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80625

明烟哦了一声,“这么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见说书人赶紧点头,她又板了脸,“林坤交待你的话,一五一十从头对我说一遍,有一字遗漏,罪加一等。”

“其实他让我说的话,我在昨晚已经全说了,真的没有别的了……”

明烟道:“我让你说,林坤是怎么对你交待的,细细说与我听。”

从说书人房里离开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明烟站在黑漆漆的长走廊里没有动,脑中暗暗琢磨着刚刚说书人讲的话。

“他只说要我做符合我说书人身份的事情,只要能骗过你,便万事大吉。那说什么故事最保险?自然是没人可以揭穿的故事,就比如九功宴。世人都好奇九功宴,可是谁又真的知道当年那华宴之上发生了什么,所以即使我乱说一通,也没人知道真假,即使是你也一样,但你却会对我是说书人的身份,再无怀疑。”

“至于曹将军之死,我们这些百姓自然也听说了,但那人让我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啊,他怎么吩咐,我就怎么说呗,至于曹将军是不是那般死法,我也不知情啊。”

明烟暗暗琢磨,林坤为何突然要提曹犇这个案子呢?是巧合还是另有目的?当时因为萱娘的缘故,只想尽快将林坤正法,而这也是上面的意思,但此刻想来,留着林坤不死,是不是能问出更多?

她又想了想,觉得不会。林坤对她恨之入骨,不除不快,即使他真的被收押,也不会再供出什么了,毕竟他是不赦之罪、必死之人,又何必说出什么,给他们这些朝廷鹰犬留下邀功的机会呢?

不过林坤这事,必没有这么简单。之前他被下狱,甩下萱娘一个人,处境那般艰难,也没听说他还有这么一笔隐藏的钱,此刻若真是仓皇从大狱逃出,又怎么会刚好有这么一笔银子,及时出现在身边,这未免也太巧了。

她边想边走,快到自己房门时,听得肚子叫了声,才惊觉自己午饭都没吃,就饿到了这般时辰。

明烟改变主意,下楼梯往一楼大堂走去。正好还有些事情,要问问那个爱财的滑头伙计。

等到了一楼大堂,才发现冷清得很。正好该是用饭的时辰,却孤零零只有一个背影。明烟瞅了那背影半晌,挪到了离他较远的位置坐下。

“伙计。”

听明烟招呼,那伙计立刻凑到了跟前,陪笑道:“明大人,要吃什么?”

明烟一笑,“听你猛地称呼我大人还真有点别扭,没事,你就像之前那般叫我就可以……”她顿了顿,“好像听说你叫我财神姑娘啊?”

听明烟这么说,伙计立刻表示,“之前是小的不懂事,哪能让明大人破费,除了那些脏银,还有大人您给的碎银子,那应该是您自己的钱吧,我一会儿拢一下,晚点给您还回来。”

明烟好笑道:“看来财神姑娘在你眼中是个大方的,而明大人在你眼中是个抠门鬼啊。”耳听伙计忙说不敢,明烟又道:“你要是和我算的如此清楚,我都不好意思让你给我上鸡腿了,毕竟你也不是这家客栈真的伙计吧?劳烦你这么久,其实也很不好意思。”

“姑娘,哦不明大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乐意伺候您,乐意。”他说到这,面露难色,“不过那鸡腿嘛……”

明烟道:“没了吗?那算了,我吃别的也可以,毕竟是我下楼太晚了……”

“那个,别的嘛……就……其实……”伙计一边说一边眼神瞟向大堂中另外坐着的那人。

明烟和他一起望过去,随后似笑非笑看着伙计,“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那份晚饭,摆在我的桌子上了。”宁徽一边说,一边侧头瞥过来,“你要么坐过来和我一起,要么饿上一晚上,如果你撑得住的话。”他说完又哼了一声,“不过我想明大人是撑得住的,中午不也没吃吗,晚上应该也不觉得饿。”

明烟暗暗咬牙,却笑眯眯问伙计,“你为什么要把留给我的饭,放在他的桌子上?”

伙计一脸苦色,“我以为明大人是想和宁公子在一起吃的,毕竟你们之前……”见明烟笑容已经明显发僵,又改口,“你对他不是……”好像这话也不应该说出来,救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肚子的咕噜声干扰了明烟接下来想说的话,她觉得生气很可能会让她变得更饿,于是对伙计道:“好,你真是很贴心,既然这样去把之前的赏银还给我吧,你猜的没错,明大人真的是个很抠的人,赶紧去吧。”

伙计怏怏退下,明烟无奈叹口气,为了肚子,只得走向宁徽。在他对面落座一瞧,他倒是悠哉,正在不紧不慢地喝汤。

她低头瞅了瞅属于她的那份饭,倒是有荤有素,啥都不缺。腹中实在饥饿,便也没多说什么,提筷子埋头吃起来。

等到胃里终于不那么空虚了,她才心满意足地停下来长舒了一口气,端起汤刚要喝一口,却见宁徽聚精会神盯着她,却不说话。

她诧异,“你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他理所当然道:“你吃你的,我看我的,又没耽误你。”

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明烟倒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于是随便找话道:“宁公子,怎么就你一人吃饭?”

“其他人吃完都走了,我留下来等你罢了,谁知你可真能磨蹭。”他指了指明烟风卷残云后余下的碗碟,“都不知道热了几回了。”

她闻言蓦地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忙,忘了时辰,耽误宁公子这么久……要是没事,你就先回房吧,我等会儿伙计。”

他却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令她渐渐有些心慌,“宁公子……”

他垂眸道:“你明日走?”

“嗯。”

“吊桥是你砍断的吧?

忽听他这么问,明烟才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是她一人行走,那断掉的吊桥根本不是阻碍,但若是带着白姑娘她们,那就基本上等于毫无可能了。

她微微蹙眉,有些烦恼。之前斩断吊桥,隔绝了所有退路,大概也是心中愤怒程郢之死,不想和林坤善了。此刻想想,心存这样的念头,何其冲动不智?幸亏是在这荒山之中,消息只要她自己瞒下便可,要真是让二哥知道了,恐又是一场风雨。

她心中暗暗惆怅,但脑子也同时在转,没有停下,再抬头看宁徽的时候,眼睛忽然一亮。

“宁公子,你是在我之后,才来的这家客栈,你既然能来,说明你另有进山之路,可不可以……”

见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宁徽问道:“可不可以什么?”

明烟顿住是有理由的。之前说和宁徽结盟,不过半是试探半是玩笑,说重金予他自然也不可能,在这家客栈里大方,自然也是因为那些钱最后都还能回来,就当物尽其用了。

可眼下她并不想和宁徽有过多的牵扯,之前无论如何他总算帮了自己,此刻再来开口,不是欠他更多?所以明烟有些犹豫不定。

“怎么?”却听宁徽道:“之前死缠烂打说要买我,如今连对我提个要求,都如此纠结了?”

见明烟依旧未语,他颇有些自嘲,“说视我为友也不是真话吧?细细一想,有些可笑,你待我尚不及对那个捅了你一刀的女人亲厚,可伙计却把你的晚饭留给我……这怪你之前惹人误会的事情做得太过,还是那具尸体真的吓住你了?”

听宁徽说完最后一句,明烟神色微微一变。在太过聪明的人面前不该犹豫太久,于是明烟嘿嘿一笑,“怎么会呢?我只是在想,之前答应要买宁公子,如今你也明白,我实在也买不起,失言在先,此刻感觉再提什么要求,都有些不好意思。”

“你还会觉得不好意思?”宁徽嘲笑她一句后,才又道:“我可以带你出山,但你需应我一件事。”

明烟微微“啊”了一声,“什么事?”

“反正不是让你从雪山顶跳下去。”

确定宁徽是在和她开玩笑,明烟才舒了一口气,“好,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或者让我自尽,我都可以接受。”

宁徽似笑非笑看了她一会儿,才慢声道:“我答应带你出山,你立誓以后决不再骗我。”

明烟眨眨眼,“就这么简单?”

“哦?你确定这对你来说是件简单的事情?”

明烟假装听不懂他在暗示她惯于扯谎,面不改色道:“宁公子如此助我,当然是朋友,欺骗朋友这种事,我是不做的。”反正明日客栈一别,再会无期,为求一条出路,就应了也无妨。既无以后,自然也算不得骗。

宁徽盯了她片刻,才道:“你明日何时动身?”

“就一早……约么辰时左右吧。”

和宁徽定好了明日出发的时间,他倒也没再多留,先行回房了。

明烟一人坐在大堂,暗暗琢磨刚刚宁徽话中之意时,伙计凑上前来,将一小包东西推到明烟眼前,“明大人,这是之前你给我的碎银,一块不少。”

明烟打开瞅了瞅,嚯了一声,“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啊……”见伙计一脸悻悻之色,她又笑了,“花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她又将银子推还给伙计,“既然不是脏银,你收下便是,我就想问一些问题,你只要如实回答便好。”

伙计见明烟又将银子还他,一脸惊愕,随后有些无措,“大人要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