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申明,我写出关于异海故事的相关一切,来源都未经证实。无论是前面有关马甲父亲的所有的文档,还是那一天,在我工作附近的县城里,马甲自己口述的内容,我都无法辨别事情的真伪。
当然我更倾向于这是个故事,也许马甲延续了他父亲的性格,特别热衷于讲故事,并为此作出很多努力,不惜把自己融入到故事之中。
这种推测,在几年之前,我是肯定会否定的,但是现在我已经是一个网络写手,我已经认识了很多潜心于讲故事的人,那些活跃于论坛上尽心尽力、精心编织一个又一个精彩故事的写手。他们为帖子所付出的努力,都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毫无疑问,我也是其中之一,所以我现在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态。
这些废话,我就不再多说了,现在讲讲马甲,也就是吴兵(马甲是网名)对我说的有关于异海的故事的延续吧。
吴兵当初在和我交流之后,拿到了他父亲留下的笔记,在他武汉的家里,边看边整理成电子文档,在网上传给我。其间他还去了他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几个地方,不过它们都抹去了他父亲的身份。他知道无法从正常的途径进一步了解与他父亲相关的蛛丝马迹。于是他作出了一个决定,抛下正常的生活,开始去调查他父亲笔记里曾经写过的那些地方。
第一站就是南京。
他在XX大学附近待了一段时间,努力打探一些当年XX大学进行磁力实验的往事,可是一无所获,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吴兵想着当年父亲回来后的事情,慢慢回忆,慢慢联想。
1993年,世界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最大的事件莫过于欧盟成立。相对应的,北美也成立了自由贸易区。
这两条线索很重要,世界经济格局又一次发生重大改变,国家之间的经济博弈开始了新一轮的角逐。同一年,中国也开始发力,努力加入“关贸总协定”(WTO的前身)。长达六年的乌拉圭回合谈判,各方终于开始妥协,并于1994年结束。
吴兵很难不把这些事件和父亲所参与的异海行动联系起来。因为地球的物资进入异海需要大量的黄金,无论世界的经济发生多么巨大的改变,金本位的经济活动,永远占据重要的席位。
吴兵进一步联系,《马斯特里赫特条约》英国和丹麦没有加入。
经济活动下,透露国家之间势力的角逐,经济也是战争的一部分——表面的一部分。
吴兵在XX大学询问,在上世纪80年代,是否有一个姓罗的教授,物理学教授。所有人都不知道有这个人存在。看来老罗这个人和吴兵的父亲一样,所有的痕迹都已经被抹去。吴兵在南京待了一段时间,没有任何收获,于是又去了南方,去了解“疍族”的相关信息。
广东沿海还有疍民存在,但是纯粹的疍民已经不多,他们零星生活在近海的一些海岛上。更多的疍民,都已经登陆,融入到普通人的生活之中。
吴兵也打听到了“疍族”的确有自古流传的海图——《水路簿》。可是他拿到的那个《水路簿》,和他父亲笔记里描述的完全不同。
吴兵继续询问有没有倪细妹这个人,结果是,在一个星期的时间里,他竟然找到了五六个有这个姓名的妇女。倪是“疍族”的大姓,细妹是“疍族”人对女孩的一个普遍称呼。很多“疍族”妇女终身没有名字,被叫细妹叫了一辈子。
吴兵没有死心,又去了内黄,想找出当年的曹家,但仍旧没有线索。曹家本来就是一个隐藏于民间的家族,两千年来,都小心翼翼地掩饰自己的存在。而且当年吴兵的父亲取代曹沧的身份,也已经过了快三十年。内黄的面貌早已物是人非,到那里去寻找一个当年就极为普通的普通人院落,这实在是非常困难。
吴兵根据笔记里的细节,又去了北方沿海的几个城市。其中有个城市是国家著名的潜水艇基地,位于渤海湾的内部。这个城市,很有可能就是他父亲参加训练的基地。
可就是在这个地方,吴兵被不明身份的人注意到。吴兵在军事敏感区停留的时间太长,引起了军方的注意。在经过长时间的盘查之后,吴兵没有被扣留,因为他身上没有任何摄像设备,并且吴兵也坚称自己是一个旅游者。在口头警告之后,吴兵被送出了军事区附近。
吴兵知道,在这些地方,肯定是无法找到和父亲相关的任何线索。于是他又回到家中,仔细地把文档看了多遍。此时,他发现,自己的电脑受到了黑客的恶意攻击,手机也经常串线。他非常谨慎、敏感,知道已经有人在注意他的行踪。作为一个阴谋论的坚信者,他本能地减少了与外界的联系,和我联系的次数也尽可能地减少。我现在能明白,后来他跟我联系,都是用公用电话的原因了。
现在大家应该已经知道,吴兵最后去了什么地方。
他准备好行装就出发了,他回来的时候路经我现在所在的省份,这个方位大家应该很清楚。
西北。
吴兵在西北待了很长时间,我估算了一下,不少于四个月。他对我说的那些经历,就是这四个月的时间,他私自调查的事情。
吴兵在夏天的时候,到了甘肃。2011年天气非常不正常,大西北是出名的干旱缺水,可是这个时候,国家的南方却是干旱得厉害,西北地区倒是雨水充沛,三天两头的下雨,下得也不大,就是淅淅沥沥地一下就是连续几天,好不容易晴上个把星期,就又开始下。这哪里是西北的天气,完全就是烟雨蒙蒙的江南嘛。
吴兵在甘肃滞留了几天。他在敦煌遇到三个年轻人,都是户外发烧友。吴兵和他们很谈得来,在共同游玩了两天之后,吴兵主动询问,能不能随行。
那三个年轻人就是要去青海和新疆的,本来就是一路玩过来,见吴兵是个孤单的旅行者,商量了一会儿,最后答应。吴兵加入进来之后,刚好一辆车有两个人,可以换着开车。
这些户外爱好者带头的是个高个子,目测身高大约有一米九。他们开的两辆越野吉普,有车载电台相互联系,并且有微型拖顶、沙漠用气袋式千斤顶、电动充气泵、工兵铲这些户外常用的装备。
那个带头的高个,大家都叫他“海子”。吴兵对这个名字很感兴趣,因为和某个诗人重名。海子全名的最后一个字是“海”,所以他们都叫他海子。
还有两个人一个姓冯,一个姓邹,小冯和小邹是一对恋人。他们开一辆三菱,吴兵和海子同开另一辆探路者。
两辆车从敦煌出发,顺着公路,向着西方行驶。
一路上风景非常美,大片的油菜花正在开放,草原广袤、地域辽阔、空气清新,吴兵和同伴在一起,一扫前段时间的低落情绪,心情变得开朗很多。但是吴兵知道,自己不是来游玩的,他有自己的目的。
随着道路的前行,草原渐渐贫瘠,车辆驶入了无边无际的戈壁荒滩。在平坦的戈壁滩行走了一天一夜之后,车辆进入了丹霞地貌。
现在道路远处是红色砂砾岩构成的具有陡峭坡面的各种地貌形态,仿佛是大自然刻意建造的建筑物,经过千百万年的风蚀,看起来颇为壮观,但又掩藏着一股诡异。
文档里老宋曾经参加过的实验地点已经很近了。前方的道路笔直向前,伸向目光所及的尽头,远远地看到这条笔直的道路在地面上呈现略微向下凹陷的弧度,看来是一个下坡,然后又向上。可是汽车一直都在平坦地开着。吴兵意识到自己的视线产生了错觉。正当吴兵确定刚才看错了的时候,才发现前方的道路陡然向上,真的是一个大坡。吴兵看到海子在换挡,知道这个上坡是真的。
可是海子“咦”了一声。吴兵问道:“怎么了?”
海子说道:“明明是个上坡,现在速度应该会变慢,可是现在,车速反而变快。”
吴兵说道:“怎么可能,这明明是个上坡。”
海子小心翼翼地控制车速,并且不断换挡。越野车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几乎停下,只是靠着惯性在移动。最后,海子换成了空挡。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没有任何驱动力的车辆在慢慢地向坡上前行。
这种违反常识的现象发生了。吴兵愣住,仔细地看着路面。
“哈哈。”海子在一旁开心地笑起来:“别看了,跟你开玩笑呢,你没来过这里吧?”
吴兵非常奇怪海子的态度。
“这是我们的错觉,这是我们的眼睛在这种地形下无法适应的结果。”海子解释道,“跟戈壁的地理环境有关,我不止一次遇到了。”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吴兵追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海子回答,“我第一次遇到这种现象,和你一样惊讶。不过很多司机在戈壁上都遇到过这种现象,也就见怪不怪了。不过我每次都忍不住在这种道路上,试一下这种奇妙的感觉。错觉,这是大自然跟人开的玩笑。”
吴兵心里却想着父亲笔记里老宋的经历。海子把挡位挂到正常行驶位置,很快从这个区域开过。
风景实在是太美,大家不停地停车下来拍照,并且游走玩耍。车开到了晚上,距离下一个目的地还很远。大家本来计划是继续开车,到达下一个市镇。可是海子说道:“干脆就在公路边扎帐野营。”
两辆车只带了四个人,有足够的空间堆放野外生存的必备装备。饮用水和食物也绝对充足。大家商量了一会儿,毕竟驻扎的地方靠着公路,就算是有什么意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是大家都同意了。
现在是夏天,晚上的温度就算是骤降,他们在车上也准备好了御寒的衣物。晚上休息的野外用的睡袋非常厚实,并且还有御寒的羽绒服,海子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帐篷扎好之后,四个人在附近找来枯裂的灌木,生了火,下了面条,就着携带的真空包装食品吃了。然后,四个人围着篝火聊天。
小冯和小邹靠在一起,听海子瞎侃。海子不仅是个户外活动的发烧友,并且对世界上的神秘事件都很感兴趣,不停地说些见闻和轶事。
小冯和小邹都听得入迷,可是吴兵却没那么感兴趣,海子说的那些神秘事件,跟他父亲的经历相比,都不值一提。吴兵心里在想着父亲的笔记,心不在焉的样子被海子注意到。
海子对吴兵说道:“小吴,你难道对这个世界上无法解释的事情不感到好奇吗?比如今天我们在公路上遇到的那个长坡,明明是个下坡,可是看着却是上坡。”
“那个地方,难道没有科学家去研究吗?”吴兵问道。
“怎么去研究?”海子笑起来,“那种现象,根本就不是固定在某个地方的,根本就不知道会在什么时间,或是什么地点发生。不过有点可以肯定,这种现象基本出现在地广人稀的沙漠地区。”
小冯说道:“这种现象说不定也会发生在海洋上。”
“为什么这么说?”海子问道。
“海上不是也有海市蜃楼吗?”小冯突然抠了抠自己的光头,“呵呵,我说错了,海洋上怎么可能有什么上坡下坡之类的,海洋可都是平面的。”
吴兵突然意识到一点,连忙问道:“海子,你经常遇到今天这样的现象吗?”
“也不是经常遇到。”海子说道,“我2003年也来过新疆,可是那次就没遇到过。前年我去西藏的时候,就遇到过,还不止一次。这种现象在我认识的驴友中都不是新鲜事了,我们在网上谈起过这种事情,很多驴友都说自己遇到过。”
“可是新闻很少报道这种现象。”吴兵说道,“这不正常啊。”
“也是啊,我怎么没想过这点。”海子说道,“估计大家都觉得无所谓,习惯了吧,这不就是个视觉误差吗?科学很好解释的。”
“如果这种现象的产生并不是人视觉上的错误呢?”吴兵说道。
小冯对吴兵的说法感到好奇:“难道真的是重力的方向发生了改变?”
“你的说法很有创意。”海子说道,“对啊,我真的没想过这真的是自然本身的杰作。对啊,遇到过这种现象的人,好像都是在2005年之后,在那之前,都没人提起过这件事情。”
吴兵暂时不说话了,笔记之外的事情在他内心逐渐有了点模糊的印象。
自己考上大学的那年,一向冷漠的父亲给了他一块怀表,看样子就知道是古董。吴兵当时以为是父亲对自己的奖励,可是看了父亲的笔记之后,知道这块怀表不一般了。可是这块怀表和父亲笔记上描述的怀表相差太大,那块怀表是穿越空间的机械,而自己手上的这块,非常普通,就是个看时间的物件。
“你对罗布泊有什么看法?”吴兵说话了。
“这里距离罗布泊不算远,难道和罗布泊有关系?”海子想了想说道,“肯定有关,听说罗布泊有很多神秘事件发生,还听说国家派遣了很多军队在罗布泊做隐秘的实验。”
“不会吧。”小邹说道,“难道我们现在和罗布泊离得很近?那万一出现什么神秘事件,我们岂不是很危险?啊呀,要是外星人把我们抓走了,可怎么办?”
“别担心,有我呢。”小冯搂着小邹,“要是真的遇到外星人,这辈子就没白活了。”
吴兵对海子说道:“你对大西洋的百慕大三角的事件了解吗?”
“怎么不了解。”海子一提到这个话题,立即滔滔不绝,把百慕大曾经发生过的所有离奇失踪事件都一一列举出来。
“我非常肯定。”海子补充说道,“罗布泊和百慕大肯定都是地球上非常神秘的地方,它们都是海眼。”
“你也知道海眼!”吴兵大声说道,“你知道的真多。”
“那当然。”海子得意地说道,“我平时就喜欢关注世界上的神秘事件。我还去过神农架很多次,就是去看看,到底有没有野人存在。”
“那你对罗布泊的各种离奇事件感兴趣吗?”吴兵继续问道。
“当然啊。”海子兴奋地说道,“罗布泊最为神秘的事件就是两个很有名的人在罗布泊区域出事了。一个是彭加木,离奇失踪;一个是余纯顺,死在罗布泊。”
吴兵心里一震。
海子继续说道:“这两个人的事件都很神秘,彭加木失踪的第二年,有人在美国看到了彭加木。有人就妄加猜测,他投靠了外国。余纯顺的死,也很奇怪。当初他成名已久,是我们户外活动热衷者的崇拜偶像。可是他不顾危险,执意要徒步穿行罗布泊,当时已经有很多媒体都报道,对他只携带少量补给穿行罗布泊的行为感到不解。这个挑战还没开始,很多人都预测他凶多吉少。”
“既然这样,为什么没有相关部门阻止他?”小冯问道。
“问题就出在这里。”海子神秘地说道,“都知道以他的补给和行动能力,要穿行罗布泊是死路一条,可是当时所有的舆论都只是强调这个挑战的危险性,却没有任何阻止的说法。就好像在演一出戏,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最后余纯顺果然就死在了罗布泊里。他失踪后的第二天就被发现了,一点悬念都没有。”
“没有悬念,就是最大的悬念。”吴兵说道,“这件事从逻辑上太正常了,从他进入罗布泊,到他失踪,然后死亡,每一步都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作为一个突发事件,发生得太正常,一点意外都没有。”
“当初余纯顺穿越罗布泊是有大批的随行人员的,包括电视台的记者,还有一些专业人士。”海子说道,“他完全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亡的。”
“余纯顺是哪一年在罗布泊死亡的?”
“1996年。”海子说道,“更加奇怪的是,他死后,竟然有人挖掘他的坟墓。他又不是什么古代的王公贵族,你说那几个盗墓贼是不是傻了?”
“能不能不要说了。”小邹感到害怕了,现在几个人和余纯顺当年一样,都在广袤的沙漠之中。虽然靠着公路很近,但是这种摄人心魄的恐惧感,已经侵蚀到每个人的心里。
“算了算了。”小冯打圆场说道,“我们还是说说别的地方吧,老是说沙漠、罗布泊什么的,瘆得慌,刚才不是在说百慕大嘛,咱们接着说百慕大。”
海子打了个哈哈,说道:“行啊,就说百慕大三角的故事。其实吧,我觉得这个地方也邪性,那么多国家,投入了很多人员、设备,就是没弄出个所以然来,到现在都没有个合理的解释。我估计,咱中国也去凑过热闹,估计也没调查出什么结果。”
“我们国家距离大西洋远着呢。”小冯说道,“没听说过我们国家调查过百慕大啊?”
“这当然不会公开啊。”海子言之凿凿地说道,“但是我知道,我国在几年前,真的派遣过一艘大型科考船靠近过那个区域。”
“这又从何说起?”小冯好奇地问道。
“我们国家在那一年,派遣了一艘科考船,通过巴拿马运河,进入大西洋。当时的目的就是在大西洋进行科学考察。作为一个神秘事件的爱好者,我很难不把这艘科考船和百慕大联系起来,地域上太接近了。”
“那是哪一艘船?”吴兵猛然问道。
“大洋一号。”
“哪一年?”
“2005年。”
吴兵脑子里如有闪电一样划过。将这些事件联系在一起,一个大致的轮廓在他的心中形成。
2005年,就是父亲失踪的那一年。父亲果然又回到了异海,并且这一次行动,完全由中国主持。
吴兵内心忍不住激动,用手拿了根枝条去拨弄篝火。
“你们看!”小邹突然用手指着篝火。火焰的形状变了,不再是普通的样子,不再是从下至上的燃烧模样,而是变成了圆球状,没有火舌飘扬。这种情况很奇怪,这不是地球上的火焰形状。
“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冯问道。
海子看了一会儿,谨慎地说道:“火焰的形状发生改变,并不是火焰本身的变化,而是热空气的对流不正常。空气对流发生改变,一定有外力因素。”
“这个因素也会使汽车在上坡的时候不需要任何动力就能前进。”吴兵说道,“有外力影响到了这个区域的重力场。”
“怎么会这样啊!”小邹焦急地喊道,“这地方怎么这么古怪?”
“小吴,”海子对吴兵说道,“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吴兵不说话,用手指着四周。
现在四周地面上的砾石好像都在慢慢移动,过了一会儿,一些石头都慢慢漂浮起来,漂浮到距地面十几厘米的时候,又缓缓下降,稳稳落到地面上。甚至连两辆汽车也漂浮起来,又落下。
在这个过程中,四个人都下意识地抓着地上的固定物,生怕自己会和这些石头一样,漂浮起来。四个人都惊魂未定,幸好这个过程只持续了几秒钟。
海子站起来,用脚踢了篝火一下,小冯和小邹连忙用地下的沙砾把篝火压灭。
“走吧。”海子说道,“我们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
吴兵说道:“你们能不能帮我个忙,把帐篷和补给留下。”
“你不走吗?”海子说道。
“我不走。”吴兵说道,“我就是冲着这些来的。”
“你疯了吗?”小邹说道,“你不怕吗?”
“不怕。”吴兵说道,“真的不怕。”
任海子三人如何劝说,吴兵执意要留下。
最后,海子对吴兵说道:“那你不要乱跑,等我们叫人回来找你。”
“我不会有危险。”吴兵安慰他们,“刚才的事情,是有原因的。”
吴兵把怀表拿出来,平摊在手心,然后手掌移开。怀表稳稳地悬浮在空中。
“你的意思是,刚才发生的现象,和这块表有关系?”海子说道。
吴兵说道:“对不起,我骗了你们,我不是个游客,我来这里,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我就是想知道,这块怀表和这片沙漠到底有什么联系。”
海子看了吴兵一会儿,说道:“兄弟,不是我们要丢下你,你自己坚持要留下……”
“我真的不会有事的。”吴兵说道,“你不要这么说。”
海子和小冯、小邹各自上车,海子从车窗探出头来,对吴兵说道:“兄弟,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我劝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把他们两口子送到前面的市镇,就带人回来找你。”
吴兵对海子摆摆手,然后向帐篷走去。
吴兵转进帐篷,躺了下来,把怀表拿在手上仔细观察。看来父亲笔记的内容并不是空穴来风,怀表果然有某些特殊的功能。父亲把这个东西留给自己,到底有什么意图呢?从笔记上的描写来看,这怀表是没有辐射的,没有哪个父亲会把如此危险的东西留给儿子。
怀表是能被控制的,只是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吴兵想着笔记里任何跟怀表相关的细节。是的,有个人,那个去向不明的老宋,是笔记里所有人中最了解怀表的一个。他能在某种层面上控制怀表。
吴兵无法再推测细节,于是懒懒地躺在睡袋里休息。现在自己不能漫无目的地在沙漠里乱走,这样太危险。有怀表在手上,就一定会发现更多的事情。
吴兵闭上眼睛,慢慢睡去。混混沌沌地不知道睡了多久。在睡梦中,吴兵越睡越不安稳,最后他终于醒了。醒来的时候,吴兵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从睡梦中醒来。
四周一片光亮。
吴兵看了看时间,是北京时间的凌晨三点。现在应该是夜晚。吴兵知道有事情在这里发生了,自己想的没错,有怀表在手上,看到沙漠里秘密的概率会增加。
吴兵走出帐篷,看到四周有一片白光,不过这片光明的区域是有范围的,也就是方圆几公里左右。光亮的范围在逐渐缩小。随着光亮的范围聚拢,能见度越来越高,连地上细微的沙砾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到了最后,光亮缩小成一个光柱,完全聚焦在吴兵身上。广袤的沙漠如同一个巨大的舞台,光柱就是一个聚光灯,紧紧地追随着吴兵。
吴兵看到这束光柱,已经缩小成了酒杯大小,正照在自己的胸口。吴兵意识到什么,把手伸进胸口的内荷包,把怀表给拿出来,果然,那束光柱,就追着照射在怀表上。
这意味着什么呢,吴兵暂时想不明白。
现在四周又是寂静无垠的黑夜,天上星光寥寥,沙漠里的空气干燥,在星光的照射下,仍旧能看到几十米开外的东西。
那束光线消失了。吴兵顺着刚才光束的方向看向天空,可是他什么都看不见。就在吴兵无所适从的时候,他看到前方有一个黑色影子,无端地就猛然出现。黑影距离他二十米开外。
这是一根巨大的柱子,方方正正的建筑物,矗立在沙漠里。
吴兵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向那个长方体的建筑走去。这个建筑物有十米长宽,三十米高,非常的规则。
吴兵走到一半,突然停下。因为,他看到这个长方体的建筑并非一根,而是一个建筑群落。吴兵走到一个略高的沙堆上,仔细观察,一共有十六根,相互之间呈正方形排列,横竖纵横各四根。
整整齐齐排列的十六根柱型建筑物,就这么诡异地矗立在无垠的沙漠里。
吴兵被眼前的这个怪异场面惊吓住。虽然他一直对父亲的事件保持强烈的好奇,可是真的遇到这种场面,他还是无法压抑心中的惊慌。
现在吴兵明白了,父亲和自己,根本就不是一样的人。父亲是一个心理素质超级强大的军人,而自己,什么都不是。
吴兵现在没有那么坚定的决心了,他想到了退却。他转身向后,向着来路往回跑去。跑了一会儿,他突然发现,根本就回不到原地。他根本就看不到帐篷,还有横亘在沙漠里的公路。
吴兵无奈地发现,自己已经处在荒无人烟的沙漠中心地带。他在沙漠里胡乱行走,走了一个小时,还没有确定方向。
突然吴兵发现前方的地面有几行脚印,他蹲下来慢慢前行,发现这行脚印一直伸向前方。走了几分钟之后,吴兵才猛然醒悟,这脚印是自己的。更加让他惊慌的是,身体左右一米开外的地面也有脚印。
迷路了。
吴兵努力让自己冷静,仔细查看,可是查看的后果让他绝望。地面上全部是脚印,密密麻麻地交错着——这些都是他自己的脚印。
吴兵现在才醒悟,自己根本就没有面对突发事件的心理准备。在没有发生奇异事件的时候,自己觉得什么都能面对,可是真的面对了,却无法保持镇定。吴兵把怀表拿出来,身体瑟瑟发抖。是的,就是这个神秘的东西,让自己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被带入到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吴兵又胡乱地走了几步,发现脚印更加密集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没听说过迷路是这种场面。吴兵心里想着一些书上描写在沙漠上迷路的原因,那是因为在旷野中,没有任何显著的标志物,人向着前方直线行走,以为朝着一个方向,就能摆脱迷路的处境。可是事实的情况是,人体的两条腿,是不一样长的,会有略微的差异,在有参照物的生活环境中,人体在走路的时候,就潜意识的把这个细微的差异给纠正,可是如果到了茫茫沙漠中,人在长距离的行走中,没有任何参照物来修正方向,时间一长,这个差异的后果就显现出来,结果就是迷路的人就是围着一个中心点绕圈子。与此类似,在海洋上迷失方向的水手,划桨的两个手臂,臂力差距更大。
可是现在的情况显然和吴兵所了解的常识迥异。现在地上到处是脚印,这说明,他认为自己在朝着一个方向行走,可是实际上,他在朝着各个方向行走,并且是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
这有一种可能性,空间在拓展。有神秘的外力,让空间的维度发生改变。(吴兵说到这里的时候,给我打了个比方,描述空间拓展的可能性。将他的脚印比作是一张纸张上画的一条直线,想象一下,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外力,把二维的纸张胡乱地揉成一团,这就使维度拓展到了高维度。所以纸面上的直线,就会变得混乱不堪,不再保持单一的方向。)
吴兵看到自己的脚印,朝着各个方向,并且在自己的身体前后左右都有。当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维度拓展,所以这个现象,让他非常惊恐。
吴兵虽然知道自己在沙漠上奔跑是徒劳的,可是还是忍不住狂奔。
然后吴兵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个人影,距离自己大约十几米,因为吴兵的视线所及,刚好就是十几米的范围。那个人影,正好在他视线勉强能看到的地方,但是又看得不是很清楚。吴兵突然发现有人出现,心里一时不知道该害怕还是安心。胡乱中,他转换了一个方向,朝着右边跑去,可是他发现,那个人影也跑到了右方前面十几米处。这个方向的光线略强,吴兵看见了,那个人影,背部朝着自己,两手摆动,正在没命地向前跑。
难道有什么危险,让他如此害怕吗?
吴兵连忙停下来,扭头向后看去,却发现了一个让他崩溃的景象,仍旧是距离自己十几米的后方,一个人影正愣愣地站在那里……
他的脑袋正朝后扭着!
吴兵知道怎么回事了,他胡乱地朝着任何一个方向奔跑,都能看到一个人影在自己的前方。那个人影不是别人,就是自己!
在一个空间里,能够不依靠镜子,看到自己完整的形象,这种现象,说明空间在扭曲,或者是在压缩。吴兵发现,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的身影,看得越来越清楚了,而且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半小时之后,无数个重叠的人影,都出现在几米的范围里。
那些不是人影,而是实实在在的人体,而且就是自己!
吴兵随便做一个什么样的动作,围绕在周围的人体都作出一模一样的动作,并且没有时间上的延迟。
吴兵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每一个人影其实都是自己,只是空间扭曲得很严重,让光线在一个小空间里绕了回来而已。吴兵看到的这些人影,都是自己。人只有一个,但是处在了很小并且独立的空间里。
(吴兵在这里,又给我科普了一下南辕北辙的可能性。那个楚国人要去北方,可是朝着南方行走,如他所说,在他的装备补给充足的情况下,总有一天,他能到达目的地,他会经过赤道,经过南极,再在地球的另一端,走过赤道,绕过北极,最后到达楚国的北方,如果他乐意,还可以不走回头路,回到出发点。把楚国人的路线当作光线,把地球扩展到宇宙这个空间。是的,宇宙中的光线,如果时间够长,终有一天会回到原点。可是因为宇宙实在是太大,大到无法想象,所以,任何光线都不能绕回来。但是如果把宇宙的空间缩小,再缩小,比如缩小到一个十几米的范围大小,在这种情况下,向四周发散出去的光线,都会很快回到原点。这就是为什么吴兵能够看到自己的原因,并且是无数个。他所在的地方,空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宇宙中隔离了。)
吴兵到沙漠里来,有意识地靠近罗布泊,的确在心理上有充足的准备。可是现在他知道,仅仅有心理准备是远远不够的,接触一些世界上的神秘事件,单靠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应对。其实自己到沙漠里来,唯一有把握的,就是靠着身上的这块怀表。吴兵从父亲的笔记里,得出罗布泊等事件一定与怀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块怀表,作为父亲留给自己的纪念物,已经在身上戴了好几年,一直都没发现异常。现在到了沙漠的未知地带,这块怀表突然发力,展现出来的功能,让他根本无法接受。
四周的人影距离吴兵自身越来越近,吴兵在心里想着,如果这些影子和自己完全重叠,会发生什么事情?
吴兵难免开始考虑这跟自己安危相关的问题。
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灌入吴兵的耳膜,非常的刺耳。这个声音,类似于收音机在搜索频道的时候,突然发出的磁噪声,也和开会的时候,工作人员调整麦克风时发生的啸叫一样,听着让人无比难受。
吴兵的眼前突然一片光明,然后四周的人影全部消失。
头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和扩音器发出的警告:“屏蔽已解除,发现不明人员。重复,屏蔽已解除,发现不明人员。”
吴兵茫然地看着上空,上面是一架直升机,在距离自己几十米的空中盘旋,一个探照灯,照射在自己身上。
一群军人正在吴兵的四周,用枪指着他,并慢慢移动。
吴兵喊起来:“我是个游客,我是个游客。”
军人都逼近了吴兵,枪口已经顶到他身体上。吴兵不敢妄动,嘴里喊着:“我迷路了,我是个游客。”
把吴兵围着的军人都不说话,谨慎地观察他。隔了一会儿,一个军人喊道:“把手放在头顶。”
吴兵照做了。
然后两个穿着白色生化服的人靠近吴兵,用某种仪器在他的身体上下探测。
“没有辐射。”穿着白色生化服的人员把防护面具摘下,对旁人说道,“没有放射性物质。”
军人退开了一些,穿白色生化服的人员对吴兵说道:“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我是个游客,我迷路了。”吴兵回答。
“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穿着生化服的工作人员加重语气说道,“没有哪个游客能徒步走到这里来。”
“我说了,我迷路了。”吴兵辩解道。
穿着生化服的工作人员,一把把吴兵抓住:“你被捕了。”
吴兵的胳膊被军人扣到背后,肩膀给狠狠按住。他跟着军人在沙漠上行走。吴兵看到,这是一支小分队,附近还停着军用卡车,只是这一军用卡车有点特别,不是橡胶轮胎,而是履带,应该是装甲车改装的。
吴兵以为自己要被带到军用卡车里,不过他想错了,他被军人带到直升机上。
直升机马上起飞,吴兵又看到了那些长方体的柱子。随着直升机向上提升,那十六根柱子都进入吴兵的眼底。从上方来看,十六根柱子成了一副几何图形,摆在沙漠上。
忽然天空划过一道明亮的光线,光线保持了几秒钟,把这一片沙漠全部照亮。
吴兵看到了地面上的景象,不禁惊愕万分!
广阔的沙漠上,到处都是规则的几何图形,和父亲笔记里描写的一致——正方形、三角形、五角星形、菱形、矩形……
每一个几何图形,都是由方正的建筑物排列构成,而自己刚才看到的十六根正方体柱子,只是其中的一个图形而已。
吴兵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向坐在旁边的人看去,飞机上还坐了三个人,都面无表情。其中一个拿起步话机,沉稳地说道:“第四分队又发现了一个传输体,坐标是经度91°23′59″、纬度40°27′8″。”
“传输体!”吴兵说道,“什么传输体?”没人回答他,直升机继续飞行。
直升机快速飞过这片区域,吴兵看到前方的地面有很多灯光。这些灯光很奇怪,长长一条,集中在一条长形线上。
直升机向着灯光降落,现在吴兵才看清楚了,所有的灯光都在一道狭长的裂谷里面。这里是一片平地,表面平整,可是中间有一道裂谷,把地面分割开来。这是大自然的作品,不是人为的。
这道裂谷很深,有几十米宽,发光的指示灯就挂在裂谷两侧的岩壁上,裂谷底部有一大片建筑——军营。军营顺着裂谷的方向向着深处排列,其中还有块空地,就是直升机的停机坪。
直升机降落在停机坪上,吴兵被带下来,向着军营走去。吴兵看到军营附近有军人在站岗,有几支保持队形的军人从裂谷内侧快速地跑出来,向外侧跑去。他们都荷枪实弹。还有几辆坦克,也在向外开动。裂谷里的喇叭在广播,不停地发号施令:“XX编队向XX方位行动……”
气氛非常紧张。
毫无疑问,这是个隐藏在沙漠裂谷里的军事基地。
吴兵的目的达到了,他真的介入到了某军区在沙漠里的基地。
吴兵被带到一个房间,这房间不像其他军营一样是用砖砌的平房,而是在岩壁里挖出的一个巨大窑洞。
窑洞里面到处是穿着军装的工作人员,都在设备仪器前紧张地工作——就和父亲笔记里所说的海军军事基地差不多。
吴兵被带到一个高级军官面前。根据肩章,吴兵能确定他是个大校级别的军官。
押送吴兵的军人向大校敬了一个礼,大校点头,那几个军人走了。
大校没有让吴兵坐下的意思,两个人站着,相互打量。
“你是不是姓吴?”大校问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吴兵诧异地说道。
“你在东北的那个潜艇基地时,就已经被我们挂上号了。”大校说道,“你到甘肃、青海,我都知道。我只是没料到,你真的能进入这里。”
“你是谁?”吴兵问道,“你是不是认得我父亲?”
“如果不是因为你父亲,你在东北就被扣留了。”大校说道,“我们知道你是在调查你父亲的消息。”
“我父亲是不是又去了那个地方——异海?”
“你既然已经知道,为什么还要问。”
“我想我有权利确定我父亲的下落。”
大校沉默片刻,说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给你肯定的答复,你父亲为了国家利益,又一次进入异海。你的父亲没有恪守原则,他已经把任务的部分信息透露出来,并且私自藏留了一块怀表给你。”
“进入异海的行动中,你是我父亲的上司,你姓王?”
“不是,我姓张,我没见过你父亲。”张大校说道,“我的工作和你的父亲有联系,但不是同一个行动部门。”
“你怎么知道我父亲给了我怀表?”吴兵说道。
“没有怀表,你根本不可能进入到罗布泊的腹地。”张大校说道,“空间位移,只有怀表能做到,你忘了吗,你自己都没意识到你在瞬间位移了几百公里。还有你无法控制怀表的功能,怀表在自行运转,提升了你所在空间的维度。”
“这怀表在我身上很久了,为什么它突然在这里启动?”
“这不就是你靠近罗布泊的目的吗?”张大校说道,“怀表的功能启动,当然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你到底对怀表和你父亲的行动了解多少?”张大校注视着吴兵,“你难道不知道,怀表就是连接平行空间的仪器?”
“那些在沙漠里的奇怪柱形建筑,和平行空间有关?”吴兵懂了。
“这就是我们军队驻扎在此的原因。”张大校说道,“形势已经不由我们控制,事件升级了,很严重。那些奇怪的建筑,从半年前开始,就无端地在沙漠里冒起,我们不知道它们的来源。”
“你和我父亲到底是什么部门?”
“我和你父亲一样,都隶属于执行有关平行空间任务的部队,只是我从事的是理论研究。”
“张校,我父亲执行的任务,你有更多的信息吗?”
张大校严肃地说道:“我说过,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控制,你父亲行动的级别已经下降,现在我们面临最大的困境,不是我们要进入异海,而是那些传输体。”
“什么传输体?”吴兵在直升机上已经听过这个名词。
“他们来了!”张大校眉头深皱,慢慢说道。
“谁来了?”吴兵看到张大校的神色紧张,知道他说的不假,事件在升级。
张大校对吴兵说道:“跟我来。”
吴兵随着张大校走过大厅,进入一间内室,室内放了一张巨大的办公桌,上面堆满了文件和档案。房间角落里放了一张行军床,看来张大校吃住都在这个办公场所。
张大校指着墙上,那是一张船舶的照片:“这艘科考船对我国有非比寻常的意义。”
吴兵想到了海子所说的“大洋一号”,对张大校说道:“我国第一次完全独立进入异海的行动。”
“也不完全是这样,我国从20世纪80年代就已经和美国联合研究平行空间的实验课题。”张大校说道,“是的,两次实验,你的父亲都参加了。”
吴兵现在已经得到了父亲下落的确定回复,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虽然内心早已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但真的确定了,仍旧感到失落,父亲为了这项实验两次抛弃了自己。
“谈谈你父亲吧。”张大校说道,“其实我们已经打算把你叫来……你父亲对你说过什么?”
“他什么都没对我说过。”
“你在撒谎。”张大校说道,“你对异海相关的事情了解得太多,并且你父亲又参加了异海的实验,如果你是我,你会相信吗?”
吴兵还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父亲留下笔记的事情说出来。
“我们需要你吐露这些内容。”张大校说道,“你父亲当年回来后,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到现在都是绝密档案,我一直无从得知。但是自从我到这个基地指挥这里的行动之后,已经得到你父亲当年提议的一些内容。”
“我父亲提议什么?”
“他提议我国停止经济上的开放,阻止全球一体化的进程。”张大校说道,“可是对外开放已经是我国经济发展既定的大方向,他的提议当然不能被采纳。”
“他的目的是不想让国外的资本进入国家。”吴兵说道,“异海行动有个关键内容,跟经济有关。”
“所以他主动要求退役。”
“他回到家里,一直都很少说话。”吴兵说道,“他也许在等待下一次机会。他知道国家会安排他再一次进入异海。”
“你没有必要再隐瞒。”张大校说道,“这个秘密已经在世界各地显现出来。很多相关的谣传,在世界上到处流传。”
张大校把一摞档案扔到吴兵身前的桌面上:“你自己看看。”
吴兵拿起最上方的一个档案,这个档案上列举的是全国各地这几年不同地区煤矿地下燃烧的记录,煤层在地下燃烧,严重的,已经烧到地面上。
“这是地火。”吴兵说道,“很常见的煤矿灾难,听说新疆的某个地区,地面下的煤矿已经燃烧了上百年。”
张大校面无表情,示意吴兵看下一个档案。
下面的档案就不是来自于国内,而是发生在其他国家的事件:美国的军舰长期在印度洋西部执行任务,发现了空间紊乱;有不明的物体出现,无法用现在的科学解释。
吴兵继续看下去,美国的一家通讯公司发生了奇怪的故障,导致所有用户在某一个时间,都同时接到一个电话,但是里面的声音,谁也听不懂。
南美洲发生无数起地陷事件,但是只有一起被报道,因为那起地陷发生在城市中心,无法掩盖。
非洲某国热带雨林里的树木突然大面积枯萎,以至于居住在里面的原始居民,不得不离开栖息之地。根据那些原住民的诉说,世界已经被诅咒了。当调查人员进入那个森林调查的时候,发现枯萎的树木又焕发了生机。不过,十几个队员,只有一个人回来,其他的队员全部失踪,而幸存者现在也已经精神崩溃。
吴兵的手在发抖。这些事情,有的看起来平淡无奇,有的又怪异非常,可是这些事件有个共同点,就是都能和父亲笔记里提到的某些内容产生联系。
“你父亲不是唯一掌握秘密的人。”张大校说道。
吴兵知道事件在升级,但是没想到已经到了如此境地。他在这一刻,已经隐隐知道,事件对地球的影响,已经非同寻常。
“先谈谈地陷事件。”张大校说道,“我的部下已经对我报告,他们在发现你的时候,你已经处在一个封闭的高维度空间里。”
“这个和地陷有什么关系?”
“高维度空间的物质进入低维度空间,可以进入低维度的任何方位——包括低维度空间的内部。”
吴兵一言不发,是的,父亲的笔记里提过这点。
“地下煤矿燃烧,一开始就被注意到。我国有专门针对地火的科学研究队伍,并且我们的技术非常成熟。”张大校说道,“我们能用在煤层上采取灌浆隔断的技术,阻止地火的蔓延。”
吴兵第一次听说中国还有这个科研部门。
“可是那些地下火焰,能够从我们意想不到的煤层延伸面通过隔断。”张大校说道,“火焰甚至能预测到我们采取的隔断方案,它们有思考能力。并且有矿工看到冒出地面的火焰呈现几何图形,比如菱形、正方形,就跟我们在沙漠里看到的那些建筑物的形状一样。”
吴兵心里想着自己刚才在沙漠里看到的那些规则的柱状建筑物。
“我国罗布泊的沙漠地带,也出现大量不明建筑,形状规则对称,但不是我国任何单位和个人所为。建筑持续存在六十一小时后,就莫名消失,不留痕迹。但是附近的磁场一直保持异常状态。我们已经发现有动植物在上述地带发生突变,我说的动植物也包括人类。”
“那些神秘建筑,和我被你们发现地点附近的建筑物是类似的吗?”吴兵已经在颤抖。
“我就是受国家派遣,专门调查这个神秘建筑的总指挥。”张大校说道。
“我们现在就在罗布泊!”吴兵的心理防线完全崩溃。
“我们现在就在罗布泊的中心地带。”张大校说道,“我国很久前就在这里建立了基地,不过我想你早就知道。”
“我父亲的确给我留下了一些信息。”吴兵妥协了,“不过他从没说过,我是在他离开后,发现他留下的笔记。”
“笔记呢?”张大校焦急地说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没交给国家。”
“笔记我藏了起来。”
“你能说一些关键性的信息吗,笔记上的?”
“我父亲提到过这些神秘的现象。它们是某种文明——寄生文明,它们来自于平行空间。”
“这些我都知道。”张大校说道,“我就是研究这个的专家。还有什么重要的内容?”
“有一个设想,我父亲提到过一个德国人,他说我们人类,被那种寄生文明控制后才产生了意识——智能意识。”
“这个我真的没听说过。”
“他还提到过,那种来自于平行空间的文明有很多种生存的方式,比如能以离子态存在,或者是植物,或者是种群共生体。”
“这就解释了现在沙漠上的那种规则建筑。”张大校说道,“如你所说,那我们人类也是这种文明的存在方式之一。可是它们为什么现在要进入地球,而且充满敌意?”
“因为,我们人类也许已经脱离了它们的控制。”吴兵说道,“不仅如此,我们还要消灭它们,走自己的道路。”
“我们有什么办法消灭它们?”张大校说道,“它们的存在形式多样。”
“它们要控制我们,一定要寄生到我们的身体上。”吴兵说道,“我父亲在笔记里提过,它们是寄生文明,它们习惯和侵入空间的生物融合,保持对环境的适应。”
“它们并不是要从种群数量上对付我们。”张大校说道,“只需要附在我们身上就行了?”
“之前它们就是这么做的。”吴兵说道,“我推测,它们又会使用这种办法。”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它们现在一定在行动了,沙漠里已经出现了异于常人的人类个体。”张大校说道。
吴兵忽然意识到,张大校其实知道很多事情,因为他对自己的思路很理解,交流根本没有滞涩。
吴兵不再隐瞒了,对张大校说道:“它们现在再次进入地球,是有人在暗中帮助它们。地球上有股庞大的势力,仍旧没有摆脱它们的控制。”
“如果它们只能以寄生的方式入侵地球。”张大校说道,“那事情就相对好办,它们会改变寄生体的基因,那我们只要针对基因,研制出生物武器就足够了。”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吴兵说道。
“人类基因图谱已经破译。”张大校说道,“你忘了,我国也有参与。”
“我父亲的笔记里说过,德国人有针对这种寄生文明的撒手锏——某种生物武器,秘密隐藏在南极。”
张大校说道:“继续说下去。”
“那种生物武器,可以在人类的个体里疯狂传染。没有被寄生的个体会抵抗这种病毒,被寄生的人类就会被淘汰。”
“原来是这样。”张大校说道,“原来德国早就研究出了应对的办法——既然不能消灭这些异类,就从人类自身个体上辨别被寄生者,再针对性地消灭。”
“应该是这样,并且世界上还有部分人类没有摆脱寄生,并且他们很强大,渗透到各个领域。”
“是的,这场战争,并不是仅仅针对这些神秘事件这么简单,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就是我们自己——那些迎接寄生文明的力量,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吴兵没有什么信息可以透露了,于是站在原地,玩弄手上的怀表。
“我对你说了这么多,是希望你能提供相关的线索。”张大校说道,“毕竟你是吴XX的儿子。但是你不是军人,我不建议你参与进来。不过这个由你自己决定,无论你作出什么选择,我都会作出相应的安排。”
吴兵知道张大校说这句话的意思,如果真的参与进来,自己的下半生将完全改变,而且,有可能会见到自己的父亲。
吴兵将怀表递给张大校:“我想我是用不着这个了。”
张大校没有接过来,而是对吴兵说道:“我给你时间考虑,你随时都可以联系我,这个很简单。等你把怀表交给我的时候,再告诉我你的选择。”
吴兵答应了张大校的提议,点头说道:“好的,我想想。”
“那我先送你回去。”张大校说道。
“张大校,如果我把关于异海的内容发布到网上,是不是会对我们现在的任务产生影响?”吴兵问道。
“没什么,如果这些真的发生了,人类的处境已经无法收拾。如果我们赢了,这些信息,有谁会相信呢。”张大校拍了拍吴兵的肩膀,“你考虑好自己的选择吧。”
吴兵又被几个军人带到直升机上,直升机在空中飞行。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一缕淡淡的阳光照射在地面上。
吴兵看到一些军人,正在地面上围剿一些快速移动的动物。那些奇怪的建筑物,矗立在沙漠里,看起来让人遍体生寒。
吴兵告诉飞行员自己进入沙漠的大体方位,直升机把他送到那条公路旁边。
这条路,有很多车辆往来,吴兵可以寻求过往车辆的帮助。
直升机飞走后,吴兵独自一人向着西方行走。飞行员告诉他,前方几十公里,就有市镇。
不停地有车辆从吴兵身边开过,有几辆车停下来,询问吴兵需不需要搭载一程,吴兵拒绝了,他想自己多待一会儿,好好想想自己今后的人生道路。
如果人类不会在短期内失败,那场战争,也许会持续很久。这本来就是一场延续了千百万年的战争,从没中断过。
吴兵走到中午,正饥渴难耐,打算拦一辆车的时候,前方一辆探路者远远地开过来,开到他的面前急停。
海子从车上跳下来,对着吴兵说道:“兄弟,你不在帐篷里,我还担心你在沙漠里失踪了。”
“没有,我只是随便转转。”
“你肯定去了什么地方。”海子说道。
吴兵没有回答。
“不管这些了。”海子说道,“你没事就行,你打算接下来去什么地方?”
“当然是跟着你们去新疆旅游。”吴兵说道,“你们不会扔下我吧?”
“怎么可能,你一定有很多事情还没有说,正好有时间告诉我们。”
“你喜欢听故事吗?”
“不管是不是故事,我都愿意听。”
吴兵跟我说的所有事情,到此结束。
我知道大家对这个结局一定不会满意,但是我只能如实把这些东西写出来。我很想把吴兵在沙漠里的经历加以夸张,构思一些匪夷所思的历险情节。可是这样做的话,总觉得对吴兵不太公平。我左右衡量,还是就以吴兵告诉我的那些事情作为故事的结尾,勉强算个不是交代的交代。
哦,还有件事情要告诉大家,我上个星期收到了一个快递,打开包裹后,我看到了一支钢笔,通体灰白色。我正拿着钢笔入神,快递人员提醒我,里面有张纸片掉出来了。
我连忙弯腰捡起,看到纸片上写着一句话:“蛇哥,真的开始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