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09章

轻轻浅浅的呼吸,像是晨曦前逐渐消失薄雾。

太阳出来前就会彻底消散。

死死纠缠的指尖。

不常修剪指甲嵌入手背,刮在着跟刀片一样锋利。

茉莉试图抽回手,却怎么都不挣不脱。

被褥下细腻的皮肤仿佛烫手一样,蜷缩在被褥里的少年。

还会寻着本能,朝她位置蹭近一些。

像是幼猫一样。

压抑着痛楚的呼吸声,昏暗里惨白蹙眉的俏丽面容,被汗水弄湿黏腻在额头的金色长发。

微微睁开的碧绿色无法聚焦的眼眸。

掌心下浸满冷汗涔涔的削瘦身体,干瘪凹陷的胸膛和腹部,脊背高高刺出仿佛蝴蝶羽翼般的肩胛骨。

以及被撑得异常的肚子。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异常的脆弱与透明感。

好像是清晨凝结在山茶花的上露珠,微风摇晃一下就会坠地破碎。

“放轻松的点,”

“肠胃没撑破,只是多食,贪肉,消化不良...”

“喝点药就好了。”

茉莉要检查他偷吃了什么。

凯西慢腾腾的叼来了那个巨大的,被刀子割的面目全非的风干火腿。

像是盗贼洗劫过的狼狈。

金黄色的表皮,丰厚的油脂,紧实粉红色肉质,被割的乱七八糟。

让人血压飙升的‘犯罪证据’。

茉莉只感觉脑袋上的一根筋狠狠跳了跳,有一种无名之火从心底往的头顶上翻涌。

但是看看床榻上疼的冷汗涔涔的人。

最终满肚子斥责都变成了沉默,只能顺着他的动作帮他轻轻揉着不消化肠胃。

.....

茉莉给他揉了好一会的肚子。

直到调配好药剂。

托起床上蜷缩的金发少年汗湿的脖颈,拨开黏腻在手臂上凌乱长发,将玻璃试剂凑到唇边给他喂药的时候。

他虚弱蠕动着唇瓣,浑身写满了抗拒。

不吃药。

苦。

在马尔斯公爵身边,被打是常态。

暴躁的金丝雀越是难以驯服,受到的苛责与虐-待就更多。

所以保罗讨厌苦涩的药。

这个味道充斥着他踏入那座城堡的每一天。

那些令人憎恶的蔑视,那些形形色色看不清楚成年人,以及口蜜腹剑的银发美丽‘少女’....

以及一碗碗端到面前冒着奇怪绿泡泡,混着奇怪虫子的粘稠液体。

掐着喉咙,灌下去粘稠药剂。

苦涩,恶臭,混杂着不知名的草药与野兽的粉末与毛发,调制成一管试剂。

灌入喉咙,呛到鼻腔,粘在脸上好像鼻涕虫卡在喉咙里的感觉。

即使咽下去,仿佛下一秒就从肚子里逆流喷涌而出。

恶心透顶。

‘不...'

‘不...不喝...’

所以他拼命挣扎着,微弱抗拒着扭过头。

虚虚挣扎的手,一点力气都没有,像极了引诱。

女巫颇有耐心的摸着他湿哒哒的侧脸,指尖轻轻抚摸着少年姣好的侧脸。

缓缓低下头。

诡异深蓝色的长发垂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像是倾洒的星辰夜幕。

照着窗帘外缝隙透进来阳光,像极了在星河上流淌的繁星点点。

茉莉的皮肤很白,在阳光缝隙里看有种透明感,像是北国冬日雪幕中诞生的冰雪美人。

“放心喝吧。”

“我以女巫的名誉起誓。”

“不苦,没有奇怪的味道。”

茉莉这边说着的话,将药剂凑近了几分。

抵到了少年苍白的唇瓣上,让他用嗅觉感知了下药剂的味道。

确实没有奇怪的味道。

药剂瓶里晃动液体像水一样透明,还带着股沁人心脾的草药香。

跟茉莉指尖上沾染味道一样。

可能是摩挲在侧脸的指尖太温柔,可能是她身上香气太诱人,可能是声声响起的在耳边声音太平静。

一点异样的起伏感都没有。

像是微风吹过宁静湖面掀起的层层涟漪。

不经意的微动。

哄得虚弱的金丝雀咬紧的唇瓣终于松开了。

女巫药剂灌了下去。

确实是确实是没有怪味。

但是苦。

苦到灵魂出窍的感觉。

苦的意识模糊的病弱金丝雀,在混乱中都没忘记,挣扎着爬起来想吐。

被女巫一把按住。

身体的疼痛感还没有褪去。

俏丽苍白的脸,皱巴巴扭曲在一起,那双翠绿色眼睛无意识扎了几下之后。

终于慢慢看清楚了坐在床边的人,消散的意识终于回归了。

暴躁金丝雀死死扒着面前的人的手臂,正努力推搡着,突然表情凝固,苍白的脸颊诡异的从脖子开始红。

显然是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一直放在被褥下被他死拽着女巫挣不脱的手。

爆红的耳朵尖比恶语先来,连苦到炸裂药剂都抛到了脑后。

“你这个心怀叵测的老女人....”

他的声音很弱,像是微风吹过耳际。

即使是骂人也不提力气,反倒有点像是幼猫的挣扎。

气势不足的骂骂咧咧。

“我就知道,你不怀好意...你想苦死我....”

“女巫的荣耀呢....”

放在肚子上手真的很温柔。

痛苦中拂过背脊和额头的指尖也很温柔,凉凉的如同春日柳条扫在掌心柔柔的触感。

令人悸动。

所以蜷缩在床上金丝雀,整个人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像个鹌鹑一样。

只漏出一截金色长发留在枕头上。

“我叫‘艾米丽’...也叫保罗....”

“你...你...叫什么?”

女巫的药剂很苦,但是效果很优秀。

喝下去的这点时间。

暴躁的金丝雀已经感觉肚子不那么紧绷了,不再像是石头坠在肠胃里的感觉。

不再疼的他浑身冷汗直冒。

裹在被褥里的金丝雀试探性的活动了下,但是身上虚弱感还没散去,整个人懒懒的提不起精神。

“异端女巫不存在荣耀这个说法。”

坐在床边的茉莉,伸手将喝完的药剂瓶从空中飘出去,回头看着蜷缩在床上只漏出一截头顶的金发少年。

“我叫茉莉。”

“你可以称我为星辰女巫。”

.........

春季的天气并不寒冷,但是细雨蒙蒙。

街道上弥漫着稀薄的雾气。

路面散落着昨天教会宣传时,纷纷扬扬洒了一地的传单。

印着鞋印。

被毫不留情踏进淤泥里,泡的稀烂。

天刚蒙蒙亮拖着垃圾桶的清扫街道管理人,破着脚一瘸一拐的清理地面的时候。

嘴里止不住的抱怨。

“哦!”

“这么冷的清晨,瞧瞧这些闲的没事的家伙。”

“弄得一团乱糟糟。”

“一点都不珍惜这座城市...”

“就应该都把他们抓起来!抓起来!”

穿着破旧外套,头上带着脏的看不出颜色的帽子。

沟壑纵横饱经风霜的脸。

一边碎碎念的抱怨着,仿佛在臆想中击败了所有敌人,站在胜利的顶峰骄傲,一边收拾地上泡的稀烂的碎纸。

街道管理员将清扫的垃圾归拢,准备送到了旁边存放垃圾桶的小巷子里。

那里远离主街道。

幽深肮脏,遍布污水。

正当他拖着一筐子湿淋淋的垃圾,踏入小巷子准备倾倒的时候。

突然看到了一双湿漉漉的男士皮鞋,然后再往前一步就看到了趴在水渍里的人。

春季多雨。

穿着一身皱巴巴湿缕缕的深色衣服,手背上和侧脸上有乌青的破口和血迹,脸朝下趴在在水洼里。

悄无声息。

不知道是脸受伤还是鼻子受伤,反正水洼里一片都是浅浅的模糊的血迹。

管理员以为是喝醉酒鬼摔倒在这里。

泡的一脸血。

顶着不耐烦的一张脸,迈着蹒跚的步伐,扬起拐杖打了打。

“喂喂喂喂——”

“起来了。”

“这些浑身酒臭味的家伙,迟早要淹死在多兰瑟尔河里....”

没动静。

管理员歪着脑袋重重叹息了一下。

这才不情不愿走过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翻过来。

之后才发现。

这家伙满脸是血,脸朝下趴在水洼里一夜。

死不瞑目。

惊慌的声音撕裂了清晨的薄雾。

......

趴了一夜,第二天的时候尸体都硬了。

尼尔森接到报案匆匆赶过来的时候,他的头上打的发蜡都还没干,打理的标志的小胡子,骚-包的穿了身崭新的制服。

显得精神抖擞。

他正准备跟美丽的琼斯小姐共享今天这个美好的清晨,却在精心准备约会现场的途中,被手下的卫兵叫了回来。

尼尔森的心情糟糕透顶。

“大清早叫我干什么?”

“醉鬼死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哪天没有几个醉鬼失足掉进河里溺死?”

“这帮该死的饭桶。”

尼尔森队长一路骂骂咧咧回来的时候,清扫街道的管理人员正在旁边坐着笔录。

有人给这个浑身吓得哆嗦老人披了条毯子。

还递上了一杯加了安神草的热茶,试图让他从惊恐情绪中缓和出来。

管理员颤颤巍巍的结果了粗粝杯子,然后瑟缩着,语无伦次讲述着清晨发现,余光瞥到尼尔森队长的时候。

这个惊恐的老人直接就激动了。

他叫嚣着尼尔森队长的名字,手上安神茶几乎都捧不稳,直接掉在地上。

嘴里还碎碎念着。

“尼尔森队长,尼尔森队长,有剥皮的怪物...”

“有割人脸的怪物....”

突然从角落里杀出来老人,吓了尼尔森一跳,更是让他本就糟糕的心情变得更糟糕。

“哪里窜出来的家伙,满口胡话....快拖走,拖走,快拖走....”

“尼尔森队长,我没说谎!”

“真有剥皮的怪物。”

被吓得满口胡话的管理人员,被卫兵像麻袋一样的拖下去,他还在奋力挣扎的时候。

尼尔森已经穿过了封锁现场,到达了案发地。

只一眼,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因为尸体的脸已经彻底被剥下来了,血淋淋的伤口在水洼里泡的发白,能清楚看到红色的肌肉和黄色的脂肪以及白色筋膜。

以及被胡乱割掉了一半嘴唇,漏出血淋淋的牙齿解构。

死不瞑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