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宁公子这笑意乍一看还是十分赏心悦目的,不过眼角眉梢却藏着刀光剑影,这就不太美妙了。
想到这,明烟眼睛急眨,嘴角微抽,随后突然捂住眼睛道:“哎呀,迷眼了,真是,还挺难受……”
她一边说一边慢慢往门边蹭去,耳中却听宁徽道:“你就继续这么磨蹭啊,我保证今日太阳落山,你身后的几位姑娘还走不出这家客栈,你信不信?”
明烟咳了一声,搔了搔头,“那个,宁公子,我又觉得好像没事了,咱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客栈,举目远眺,雪后碧空澄澈,皑云层叠起伏,似能蔓延深远至天尽之处。
明烟呼出一口气,“雪终于停了。”
宁徽走在前面,并没有回头。他道:“跟紧我,路有些难行,你应该还好,余下那几位姑娘估计走着会很艰难。”
明烟玩笑道:“宁公子,你这话说的可真是不公平,我走着也很艰难。”
身前那人似是淡淡笑了一声,随后右手往后探,边走边慢慢伸给她。明烟盯着他那只手,骨感而修长,极是好看。若是常人,恐怕都控制不住想立刻伸手拉住,再攥在掌心中。
可……明烟好半晌都没有动作,直到宁徽忽然停下来。
见宁徽停下来,明烟便也停下来。他原本伸出的手慢慢收回去,徐徐攥紧,“你在干嘛?”
明烟镇定地看向别处,认真道:“在记路,嗯,要好好记住。”
宁徽踏前一步,她往后退了一步,他抬手,她又往后退了一步,却见他的手在她的右肩头抚了抚,随后淡淡道:“落了雪。”
明烟垂头,手慢慢摸了摸穿在身上这件小毛氅,“真暖和。”
宁徽嗯了一声,“要穿过一处冰洞,那里十分冷,穿着它会好很多。”
“你常来吗?”
明烟的声音很低,已经扭回身继续前行的宁徽,微微侧头问:“什么?”
她的声音又变得欢快,“我说这小皮毛真不错。”
宁徽沉默了片刻,才道:“是我小时候第一次单独狩猎的首个战利品,舍不得丢,就做成小毛氅,留了个纪念……可惜太小了,我早就穿不下了,天冷或者飘雪的时候,我也会带着给马披上御寒之用。”
他说完又扭回头瞅了明烟一眼,见她抚弄皮毛,随后炫耀地在原地转了一个圈,展示给他看,才又道:“给你穿也是一样的。”
明烟:“……”宁公子,请问我是你的马吗?
宁徽说完,重又若无其事扭回身去,只是唇角却漫上笑意。刚刚她转圈的样子……有些可爱。
两人走了一阵,终于看到了宁徽所说的那个冰洞。明烟有些吃惊地不住打量后,感叹道:“真是巧夺天工!”
整个冰洞宽且长,内外光滑、一气呵成。人踏进去犹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般,连呼吸间的味道,都不一样了。
明烟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冰壁,随后惊喜地问宁徽,“你是怎么发现的?”
宁徽道:“机缘巧合之下吧……天然雕琢,自然惊喜多多,那是多少能工巧匠都比不上的天韵与气度。”他一边说一边往前指了指,“出了这个冰洞,就算是出了山了,后面坦途一片,很快就会有人烟。有了这个冰洞贯穿连通,将下山的路程确实缩短了太多。”
明烟点头称奇,随后展开手臂,横向量了量,才问宁徽道:“应该可以过个小马车吧?”
宁徽蹙眉,“怎么?你还真要给那几位娇小姐们雇个马车?”
明烟点点头,“你也看到了,她们就随身物品太多嘛,不雇个马车,还能如何?”说完又唉了一声,“女人难道都是这么麻烦的吗?”
宁徽闻言好笑道:“说的你好像不是女人一样。”
明烟故作哀怜地抱住自己的胳膊,“我也就在你面前是个女人,其他人啊都当我是男人一样。”
说完,见宁徽盯住她不说话,她又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歧义,便解释道:“不是,我是说,这是我第一次着女装,以前我都是个男人啊,就……”
“我懂……”宁徽看着她浅浅一笑,“你不用解释。”
明烟暗暗嘀咕,你到底是懂了什么?笑成这样……
宁徽示意她继续往前走,“既然要雇马车,不然再雇几个搬东西的吧,不然我有一种预感,她们的东西最后还是要劳动你去搬,你信不信?”
明烟闻言,略琢磨了一下,忽然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要花很多钱的吧,毕竟雪这么大。”
“你不是一向出手大方吗?”嘲笑完明烟,宁徽才道:“我出就好。”
明烟惊愕,“真的吗?宁公子?”
宁徽嗯了一声,才点头,“反正你欠我的也不止这一遭,慢慢清算。”
明烟呆问:“还有哪遭?”
“你买我那遭。”宁徽道:“言语提示,对你也算帮忙吧?你应我的承诺换今日的带路,那你之前说买我,又如何?”
诶?怎么忽然倒后账?明烟琢磨了一下,认真道:“宁公子,我想了一下,我们今日一别,估计再也不会有缘得见了,实不好欠你这么多,我还是自付,自付就好。”
宁徽盯她半晌,“怎么感觉你恨不得立刻和我分道扬镳?才刚到冰洞而已,卸磨杀驴也太快了吧?”
“什么卸磨杀驴……”明烟干笑,“宁公子说到哪里去了?我就是不想宁公子既带路又破费,那多不好意思,呵呵呵……”
宁徽没再说话,扭身自己往前走。明烟止住笑,默不作声,跟在宁徽后面。
出了冰洞,果然就如宁徽所说,已是一片坦途。再走了两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一处小集镇。宁徽谈好了价钱,雇了马车和搬工,才对明烟道:“钱你既然自己想出,那我便不抢了,如今事了,你原路回去接她们便是,告辞。”
见宁徽扭身要走,明烟愣住,“诶……”
犹豫间,宁徽已出去数步之远,明烟下意识摸到身上的小毛氅,忽然顿住,紧跑几步,追上宁徽,微喘道:“宁公子……”
宁徽停住脚步,神情冷漠,“还有何事?”
“这个……”明烟边说边去解小毛氅的系带,“这个还没还你,稍等一下,还没解开……”
宁徽侧头瞥了她一眼,见她专心致志解着带子,又收回目光,淡淡道:“送你了,不要了。”
“啊?”明烟一愣,“可我……”
话未说完,便听身后赶马车的车夫道:“姑娘,是不是你要车啊?钱谁给啊?”
明烟回头道:“我我,还有那几位搬东西的大哥,一会儿咱们一并走。”
她和后面几人说完之后,再回头,宁徽已不知去向。
明烟摸了摸小毛氅,“不说是什么单独狩猎的首个战利品,舍不得丢吗?怎么又不要了?”她叹了声,摇摇头,“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近午时,诸人在客栈又吃了最后一顿饭,才终于将东西装车。明烟想了想客栈还余下未离开的几人,于是叫住朝彩画了一张简易地图,留给众人时,道:“之前那个吊桥已断,等再修好还不知何时,你们要离开的话,可走一条新路,我已让严姑娘画出,并标了红线,应该不难寻到。”
众人闻言,自是感谢明烟。和他们客套一番,明烟便带着朝彩她们上了马车。
“你们三人坐后面,再加上那些物品,应该不挤的。”
白霜道:“那明大人怎么办?”
明烟一笑,“我和赶车师傅坐前面就行,正好指路。”
萱娘瞅了瞅明烟的小毛氅,“这皮子倒是火红艳丽,那献殷勤的人呢?”
明烟无奈道:“早就走了好吗?”
萱娘似有些意外,但终于不再多说什么,钻进了车厢不出声了。
路上倒是顺利,等进了帝都,已是数日后的酉时初。听明烟吩咐停车时,严朝彩忍不住掀开了车窗帘,往外张望,随后听她困惑念道:“花阑坊?”
她先是愣了愣,随后顿悟般红了脸,随后放下车窗帘不说话了。
白霜听严朝彩念了那个名字后,却有些兴奋,她刚要去撩车帘,却正好和先一步从外掀开帘子的明烟撞上。
明烟见她那样子,有些好笑,“白姑娘和萱娘,你俩随我下来。”随后又对严朝彩道:“朝彩你在车上等我一下,我交代一下事情,就带你去天都府。”
见严朝彩连连点头,白霜已经主动下车,只剩下依旧赖在车上不动的萱娘,和明烟大眼瞪小眼。
二人僵持片刻,明烟无奈道:“奶奶,您倒是下来啊。”
萱娘哼了一声,“我不。”
明烟挑挑眉,随后笑道:“好,想来你是要随我去天都府填充牢房是不是?”
萱娘指着她,气道:“你威胁我?”见明烟不为所动,又忿忿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