听到这个声音后,浑身一僵,他怔怔地看着天台大门:“金、金翡?”
他慌乱地扒了扒被风吹乱的头发:“你真的来见我了?”
“这么冷的天,你在这里干什么?”金翡瞥了眼跟他绑在一起的袁缈,看向袁缈的眼神满是厌恶:“她?”
“我跟她没关系。”魏新伸手抓住袁缈,让金翡看清袁缈红肿的脸:“我知道女神你肯定讨厌她,我在帮你出气。”
“真的?”金翡挑眉,神情高傲:“我还以为你们绑在一起是要殉情,你不知道我最讨厌她吗?”
“我知道,我知道。”魏新连忙点头,伸手就要去解他跟袁缈绑在一起的绳子,警察们见状,神情都紧张起来。
“等等。”魏新的动作忽然停住,他看着那些警察:“女神,我不能放了她,放了她,这些人就不会让我跟你说话了。”
袁缈浑身哆嗦个不停,她看着金翡,眼泪不断往外流。
“好吧。”金翡往两人所在的方向走了两步:“你想跟我说什么,我陪你慢慢说。”
“我、我……”看到朝思暮想的女神,魏新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任谁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有些腼腆的内向男人,是个拉着别人一起去死的疯子。
“说起来,你现在比小时候好看了很多。”金翡伸手捂了捂胳膊:“那时候你还咬了我的胳膊。”
“对、对不起。”魏新慌乱地道歉:“都是我的错。不过……”
他脸上露出有些甜蜜的笑:“原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发生的事。”
“你如果早点来找我,而不是给我发那些神神秘秘的短信,我肯定早就想起我们过去发生的那些事了。”金翡又往两人面前走了一步,声音软乎乎地像是在撒娇:“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干嘛要用那种方法来吓人?”
魏新自卑地低下头:“对不起,我只是不敢出现在你面前。你是高高在上的女神,我一个保安,怎么配得上你?”
“职业不分高低贵贱。”金翡笑:“谭乙民的车,也是你为了保护我,才划了的?”
“他竟然敢冒犯你,他活该!”
“做得好!”金翡朝魏新道谢:“这事做得太解气了,要不是你,我还出不了这口恶气。”
“真的吗?”魏新笑容羞涩:“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袁缈坐在天台边缘,她听着金翡的声音越来越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对死亡的恐惧。
风刮起的声音,像是恶鬼在哭嚎,抓住天台边缘的手已经冻僵了,麻木了,可是她却不敢松手,她怕自己一松手,就跌落高楼,性命不保。
“所有人都说我没用,是个废物,嘲笑我,轻视我,只有你不一样。”魏新痴迷地看着金翡:“你发现我穿女装跳舞赚钱,夸我舞跳得好。你得知卢毅也知道我穿女装的事,还让他帮我保守秘密。”
他的年少生活就是一团烂泥,身边只有嘲笑、鄙夷还有落井下石。只有金翡不一样,她不嘲笑他,反而陪他去挑了合适的演出服。
直到他辍学,出去打工赚钱,都没有传出他喜欢穿女装的流言。
金翡从未把这件事说出去过,她为他保护好了年少时的秘密与自尊。
风刮得金翡的脸有些疼,她怔怔地看着不顾一切说出秘密的魏新,脑子里浮现出新的画面,额头在隐隐作疼。
“我嫉妒所有能靠近你的男人。”魏新声音再次变得激动起来:“我恨他们靠着一张脸,吸引了你的注意。”
“他们除了长得好看,有我爱你吗?”魏新痴迷地看着金翡:“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
金翡再次往前走了两步,跟在她后面的警察要拦住她,却没有拦住。
“真的可以?”金翡伸手指向浑身颤抖的袁缈:“我想亲自打她几巴掌,你让不让?”
魏新闻言,拖起哆嗦不停的袁缈,抓起她的头发,迫使她下巴上仰:“这个角度好,打起来顺手。”
“把她脑袋往前按一按。”金翡停下脚步:“那里风大,我害怕。”
魏新的手,已经被冻僵,听到金翡的话,使不上太大力气的手,抓住袁缈的衣服跟头发往前拖。
就在这个瞬间,他感觉到有人朝他跑了过来,就在抬头间,一只白皙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这只手温暖,干净。
嘭!
他被这只手拖进了栏杆,脸砸在积雪上,冰凉的雪花落入他的眼睛里,鼻子里。
身后传来袁缈的嚎啕大哭声,他想往后看,双手被扑上来的警察铐住,连转头的动作都很难做到。
他吃力地,一点一点扭过头,透过一丝丝缝隙,看到金翡隔着警察看着他。
大雪飘扬,他看不清她的眼神。只看到她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那个叫袁缈的女人身上。
他想再多看她一眼,挣扎着想要多看她一眼。
天台门被人撞开,一个男人冲了出来。他推开想要扑进金翡怀里的袁缈,把金翡紧紧地搂进了怀里,用外套裹住了她。
还没从恐惧中走出来的袁缈,被金翡从天台围栏外拖进来以后,就一直抖个不停,直到那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身上,她才终于缓过神来。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要找个人依靠,尽管这个人,是自己的情敌。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时以白推开,坐在了雪地上。
寒风灌进她的脖子,也冻僵了她脸上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