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里,皇后冷冷的哼了一声,“可安排下去了?”
“都安排好了。”喜嬷嬷微微垂首作答。
“全无礼数的野丫头,看着便生厌。”皇后眼波流转,“喜嬷嬷,本宫瞧着她身上穿的可是水粼缎?”
喜嬷嬷略一思索,“老奴瞧着是水粼缎。”
“这些年,本宫只从皇上那儿得了两匹水粼缎,她倒是敢穿到本宫的面前。”皇后双眼微微眯着,慢悠悠的说着,“白家的人,本宫瞧着便生气,当年若不是皇上保着,今日哪轮得到这野丫头穿着这一身在本宫面前招摇?”
“娘娘当心身子,别和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丫头置气,白家不成气候。”喜嬷嬷给皇后轻轻按压额角。
皇后原本拧着的眉头舒展开,闭着眼不再说话。
白日里的皇宫什么模样?三七没机会看,在坤宁宫里待了一整天,临了真被留在宫里不说,还没管她晚膳,不过堂堂皇后怎么也不能把她饿着,自个儿吃可比和她一块儿吃自在多了,起码不用吃两口就说饱了,她现在肚子饿得直打鼓。
天黑后的皇宫,沿途都有宫灯,一路上有宫女提着灯在前面领路,她总觉得这里有些阴森。说来也觉得奇怪,她在翠华山上待惯了,荒郊野外也待的不少,都没有这种感觉,倒是在这个时不时就有禁卫军巡逻,太监、宫女、嬷嬷不知凡几的皇宫里感受到了阴森诡异。
奇珍坊是专为后宫打造金银首饰及衣衫裙褂的,皆是女子,将三七安排在这里倒算妥帖。
三七看过宫里的地图,要是没记错,奇珍坊离坤宁宫有些距离,这让三七挺满意的,离那坤宁宫要多远有多远是好事,要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简直是太辛苦了。
脑子里想着走这条路要经过那些贵人的宫苑,一个一个的默背着宫苑的名称。
一道婉转悠扬的歌声传来,此处寂静,更显得清澈动听,这歌声似是从玲珑阁传出来的,因昨日时间紧迫,白逸轩只说了一些和皇后走得近或是荣宠正盛的妃嫔,后宫佳丽三千,一晚上自是说不过来的。
“唱得真不错。”三七夸赞了一句,这是她自进宫这一天下来最真心的一句话。
领路的小宫女见她停下来,微微皱了一下眉,小声催促她,“姑娘还是快些走,这里逗留不得。”
“为何?”三七不解。
“宫里的事不可妄加议论。”小宫女看起来年纪和三七差不多,说话却有些老气横秋,“奉劝姑娘一句,不该问的别问。”言语间有一丝不屑。
不愧是坤宁宫里出来的,一个小小的宫女都有一股子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三七挑了挑眉,不问就不问,坤宁宫的人得罪不起,不说话总行了吧!
小宫女见她一动不动的站那儿,还略微陶醉的闭眼倾听,催促道:“你快些走,若是皇后怪罪下来,你可担待不起。”
三七没有搭腔,只是专注着听曲,不让问,不代表她得走,在坤宁宫里憋了一整天,已经有些压不住火,正好这悦耳的歌喉让她陶冶一下性情。
歌声犹如黄莺出谷,似痴似恨,如诉如泣,听来似有百转千回在心头。
见她不动,小宫女有些急,“这玲珑阁里的惜妃患了疯病,那可是会伤人的,你若是惊扰了惜妃,她出来伤了你,就是你咎由自取。”
疯病?三七微拧了一下眉,看向玲珑阁,诺大的宫殿里只有一盏孤灯,歌声便是从那亮着的屋子里传出来的,院里也不似有人伺候。
患了疯病自是不影响唱曲儿,只是能将曲子唱至如此?
听来不像!
玲珑阁的妃嫔是真疯或者装疯,三七此刻也顾不上,何况眼前的宫女是坤宁宫里的,知晓自己刁难她便是和皇后过不去。
行吧,接着忍!
没再多耽搁,跟着宫女往奇珍坊走,歌声渐行渐远。
奇珍坊里早已安排了住处给三七,既然是皇后请进宫的,自然不会在吃住上怠慢她,独处一个小院落,倒是僻静的很。
小宫女没有走,显然是被皇后安排着过来伺候的,不过说是伺候,实则就是监视三七的一举一动。
三七自然心里明白,很是配合,就在自己的厢房里待着。
只是,没用晚膳呐。
眼珠子一转,吩咐小宫女去备膳。
小宫女看着坐在桌边喝茶的三七,有些不屑地撇撇嘴,“这儿可是皇宫内院,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到处走冲撞了贵人,可没人救得了你。”
“恩,多谢……额……玉翠姑娘教诲。”三七想起来方才坤宁宫里的嬷嬷便是这么唤她的,一脸受教顺从的模样。
玉翠轻哼一声便出了屋子,这气性大的若不是她穿着一身宫女的衣裳,旁人若是听见她这么说话,定以为她才是主子,三七该是伺候人的那一位。
待人走远,三七将手里的杯子放下,立马就出了屋子。白逸轩虽是画了宫里的地图给她看,但地图并未详细到各宫各苑里的地形都画下来,她若是不趁着现在去探探四周的情况,那才是笑话。
三七住的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出来的相当顺利,奇珍坊大致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是女官做工的地方,后院则用来居住,做工的宫女都是十几个人住一间屋子,只有掌事的女官才能有独立的小院落。
晃了一圈,差不多摸透了这儿的大概,估摸着玉翠也该回来了,三七便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却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一闪身就躲到了假山的后头。
两名宫女手里各自捧着一个托盘,上头放着精致华贵的衣物,边走边小声说着话。
“玲珑阁又唱曲了,也不知晓今晚要唱多久,我都不敢睡。”
“奇珍坊和玲珑阁这么近,想不听见都难。”
“都说惜妃娘娘疯了是因月华宫住得太近,看着似是离得远,实则就隔了一道墙,听闻是月华宫里阴魂不散,十二皇子惨死,惜妃娘娘痛失幼子才疯了。”
“月华宫邪乎的很,白天经过那儿我都不敢往那儿看。”
“听宫里的老人说,月华宫那位不是自缢身亡吗?为何月华宫……”
“嘘,别说了,月华宫的事儿可乱说不得,小心掉了脑袋。”
两名宫女匆匆走远,假山后的三七这才冒出头来往自己暂住的院子走,她若是没有记错,这两名宫女说的月华宫该是白逸轩姑姑被废了后位居住的地方,也是在那个宫里自缢的。
听起来,莫非她的死,另有隐情?
关于白家的事,三七听闻难免上心,只不过要想去探月华宫也得有机会,当务之急是赶在玉翠回来前回去。
三七的运气不错,才刚蹿进屋子里坐定,玉翠便回来了。
餐桌上摆好膳食,四菜一汤,有鱼有肉,菜式精致,看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
看着桌上的菜,眼里闪过一丝讥诮,下迷药是想做什么?想害人不该是穿肠毒/药更快些吗?
三七拿着筷子在每道菜上犹豫了一下,似是不知道从哪里下筷子,偷瞄着玉翠的反应,“没胃口,还是不吃了。”说着便放下筷子。
“你……”玉翠顿了一下,换上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还是用些膳食。”
见三七兴趣缺缺的模样,就盛了一碗汤放到她的面前,“若实在没胃口便喝些汤,这汤很是滋补。”
三七面上装作全然不知,心里却明镜似得,这生怕自己不喝迷药的样子也太明显了,行吧,且看看皇后要你来搞些什么名堂?
拿起调羹在汤碗里搅了搅,舀起一勺送进了嘴里,“这汤真不错。”
“那便多喝一些。”玉翠说着话,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阴狠的笑意。
没有皇后在跟前,三七也没那些个惺惺作态的讲究,觉得用汤勺喝汤太慢,当着玉翠的面索性端着碗来了个一饮而尽,这才将碗放下,吩咐玉翠把桌子给收拾了。
玉翠慢慢悠悠的收拾桌子,三七也不催她,任由她慢慢来,自己则坐在书案前,随手拿了本书册装模作样的看起来,实则余光一直在偷看。
不同于三七的悠哉,玉翠心里觉得怪异,这迷药是喜嬷嬷给的,说是药效极快,睡得无知无觉,怎么还没晕?
自己明明看着她将汤喝下去的,不可能出错呀?
莫非是每个人体质不同,见效的时辰也不同?
行吧,先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回来定已经晕了。
谁知,她回来的时候,三七依旧没事儿人似得在书案前看书,脸上不禁浮现讶异和急躁,不会真的弄错药了?
三七的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些抑制不住,假装打哈欠将嘴掩住,生怕被玉翠看出来自己在偷笑。决定不再逗她玩儿,轻摁着额角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床榻走,“玉翠,我有些困……”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倒平在了床上。
“你怎么了?”玉翠假意问了一句,走近床榻又叫唤了几声,发现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开门走了出去。
三七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静观其变。
作者有话要说:哎哟哟,这丫头也真是不知道谁是用药的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