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师弟?”一旁的李豫察觉宁徽神情不对,也好奇地往窗外望去,以为他是遇到了昔日的熟人,可是看了一圈,除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什么也没看见。
宁徽郁郁地吐出一口气,才对李豫道:“陛下给我的密信我是收到了,可是陛下的人却死了,净了身的。”
李豫一惊,“哨栈吗?”
宁徽点头,“应该是我到之前便死了,想必已经死了一阵子了,不过天寒地冻,没有腐烂很多就是了。我简单查了一下,是颈骨折断而死,那个角度和折断的方向,应该是自己下的手。”
自裁了?李豫忙问,“那帕子你又如何见到的?”
“想来他已预知不测,所以更改了留言的房间。”宁徽顿了顿,“自裁或许只是一种提醒,提醒我一切出了问题,只是他的尸体却被人藏了起来,这人发现了哨栈里的机关,并且利用了这个机关藏尸。”
李豫好久没有说话,他望着窗外的人流如织,蹙眉道:“师弟,看到了吧?如今这个繁华的帝都下面,其实风起云涌、危机四伏,朕……十分担心。”
“是啊。”宁徽淡淡道:“这就是陛下孜孜以求换来的那个位置,所必须承受的代价吧。”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李豫沉默半晌,才道:“师弟,你变了很多。”无论是容貌还是你的心……
宁徽哦了一声,道:“是吗?可师兄不还是第一眼便认出了我吗?”他说完忽然笑了笑,“其实说起来也是有趣,我也是一样,即使师兄你易容变音,我还是知道来人是你,坚定不移。”
“或许……便是因为这样,朕才只想你回来。在如今这个波澜诡谲的奢华帝都,朕只盼着你能在朕身边。”
宁徽蹙眉,“我并不想回来。”见李豫要说什么,他又摆摆手,“但如今这个烂摊子,也有当年那个我参与其中,真要置之不理,恐也难独善其身啊,是吧陛下?”
“师弟,朕不是那个意思……”
“尔虞我诈、生死倾轧的那个朝堂,我是不打算回了,不过九功宴这件事我会查的。”宁徽从窗外人潮声中收回神,面向李豫道:“我要天都府的一个位置。”
李豫一愣,“谁的位置?戴宗林吗?”
宁徽摇摇头,“这人已死,但我要他那个位置,他曾经经手过的案子,和手头所有未完的案子……还有他的属下,我全都要。”
李豫不解道:“到底是何人,让师弟如此感兴趣?”
“天都府的程郢。”
“程郢……”李豫似乎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但琢磨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于是有些懊恼道:“这个名字朕好像听过,但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宁徽淡淡道:“应该是救了榠王那个人吧。”
经由宁徽提醒,李豫才立时想到,“对,好像就是他!哎,朕这脑子会不会有朝一日,被头疾弄成一个傻子?”
宁徽叹了一口气,“每月初一,我会将配好的药留在这家酒楼里,陛下派值得信任的人来取便是。”
“听师弟所言,是不打算再见朕了?”
宁徽淡淡笑了笑,“既然危机重重,陛下还是不要随便离宫了。隐在暗处的人动机不明,谁知不是冲着陛下来的?陛下身系一朝之安危,万不可再如此涉险。”
听宁徽这么说,李豫似乎终于被抚慰了,他关切道:“师弟也是,一切小心。”
宁徽点点头,“陛下早些回去吧,如果我这边有什么眉目了,自会联络陛下的。”
“朕给你一些特权不就好了,何必如此麻烦?”
宁徽闻言摇了摇头,“陛下就当和我不认识便好,余下的事情我来做就是。”
“泾渭分明,这是要和朕划清界限吗?”
“陛下何必如此想?”宁徽淡淡看向远方的天际,“敌暗我明如此被动,陛下就当我是一枚暗棋就好了。”
“师弟,你是不是……”
宁徽没等李豫说完,便摇了摇头,“我为这帝都谜团而来,余下的我不想再提了。”
送走了李豫,宁徽没有立刻动身,他站在酒楼窗前看着那抹远去的背影,淡淡地勾了勾唇角。身后只跟了两名亲卫,可隐在人群中的好手却不计其数。
对呀,这才是他的师兄,这尊贵帝都里最天威难测的皇帝陛下。有时候把事儿想清楚了,才发现,彻底看透一个人竟是如此的简单。
如果今夜他不答应尊贵的陛下提出的“恳求”,那么这些好手是不是就要用在他身上了?
宁徽面上浮起淡淡的嘲讽笑意,目光却慢慢定着对面那家妓馆的招牌上。
许久,他终于把窗子关上,随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儿,然后从里面倒出一颗茶色的丸子,那丸儿被拿出的一瞬间便透出一股子异香,但很快就没了味道,等那味道没了,宁徽才将它放进了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精致香囊里面。
他今夜要去逛逛妓院,就刚刚明烟进去许久都没再出来的,据她说可以让男人酥了骨头的那个地方。宁徽自己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好笑,这事儿要是让刚刚走了的皇帝陛下知道了,他一定会很吃惊地认定他刚刚见过的这人,或许真的已经不是他的那个师弟了。
***
房内燃着她最喜欢的香。明烟深深嗅了一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褚月不知道她何时才回来,想来这香从她走了起就一直燃着了吧?她坐在柔软的靠椅上放松身体,似乎回来这里,一直紧绷的弦才终于松弛了下来。
她微微有些犯困,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门前垂帘珠子碰撞晃动的声音,褚月来了。可是明烟身上犯懒,并没有动。
细碎的脚步声和暖香的气息已经到了极近的地方,却又蓦地安静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