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80729

老管家颤颤巍巍道:“王爷平时就是用右手。”

明烟闻言又盯了盯左手,却是问萧续道:“仵作来了吗?”

“应该快到了。”

明烟站起身道:“仵作来了,也让他清理一下左手,我觉得左手上也会有一样的痕迹。”

萧续诧异道:“你看这么仔细,莫非是有毒?”

却听宁徽道:“内层肌理依旧红润,应该不是中毒……不过这些伤口的形状倒是有些耐人寻味。”

明烟看了宁徽一眼,缓慢点点头,“摩擦和剐蹭,甚至是割伤,都不会留下这种凹陷形的伤口,这种……”明烟指了指那犹如被重新剥净的右手,“更像是撕咬。”而且新旧交叠,不止一次。

几人说话的功夫,验尸的仵作已经随后赶来,和仵作一起前来的还有戴宗林。

见戴宗林亲临,明烟等人皆恭敬行礼,“参见戴大人。”

戴宗林眉头紧锁,丹凤眼眯紧的时候,更显阴鸷。他望了望开始验尸的仵作,还有那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湛王,深吸了一口气,才指了指宁徽,对众人道:“宁徽,大家都见过了吧?那本官就不赘言了。”

他说罢,又望着宁徽打量。今早进宫,戴宗林已经做好了挨训的准备。曹犇之死仍未有头绪,现在湛王又死了,今年的天都府注定会是多事之秋,这劫难想要安然度过去,恐怕也是艰难。

但皇上的态度却比他预想中和缓,“湛王府的案子就交给宁徽处理吧,戴爱卿从旁协助便是,宁徽想要的一切援应,都尽力满足。”

戴宗林暗暗心惊,这个天降的宁徽不知是个什么来路。昨夜宫中已经派人知会了他一番,谁想皇上今早紧宣他觐见,竟不是因着湛王之死,而是为了提点他,不要怠慢了宁徽?

怎么从来没听说皇上还有这么一个亲信藏在暗中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此刻他细细打量宁徽,只觉得此人形貌着实出众,别说比起帝都高庭贵门,就是天家子弟能胜过他的青年才俊,该也不多。

戴宗林暗暗琢磨,若真是隐于帝都,怎会毫无动静,连天都府的耳目也没有探到过蛛丝马迹。

若不是皇帝的亲信,为何会被皇上如此看好和重用?这般独一无二的信任,从新帝继位这些年,就没从任何一个文武大臣身上看出来过。

戴宗林百思不得其解,但口中却继续道:“宁徽啊,初入天都府就赶上了这样的事情,但事情已出,还是要尽快查找凶手,湛王爷那可是当今陛下的亲叔叔,这可不是死了一个平头百姓那么简单的事情,要是最后没个说法和结果,皇上怪罪下来,不仅仅是我戴某人,就咱们天都府的招牌最后还能不能保住,都在两说之间。”

戴宗林这话说的倒是圆满,但一股脑就把手中的热山芋给抛出去了。凶犯自然要宁徽去查,案子若能破风光当是跑不了,但若是破不了,这罪责最后也不会落在他戴宗林身上,自然会有预备好的替罪羊。

软硬皆施,又将自己撇个干净。宁徽暗暗好笑,无怪乎戴宗林可以坐如今这个位置。换个心大的不能办事没功绩,换个心小的自己都能急得抹了脖子。

还是一半糊涂一半明白的好,事有人做,场面戴宗林去撑,分工明确,倒是起不了冲突。

宁徽态度恭谨,客气道:“戴大人放心,天都府办的便是这些涉及高官皇族的案子,这是卑职的分内之职,必责无旁贷。”

戴宗林见目的达到,便想要撤了,他对宁徽道:“如今四偏卫都在此,用谁以及怎么用,你全权处理,此案能了便是本官的心愿,余下本官一概不涉,你自行拿捏吧。”

宁徽点头称是,“多谢戴大人信任,不过此间之案牵扯恐怕不少,要多些时日,但属下又恐耽误了天都府的正常运作,属下就留明烟一人即可,余下两位偏卫便随戴大人一共回府衙处理日常公务便是。”

戴宗林心中虽疑惑,但宁徽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没有阻止。皇上信任此人,或许他真有一些本领也不一定,反正该配合的他配合了,案子最终能不能破,就不是他的事情了。

戴宗林点头,“也是,天都府此次倾巢而出,府衙中若有些事情,都无人做主处理,也是不妥。”

说完他看了看萧续和燕西风,“你们手头收集到的所有资料和线索都交于宁徽,他若有何事差遣,你们也当尽心竭力,不得耽误。”

二人点头称是后,燕西风便将今日在湛王府别院所记所录都交给了宁徽。

见他二人尾随戴宗林要走,明烟悄悄凑上去,轻轻拉了拉燕西风的衣袖。燕西风无声回头,见是明烟,也未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等她先说话。

燕西风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此前明烟跟着程郢混的时候,也很少与他接触。不过搜集情报的事情,一直是燕西风所辖,所以问他最是快速直接。

即使他沉默的毫无存在感,明烟也并不以为意,直接道:“麻烦燕兄帮我查一件事。”

燕西风面无表情道:“何事?”

明烟笑嘻嘻道:“查查最近哪位大人府上走丢了小姐。”

燕西风一愣,他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真的还是开玩笑”后,哦了一声,“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明烟略想了想,“应该官位不低,就查三品以上的文职官员吧。”

戴宗林一行人走了,宁徽才慢吞吞凑上来,瞥了明烟一眼,“你倒是很会和男人套近乎。”

明烟哼笑,“我和女人套近乎也很快,不过天都府都是男人,这项绝技恐怕没办法给宁大人展示了。”

宁徽抚了抚身上穿着的白狐裘,冷冷道:“你以前和程郢一起时,也都叫他程大人?”

明烟摇头,“才不叫。”

宁徽逼近一步,“那为何这么叫我?”

明烟皮笑肉不笑地后退一步,“因为你比他后台硬,得罪不起。”

宁徽哼道:“真怕得罪我,我吩咐你的事情,还不赶紧答应。”

“宁公子,你知道在戏文里你这种叫什么吗?”见宁徽无声觑着她,她才继续道:“强抢民女,懂不懂?”

“你是那种你不愿,别人能强抢得了的民女吗?”

两人说话间,却见榠王由远及近,“别人都走了?只有你们两个?”

面前只余下宁徽和明烟,但显而易见,李贺这话是对明烟说的。

明烟还未及答言,却听宁徽道:“榠王殿下刚刚去哪儿了?”

李贺无声打量了一番宁徽,“怎么?这是怀疑本王的意思吗?”

宁徽坦然道:“案子没破之前,谁都有嫌疑,更何况……”他瞅了瞅李贺,面上浮起似笑非笑,“一年前的案子榠王殿下福泽绵厚,逃过一劫,但显然那个凶手并没有就此停手,下官也是担心王爷安危,才出此言,请王爷不要见怪。”

明烟暗暗皱眉,宁徽明显是在找茬。她侧头瞥了眼李贺,果然见他变了脸色。

“帝都凶案频发,还不是你们天都府办差不利?”李贺冷脸道:“若非你等无能,本王怎会历此磨难?”

见李贺还要继续说下去,明烟忙道:“王爷教训的是,是我等无能,才让王爷出门都要如此担心,是属下等的过错,请王爷息怒。”

她边说边拽了拽宁徽的衣袖,示意他说点符合身份的话,可谁想他盯着明烟落在雪白狐裘上的细长手指,微微出神,却连理睬榠王都没有。

榠王气结,“宁徽是吧?好,等我去见皇兄,倒要听皇兄说说,如今天都府竟是什么人都能进了吗?”

宁徽淡笑,“天都府只听命于皇上,王爷先去问皇上,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李贺暗自咬牙,冷冷甩袖,掉头便走。明烟呆了一瞬,便紧走两步跟上去。

却听身后宁徽道:“明烟,尸身的左手还未看了,你要去哪儿?”

明烟回头瞪他一眼,“属下有事情要请教榠王殿下,一会儿就回。”

宁徽没再吱声,明烟也没回头理他。跟着李贺走出一段,才听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侧望明烟,低声道:“原来本王侥幸未死,在旁人眼中,倒成了一则笑话。”

“王爷万万不要这样想。”明烟凑上前低声道:“王爷身体不好,千万不可因为不相干的人如此动怒。”

李贺看了明烟好半晌,才叹口气道:“你还是和当初一样,比任何人都关心本王的生死,这种关心甚至超过了本王自己。即使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可每每想到那生死一瞬的景况,本王还是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