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615

她讶道:“宁公子?”

宁徽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拽住了她攀在断崖边的那只手。明烟见他心情似是极不好,也没敢再和他多说什么,赶紧借他的力,往崖上爬。

若没有宁徽,明烟确实很头痛,带着一个拖后腿的萱娘,到底要怎么重新攀回去。

幸好宁徽来了,他来的当真及时。

拉萱娘上来时,她依旧极不配合,气得明烟骂道:“赵萱娘,你要是再这么不清不楚地闹下去,当心我真的给你踢下去。”

“那你踢呀,你不踢,你不姓明!”

谁想明烟却不生气,“还有力气骂我,想来是不会再去寻死觅活,也好。”

萱娘气道:“似你这般的无赖,都还好好活着,我干嘛要死?我想好了,我要好好活下去,活的比你好、比你久,好好看看最后你是个什么下场!”

明烟竟挑了一个拇指,“这算是我认识你以来,你说过的最有志气的一句话。好,你就这么保持着,别再犯浑,我就觉得这生死崖上走一遭,也不白费我这般命悬一线冒的风险。”

“哼!胆小鬼!”

明烟嘿嘿一笑,“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虽然恨我,希望我死,可喜欢我,希望我好好活着的人却更多,为着他们,我也要千万保重自己,不去身涉险境,不让自己有性命之忧。”

宁徽旁观二人斗嘴,片刻问道:“原来你们俩人竟认识?”

萱娘道:“谁和她认识!”

见明烟没有说话,宁徽便偷眼打量她。好半晌,他侧头咳了一声。不得不说,她将那身不适合的女装脱了,如今换上天都府的这身差服,竟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能将男装穿的这么好看的女人,她是第一个。

若非之前就知道她是个女人,此刻初见,他恐怕也会被她骗过去,更可况是个什么都不知情的女人。

想到这,宁徽才悄悄打量那个萱娘。虽然不知道她们俩到底什么渊源,但那个萱娘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对!

萱娘又去看林坤的死尸了,这回明烟没再阻止。心中的刺长了许久,顷刻被拔出,自然会觉得疼痛不适,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只是萱娘既不再寻死,她便放心了,余下的心结,天长日久总会解了的。

侧过头不去看萱娘,却惊觉宁徽已到了咫尺之近,满脸古怪地盯着她。

她退后一步,“你干嘛?”

宁徽道:“我也算救了你一回,也没见你一个谢字。”他又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哼了一声,“一朝脱困,连假意敷衍的话也不和我说了。”

明烟扑哧一笑,“谢还是要谢的,虽然你始终也没完全信我,但至少宁公子从头到尾都没站到人多势众的那列中去,我心中很是感激。”

“你既然知道客栈有异,为何不有所行动,还要被动等着他们的算计?”宁徽道:“搞不懂你到底图个什么。”

明烟摇了摇头,“客栈里的人古怪归古怪,可要非说他们是林坤昔年的匪众,这却让我下不了定论。所谓的赌局不过是找机会多和他们接触,好寻找破绽,但原本就真的是普通百姓,又能有什么破绽呢?”

说到这,她有些自嘲,“官与民孰贵孰贱,古来难有定论。”她顿了顿,语气却重新变得坚定,“但匪与民孰轻孰重,我还是拎得清的。为了林坤一人,要牺牲这整个客栈的无辜之人,这种事我可不敢做。”

虽然她没有细细去说,却蓦地,宁徽恍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得又看了她两眼,压下心头浮现的异样。

林坤既然布下那么大的局,自然是希望事情走向可以按照自己的设想所走。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最终明烟没有被他们所设计,难免林坤不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玉石俱焚的事情来,毕竟他原本就是个悍匪。

若他以整个客栈这些百姓的性命,要挟明烟,那场面势必更加失控。明烟她确信客栈众人,并非林坤麾下匪众,所以自然是要去保他们的性命的。为了保住那些人的性命,就免不了要和林坤虚以为蛇,让林坤觉得自己已经奸计得逞。

宁徽心中默默想着这些,却听明烟道:“见到林坤身边只有萱娘,我就确信他昔年的野心已不复存在。一朝脱困却只想去找曾经那个女人,可见他是想远走高飞的。他想退,这是他的执念,挡路的人势必都是他的死敌,无论对面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明烟叹了一声,“他拿不住我,心中绝望,恐会破釜沉舟、大开杀戒,那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果然如此。

宁徽看向依旧守在林坤身边的萱娘,“你为他们如此着想,可是他们却不见得领情。”

他想到和明烟针锋相对的萱娘,想到客栈里那些明明受过明烟恩惠,却还肆无忌惮将她踩进泥土里的愚民。

“他们都恨你……”

明烟侧头望了一眼宁徽,“什么恨不恨的,要说的这么严肃?”她也看了看萱娘,忽然一笑,“人活着又不是为了要别人说自己好,而是要坚持去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更何况那些人啊,只是百姓而已,对官府敬畏,又胆小怕事罢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坏。”

宁徽听到某句时,心中动了动,口中却道:“你倒是大度。”

明烟笑,“就事论事而已。”

半晌,宁徽问道:“你和那个悍匪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你说萱娘啊?”明烟瞅着萱娘的背影,“欠了她一笔债而已。”

宁徽追问,“什么债?”

她忽地看向宁徽,神情似笑非笑,“宁公子,你真的想知道?”

宁徽回视她,“你不敢说啊?”

明烟笑着摇了摇头,“情债。”

宁徽神情古怪,“什么债?”这是什么鬼?她和那个萱娘能有什么情债?难道俩人以前都喜欢林坤?怎么可能!等一下,她说的情债莫不是……

刚要去问明烟,却听她低声道:“宁公子,即使我们盟友是假的,历经生死也算是半个朋友了吧?既是朋友帮我个忙,一会你帮我拖住萱娘,然后你们先走,我要留下处理一下林坤的尸体。”

她说完,不待宁徽说什么,便向萱娘走去。

“萱娘,我们要回去了。”

萱娘缓缓摸过林坤冰冷的脸,“我不回去。”

明烟在萱娘身旁蹲下,“你早该预料到这一天的,你该知道,跟着林坤早早晚晚会有这么一天。”

“跟着坤哥之前,我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的……如今又是一个人了。”

明烟将她的手从林坤脸上拉回来,紧紧握住,“那我帮你找个落脚之处吧。”

萱娘侧过头看着明烟,眼中闪过某种狂热,可半晌后又化为冷凝,“不用。”

她顿了顿,又嘲讽地问明烟,“你又要做什么?这么讨好我,是带我回天都府,领赏邀功?”

明烟淡淡道:“领赏邀功,带上林坤的人头即可。”

萱娘大惊,“你说什么!”

“上面的意思便是如此。”明烟瞅着萱娘道:“格杀勿论。”

“不不……”萱娘挡在林坤尸身前,“不行不行!”

明烟回首对宁徽使了个眼色,后者顿了顿,才走到之前那个板车前,取了上面的绳索,来到萱娘身后道:“不好意思,得罪了。”

他嘴上说得客气,动作却快,三下五除二,几乎没怎么碰到萱娘,却已将她捆了个结结实实,只留下一个绳子头,攥在掌中。

搞定萱娘,宁徽问明烟,“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明烟反问,“你担心我啊?”

宁徽不答,拽着哭闹的萱娘往回去的方向走。经过那个板车时,宁徽侧头瞥了眼上面那个麻袋。

明烟看他盯着麻袋,于是问道:“宁公子,这人可是你要等的那个朋友?”麻袋口已经被人解开,显然宁徽在断崖对她伸出援手之前,已经先行打开麻袋,看过那具尸体了。

宁徽回头望了她一眼,却没说话。

明烟道:“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你的事情,我本也不想介入。”

“你……”宁徽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明烟却盯着他缓缓笑了,“放心,即使我看到了什么,也会当做没看到的,这原也不关我的事。”

宁徽沉默片刻,“你从哪儿发现他的?”

“我被林坤他们攻击后,被扔下去的地方。”明烟想了想又道:“应该死了有些时日了,我掉下去时,正好砸在这死尸上面,蹭了我一身,那味道……衣服被弄脏了,所以只能换下来。”

宁徽点头,“连官服都预先藏起来了,果然是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