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然转过身,突然意识到刚才她说了什么。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天晚上马克斯韦尔没有坐他的车——我发誓他没有!”
在休息室里杰克逊依旧坐在桌前,旁边站了一位小个子的牧师。
“这是这里的牧师,”杰克逊说。“似乎他有话对我们说。”
“是的,”那个小个子男人说道,手臂放在胸前交叉然后身体前后摆动,就像一个女佣。“很抱歉现在才来说出事实,但是我也是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的。”
“你可以等兰布拉督察来了再说,”维里迪说。“现在真是太热了,不适合在这说话。”
他看着牧师的蓝眼睛闪现着一丝厌恶,维里迪对于当代教会的讨厌是众所周知的;用他的话来说——“一帮一事无成的家伙”——他毫不掩饰他的轻蔑。
牧师又开始前后摆动身体:还低着头,看上去就像是以头为轴心在摆动。“我的名字叫罗伯森,”他说。
“这位是维里迪先生。”杰克逊说。
“哦!”
那个小个子男人似乎很高兴认识他,脸上浮现的客套的笑容开始激怒了侦探。
“你吃午饭了吗?”他问道。
“呃,不用了,事实上,还没有。”
“那你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吧,”他转身对等在身后的爱丽丝说。“请在这安排四个位置,伯顿小姐,这位牧师会和我们一起吃午餐。”然后他转向罗伯森先生。“我想三镑六便士一顿饭你不会负担不起吧?”
“当然不会,不过我想家里可能有更合我胃口的饭在等着我。”
“没事,你可以晚上再回去吃你那顿饭,我告诉你你可以在这里吃到在这片海域里最美味的虾。”
牧师看上去有点不太高兴。
“哦,天呐——恐怕我对虾过敏。”
“哼!”维里迪大声地说,“所谓过敏,不过是现代人标榜个性的一种方式!”
幸好这时候兰布拉从花园走了进来。
午餐的时候,维里迪又重述了他那一套对于古代政权衰落的分析——不过这次是对着一个牧师说的。罗伯森先生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嫌疑犯一样在被审问。
“在你的教区你肯定有许多礼拜者吧?”老人问。
“不,唉!”牧师说,似乎还带着口音,“我的教区其实很小。”
“我想,可能是这样,不过在当年玫瑰战争期间,人们可虔诚的多了——牧师当时也更有影响力。你觉得如果住在那个时代怎么样?”
“你忘了,”牧师似乎鼓足了勇气在说,“如果在那时候我就会变成一个罗马天主教徒。”
“那这种改变冒犯到你了吗?”
“当然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时代不同了,人们会认清你们的面目——同时你们也会了解大众的想法。那个时代的道德水平和现在的一样低(或者说高):唯一的不同是当年人们会在你们的教区和教堂花上许多钱,而现在,对他们来说,你们的存在就和弗雷默小姐的这个旅馆一样了。我真为你们感到抱歉。”
“为我感到抱歉?”罗伯森先生局促地笑了笑。
兰布拉和杰克逊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当然我为你感到抱歉,在旧时代你被期待在布道台上恩泽万物,你并不是被拘禁其中,控制住那心魔并且将其送回到罪恶之都巴比伦是你的工作。”
“这,维里迪先生——”
“而现在,”老人无情地说。“我们都被告知英国人的家园就是所居住的堡垒——因此可以充分考虑到保护自身隐私毫无意义。如果有一天所有的受人尊敬的英国人都住在城堡之中,你将再也找不到人声明如此愚蠢的事情。”
罗伯森带着一种威严的感觉起了身。
“我只能假设你自己是个天主教徒。”他说。
“你完全错了,我亲爱的牧师,”维里迪先生说,吞下了他最后一只虾,降低了声音。“不要以为我在对你的信仰发难,或者是为了摧毁它,对你来说这种东西才有诱惑力。”
罗伯森先生看上去难以形容的震惊。
“不——你误解我了,我现在指的不是内心之光,而是外界黑暗,内心之光可能可以帮助你——但是对于类似马克斯韦尔这样的人来说是不够的。”
“你说谁?”
“之前我说在中世纪你将会更了解他人,他们也会主动让人了解他们,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
“不,”牧师说。“恐怕我不太明白。”
杰克逊督察咧着嘴在笑。
“这样,你已经是个斗士,牧师——一个神的仆人和一个人民的仆人。你已经为他们而战许多次,不只是和独角兽,还有和滑行的幽灵以及骑着扫帚飞过屋顶的巫婆。你无处不在而且无人不知:你将三位一体的教义和降罪于世人巧妙的结合在了一起。如果他们责问你,你就用漫天洪水淹没村庄。但是像马克斯韦尔这样的人是不可被救赎的,他已经被神所排除在外——而当你试图拯救他时就会冷静下来发现这一点。”
“你还是相信那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兰布拉说。“我不能理解,你甚至都不认识他。”
“感谢上帝我不认识他!我是个相信有魔鬼的人,牧师:我曾经见过魔鬼的脸,那张脸是黑暗的。在我的一生中我一直在收集各种藏品,但是只有雕像令我疯狂而且我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往往一些原始文明反而更能理解邪恶的真谛。希腊人把邪恶和愚昧弄混;罗马人甚至忽略它。但是制造了不够锋利工具并且利用这工具建造了巨大石像的亚述人——他们理解邪恶。他们的巨人挥舞这鞭子,用巨大的手驱赶着兽群,狠狠地瞪着他们仿佛要把他们撕成两半。腓尼基人通过建造起了摩洛神展现了对邪恶的认识,而且他们甚至可以将婴儿煮食。”
又是一阵沉默,爱丽丝拿来了咖啡。
“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在吃饭点谈这个?”兰布拉语带不满地问,似乎他真的很想知道答案。维里迪点了一根雪茄,但是并不急于回答。“现在,牧师,”他的朋友继续。“你说你有些事情想和我们说,但是恐怕到现在为止维里迪先生都没有给你什么机会说话,你能现在说说吗?”
但是罗伯森先生太过于不知所措以至于好几分钟都没说话,大概花了两杯咖啡的时间他才平静下来,并且平息了维里迪先生充满挑衅意味的长篇大论。不过,他要说的事十分短而且明白。
在谋杀案发生的那天早上,5:45,他站在他家卧室的床前看着街道尽头。那是一个闷热的夜晚,他辗转反侧睡不着。当他走到外面呼吸一些凉爽的空气时,一辆车从街道那头开过来,停在了邮局附近。那时候天色已经比较亮了,所以牧师能够认出来有两个人从车里下来。一个是维尼基,另一个是查特旅馆的新住客,根据形容应该是马克斯韦尔。
“他们在很大声的说话,”罗伯森先生说话语速很快,“但是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只要你想肯定还是可以的,我敢说,”维里迪不置可否。
“他们明显是故意选在那个地方吵起来的,我想过了一会两个人就开始打了起来。”
“什么叫‘你想’?”
“是这样的,那时候正好我姐姐从她卧室走过来问我在干什么。”
“你是说你从窗前离开了?”
“是的,我得承认我离开了。”
“继续。”
“当我回来的时候,维尼基先生把马克斯韦尔先生扛在肩上。”
“你确定确实是这样?”维里迪问。
“十分确定,他把马克斯韦尔放到汽车前座上,然后上车,开车走人了。”
“为什么你之前没有向我们报告?”杰克逊问。
“是这样的,我昨天去了镇里面,今天回来的时候才听说发生了谋杀。”
“然后?”
“然后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我的意思是——如果那样放走他实在不对,对吧?”
“我不明白,先生。”
“是这样的,毕竟维尼基先生是我的教区的居民,他们都说他在这里品行优良。反观马克斯韦尔——”
“以你来看算是怪人吗?”兰布拉问。
“不,他是个魔鬼,”维里迪大喊。“了不起!你真了不起!牧师,你真是个好人,听到了吗?”
“这,”这个小个子男人迷惑地说。“我觉得我做错了。”
“确实如此,”维里迪说。“你让杰克逊督察的工作的难度提升了1000倍。”
“是的,我发现了,这也是为什么我思考许久才来找你们。”
“如果你隐瞒什么信息,你就是在助长犯罪。”
“哦,是的,我也这样想。”
“不过你还是没告诉我们所有我们想知道的事情,”兰布拉说。“例如:据你观察,当时马克斯韦尔先生死了没有?”
“哦,我不能肯定。”
“你听到枪响了吗?”
“没有。”
“那你姐姐听到了吗?”
“没有,她也没有,她一开始就劝我来找你们——但我很犹豫,虽然玛蒂尔达总是正确的……”
“先生,你是否意识到,”杰克逊说,“你的证词可能把一个无辜的人送上绞刑架?”
“陈词滥调,又是陈词滥调,”维里迪自言自语,然后大声地拿出一根雪茄对着牧师说“来跟雪茄,牧师。”
“谢了但是我中午不抽雪茄。”
维里迪皱了皱眉头,然后自己点了一根。
“但是,”兰布拉追问,“他确实被打晕了?”
“是的,当然,至少我看到他已经失去意识了,他很有可能是死了……哦——我终于发现我多么愚蠢了……”
“现在别想这个了,你还能记得其它什么事吗?”
“呃,当他被放到车里——前座上——我记得他是靠在前面窗户上的。”
“你确定?”
“是的,我记得很清楚。”
“很好!”维里迪急促地起身说。“如果没有血,就说明没有枪击,让我们把那辆车叫来。”
兰布拉也起身。
“我去打电话,”他说。“谢谢你,牧师先生,你对我们帮助很大,我希望稍后还能见到你,既然是你叫我过来的,维里迪,这饭钱就你来付吧。”
维里迪不大情愿地为他的客人付了钱,然后在他的坚持下,也为罗伯森先生付了钱。然后他对牧师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现在,我已经和牧师打完了交道,”他对杰克逊说,返回进了休息室。
“是的,维里迪先生。”
“顺便说一句,我并不认为把维尼基叫过来有什么用,你觉得我和兰布拉先生去到他的住处给他个突然来访怎么样?”
“由你决定,”杰克逊兴奋地说。“我已经停下手上工作,准备把案情梳理一遍。早上那个女孩和你说了什么?”
维里迪和他说了。
“正如我们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和你暗示过的一样,杰克逊,那个女孩就是可以很简单地做到这些事——还是以相当高尚的理由。”
“是的,先生。”他晃着空咖啡杯。“兰布拉督察也觉得她是个共犯,对吧?”
“当然,你呢?”
“我觉得应该是……这是唯一的解释了,对吧。”
“好吧,那你为什么犹豫?”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些事。”
“什么?”
维里迪坐在杯盘狼藉的桌前,杰克逊等着爱丽丝把甜品碟子清理了,再续上咖啡:
“就是那个女经理。”
“弗雷默小姐?”
“是的,她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我见过这种女人。”
“每个像这样的女人你都会称之为有故事,有时候只是岁月打磨了她的棱角而已,那厚厚的粉底就像是为往昔少女时光竖立的墓碑。”
杰克逊盯着他。
“我的意思是,”他说,“她又机会,也有动机。”
“哦,如果她有机会,就不要考虑动机!这个案子里到处会出现动机,问题就是这么多人想杀马克斯韦尔,但是几乎没人能真的做到。”
“呃,但是她真的有动机,对吧,她有总钥匙,这意味着她可以先杀了马克斯韦尔,然后把门锁上,下楼,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是说当帕克斯顿跑下楼大喊‘杀人啦’的时候她已经早就知道马克斯韦尔死了?”
“是的——要不然?”
“然后她只是假装丢了那串总钥匙?”
“是的,所以她可以稍后栽赃给坎宁安!”杰克逊对他的清晰思路很满意。
“这也是有个有趣的可能,”维里迪同意。“但是你不能解释伯顿小姐在衣橱里这件事。”
“不,那是另一回事,我最后还是同意那个共犯的解释。”
“我明白了,当然她和伯顿小姐可能是共犯——但是这个方案也有点瑕疵,一点小瑕疵,就是为什么要把伯顿小姐捆住。”
“不,这个可以解释,”杰克逊坚持地说。
“再说了,就算衣橱里没有一个捆住的女佣,她们在其他方面也有无法解释的事,比如,那把枪,好巧不巧的有旅馆里几乎每个嫌疑人的指纹——但是恰恰没有弗雷默小姐的。”
“可能那是另一把枪,先生,”杰克逊因为被反驳而有点赌气地说。
“这确实有可能,”老人同意。“如果你下令,就可以搜她的房间,但是我很怀疑你是否能从中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更何况,当一把.45左轮手枪——最近才开过火——掉在尸体周围的——尸体还是才死的——那毫无疑问会假设这把左轮就是杀人武器。”
“好吧,”杰克逊脸发红。
“并且请记住我告诉的事:当她听到那个消息时,晕了过去。”
“那可能是假装的。”
“那不可能,她明显十分震惊。”
“在她脸上你看不出来那种‘解脱的愉悦’了?”
“我的天呐,当然没有!她就是害怕,当然后来她可能会觉得解脱了——因为她明显也卷入其中了。”
“你的意思是她在包庇帕克斯顿?”
“正是如此,而且如果帕克斯顿的证词是真的——有可能是——那么我想我大概能猜到弗雷默小姐过去的故事是什么了。”
兰布拉加入对话。
“我刚刚联系了维尼基:——我给车站打了电话。”
“然后?”
“没用,车站说他今天休息。”
“好极了!”维里迪搓着手起身。
“那边说他现在在东海湾路2号。”
“就在这里和卡灵顿之间,”杰克逊说。“大约离阿莫尼斯提三英里。”
“走路有益健康。”维里迪说。
“这天也太热了。”兰布拉皱眉。
“晚餐见,”
这时候电话响了,弗雷默小姐在大厅接听了电话。
“哦?请等一会,我去叫他。”她朝着休息室喊道“维里迪先生,报界找你。”
“什么?”
“他们希望你给个案情介绍。”
“多么荒谬!就没人能让他们闭嘴吗?——一群麻烦精!”
“好吧,你不能让这事变成未解之谜吧?”弗雷默小姐恶狠狠地说。“现在已经弄得满城风雨了!”
“今早的《尺度报告》上有些报道,”兰布拉加了一句。
“搞得事情乱七八糟!杰克逊,你可没有对报界说什么吧?”
“当然没有,先生,但是我想我们最好和他们透露点风声。”
“我最讨厌被纠缠,杰克逊。”
“是的,维里迪先生。”
“那边语气很坚持,”弗雷默小姐的声音从门那边传来。
“哦是吗?那他可休想从我这得到任何消息!那个什么《尺度报告》今早写了些什么鬼玩意?”
“我应付不来,电话那头太吵了。”
维里迪暴怒地冲过走廊。
“什么事?”
“维里迪先生?”
“什么事?”
“我们是《尺度报告》。”
“什么事!”
“说说案情怎么样?”
“你以为你是什么?神父吗?”
“什么?”
“你觉得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我还没有完全弄懂案情,就能和你说什么了吗?”
“那好吧……”
“我告诉你,你们这群新闻人真是笨蛋傻瓜!告诉你我们发现了一个锁住的衣橱还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尸体!你听到了吗?”
“然后发生了什么?”
维里迪先生对着话筒怒不可遏地咆哮。
“好,”最后那个人说。“我们会派个人去。”
老人气喘吁吁地走了回来。
“好奇心!好奇心!……这群麻烦的人类!……甚至今天早上我去邮局的时候,街道两边窗帘后面也都是鬼鬼祟祟的人!”
“好了,咱们应该出门了,”兰布拉冷静地说。“无论面不面对,我们今天下午都得去见维尼基。”
维里迪闷哼一声,然后穿过了落地窗,兰布拉紧跟其后。杰克逊督察依旧坐在桌前,不愿意放弃弗雷默小姐是主要嫌疑人这种可能,但是又疑惑她是怎么在没有同伴的情况下完成谋杀的。
这是一个炎热的午后,维里迪先生在通往卡里顿的陡峭下山道路上艰难的往前挪动;兰布拉督察则不停的在抱怨这闷热的天气,慢吞吞地跟在他后面。他们互相无言的走到了一段平路中,两人停了下来,兰布拉用悲哀的眼神责备地盯着他的朋友。
“你看,”他最后说,“你午餐的时候发表的那些长篇大论我真是一个字都听不懂,而你总是说着说着就绕到那上面了,我真是永远也不能理解。”
“在这个案子里,如果人们都能少看点不该看的东西那就太好了,”维里迪平静地说。“就像出淤泥怎么可能不染?所以和维尼基的见面就很重要——我已经非常了解他了!等我突破他的心房,他就会告诉我更多的东西。”
“你是如何做到非常了解他的?”
“今天早上,你在游泳的时候,我和他年轻的女伴聊了聊,”维里迪一个小时内第二次谈起了他和爱丽丝的对话。“这就是为什么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那个年轻人那里,然后我可以一个人去见他。”
“好的,如你所愿,如果杰克逊不介意我们不带他过来,那么我也没有理由介意你独自去见维尼基。”
“不是这样的,海豚,当然杰克逊会觉得我们俩一起来会比较好,但是我觉得人越少越好,如果我们两个都去见他,可能很难让他开口。”
他们现在走在海边街道,看着海水翻滚着拍打着白色的沙滩,就像随波逐流的大船。兰布拉打破沉默。
“我承认,”他说“我犯了个错,但是我还是相信那个理论是正确的,毕竟那是唯一符合逻辑的理论。”
“是的,”维里迪说。
“不过,这里还有其它的两个可能,弗雷默小姐可能自己完成了谋杀,或者和一个同伴——只是这里维尼基代替了坎宁安。让我们来解释解释那个牧师说的事情。”
“还有施华博先生的证词。”
“谁?哦——是的,那个邻屋的男人,你看,我们现在可以确定的事情是维尼基狠狠地给了马克斯韦尔一拳,还记得吗牧师和施华博先生的证词里都说没有枪声。那么一记重拳就会造成车座上的凹陷、楼梯底部的血迹以及施华博先生那天早些时候听到的隔壁的呻吟。”
“正是如此,”维里迪说。“那也正是佩尔汉姆在马克斯韦尔脸上找到的伤痕。”
“确实,那么,想象马克斯韦尔从六点半到七点半待在他的屋内,脸上带着那个不是枪击的伤痕,然后他叫来了最喜欢的那个女佣,伯顿小姐十分不情愿的过去了——而且按照她的话说,从没有像之前那样憎恶过他。”
“但那是之前那天晚上的事,”维里迪说。
“我不觉得那种怒气能在一晚上就消了,”兰布拉反驳。
“好吧……姑且同意你的说法。”
“然后她带着从坎宁安那偷的枪,这里我们可以认为坎宁安说的谋杀发生的那天早上他的枪丢了是事实。”
“就算假设他说的是真的,可是在枪上还有帕克斯顿的指纹。”
“这不难解释,可能他发现马克斯韦尔尸体的时候不小心捡起了枪。”
“继续。”
“然后可能马克斯韦尔准备控制住伯顿小姐,他们就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然后在争吵中爱丽丝开枪打了他,但那不是致命伤,然后他在屋里不停翻滚,血流的到处都是,然后她鼓起勇气开了第二枪,马克斯韦尔当场就死了。这时候,他看到外面阳台上有一个人,那是帕克斯顿,她赶快藏了起来——在衣橱里——然后帕克斯顿爬了进来。他看见了马克斯韦尔的尸体,捡起了伯顿小姐不小心拉在地上的枪,然后他冲了出去。她趁机溜出了衣橱,跟在帕克斯顿后面准备出去——当她正要开门的时候,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哦是的,”维里迪说。“是坎宁安。”
“没错,她又躲回了衣橱,按坎宁安的说法,他是准备去找马克斯韦尔理论的,然后进门就看见了实体——他很害怕被看见从死者的房间出去——于是就从窗户爬了出去。”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相信坎宁安的证词?”
“看起来是这样。”
“好吧。”
“然后伯顿小姐很是惊慌,她冲出去锁上了门,跑到窗前,结果发现——坎宁安先生被那位警员抓个正着。然后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主意,为什么不把整件事推给坎宁安?……于是那个蒙面男人的故事就灵机一动地出现了:没有人能证明他不存在。”
“然后?”
“然后她把自己的腿绑起来,藏进衣橱,从里面关上门,但是她犯了一个明显的失误:当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就是她把枪落在了外面地上。”
“也许她是故意留在那的,”维里迪说,“作为嫁祸给坎宁安计划的一部分,但是可能她忘了自己的指纹也在枪伤。”
“这很有可能,也有可能她只是忘了擦去指纹,”他停下了,大口地喘气。“让我们在这坐下来休息一会。”
这两个肥胖的男人在陡崖边上停下来,坐在旁边的草地上休息,下面的沙滩上,有一群小孩欢快地奔跑。
“但是她最大的失误就是把门和窗户锁上了,”兰布拉简单地总结。
“确实,她在编造那个蒙面男人的故事之前就锁了门和窗户,不幸的是,这些行为本身就有力地证明了根本不存在什么凶手能把她捆起来。”
维里迪用手揉搓着几根蒲公英,然后把它们顺着陡崖扔下去,小孩们开心的乱作一团地哄抢。
“还有一件事,海豚,”他说,向那群孩子挥手。“我承认你说的维尼基敲晕了马克斯韦尔:这看上去算是个合理的解释,我也认为那个蒙面男人的证词很有可能是假的,但是有一件事必须得到确认。”
“什么?”
“那个衣橱的钥匙,为什么会放在衣橱里。”
“钥匙怎么了?”
“当然任何人把一个女人锁在衣橱里只是为了争取时间的话,都会把钥匙放在一个她容易找到的位置。他只是想有时间逃跑,他也不会有兴趣把人关在衣橱里太久,所以把钥匙和人都扔进衣橱是个非常自然的想法,但是如果这个人是虚构的,那么那个女孩是怎么把这样的细节都事无巨细地想到的?”
“一个好问题,不过这也不太会影响整个计划,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
“相当机智的,不管怎么说——”
“所以她故意把钥匙放在她身边,就是想让整个故事更可信。”
“像她这样一个聪明到能记得这么一个小细节的女孩——聪明到能设计让我们以为她太笨以至于不能完成谋杀——这样的女孩是不会犯下锁门窗这种严重的错误的。她是不会锁门和窗的,而且她会要么事后把枪藏起来,要么一开始就戴上手套。”
维里迪站起来,伸手拉起了他朋友。
“所以你错了,海豚,”他说。“你的假设是错的。”
“那我们来考虑一下我说的第二个可能,”兰布拉毫无所动地说。
“你是说伯顿小姐和维尼基同谋?”
“是的。”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维里迪说。“如果我没弄错的话,维尼基的房子就在那里,东湾路二号。”
他指着一个刷着蓝漆的大房子,面朝着大海,在阳光下相当亮丽。
“我喜欢这个房子,”维里迪说,“不算很引人注目。”
连在房子外面的是一个车库,停着一辆大车,但没有人在。
“让我们看看人在哪。”兰布拉说。
“不我去看看,”维里迪说。“你先坐在这。”
兰布拉愠怒地看着他,然后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等你问完了,我就坐在树下面等你,坐在阳光底下实在太热了。”
他匆忙走进了大树的阴影之中,然后维里迪过了马路走向房子,尽可能小声地接近了车库。
那是一辆很大的车,可以轻松的载下七个人,面对着驾驶座的左手边的门是开着的,一桶肥皂水放在地上。维里迪先生踮着脚走进车库,小心翼翼地盯着开着的门在看。车座是湿漉漉的,明显最近才清洗过:车座上还有一些深色的斑点。维里迪先生满意地点点头。
“你是谁?”身后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他转过身,车库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白色的衬衫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越过他的肩膀维里迪能够看到兰布拉在马路对面,显然已经在树底下睡着了。
“是爱德华·维尼基先生吗?”
“是的,”
“我是维里迪。”
“我知道。”
“哦!”
“之前我就看到你在四处刺探消息,这次你又想做什么?”
“哦,”维里迪说。“我们能找个地方聊聊吗?”
“我没有兴趣和你聊。”
“希望你能配合。”
“问也不问就想让我配合?”
“我觉得你最好配合我,你现在的处境可不太好。”
那个男人走近了几步,他有一个很宽的下巴,以及一对大大的耳朵,但是按照常人的感觉来说他并不算难看。
“你这什么意思?”他说。
维里迪先生拉起他的大衣,然后随意地坐在脚踏板上。
“首先我要说明的一点是,”他说。“你的未婚妻惹上了大麻烦。”
“爱丽丝?”
“维尼基先生,没必要对我表现的那么大敌意,我知道太多这种故弄玄虚的行为,你说你认识我,很好,那你就知道我正在调查马克斯韦尔先生被谋杀的案子。”
“马克斯韦尔先生!”维尼基恨恨地啐了一口。“你想让我提供帮助?”
“恐怕如此,不要以为我喜欢这种事:——在我着手调查几个小时之后,我就知道马克斯韦尔的死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件大好事。”
“那为什么还调查?”
“因为兴趣,维尼基先生。兴趣和责任相结合,这个案子比以往的案子都更加复杂,这有许多可能的解释:——而其中大多数都和爱丽丝相关。这就是为什么你一定要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是请求你的帮助来抓住杀死马克斯韦尔的人——而是需要你来帮助爱丽丝洗清她的嫌疑。”
“我怎么帮?是她叫你过来的吗?”
“我想她可能会猜到我来找你,你看,她对我说了很多。”
维尼基弯下腰,拿了块布在擦拭车。
“你想知道什么?”
“就几个问题,你经常拉着马克斯韦尔在晚上出门吗?”
“是的,我载着他——但我不知道他是谁,如果我知道!……如果!……”
“可能幸好你不知道,”维里迪看着他拧着布,脏水滴滴答答的。“在他被谋杀之前的那晚,你载他出去了吗?”
一阵犹豫之后,他回答:
“是的,他在早上四点打电话叫我。”
“那么晚叫你,你没有拒绝吗?”
“他通常都是那么晚打掉话招我的——往往会有额外的一镑车费,但是那天晚上,你知道的,我知道了那些事。”
“你是说爱丽丝已经告诉了你马克斯韦尔在不停的骚扰她?”
“是的,她稍早的时候和我说了,然后我就过去了,在大概四点半的时候接了他上车。”
“有人可以证明吗?”
“我想没有人,我没弄出什么声响,而且当然那时候大家都是睡觉。”
“很正常,继续。”
“我带他四处转悠了大概一个小时,我觉得他喜欢让我载着他,然后坐在后面的感觉。他一句话也没对我说,但能感觉到他一直在看着我。我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专心开车,但是实在是忍无可忍,最后我停下车,和他说我已经知道了。”
“在哪个地方?”
“阿莫尼斯提广场——就在高街的尽头。”
“你确定在那里?”
“当然确定,我把他赶下车,他一动也不动,一直盯着我,我告诉他带上行李坐第一班火车滚出这里。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然后他笑了,我还记得他的笑……像个女人!”
“然后呢?”
“我气得给了他一拳,他摔倒,脸撞到了挡泥板,嘴里吐出了血,然后嘴里还在说话。”
“然后你做了什么?”
“他失去了知觉,我把他扛上车,放在车座上,然后开车把他带回旅馆,我得把他扛上楼放到他自己的房间里。”
“你被什么人看到了吗?”维里迪仔细看着这个男人的脸问道。很有可能那个牧师被维尼基看到了,就像维尼基自己被牧师看到一样。
“没有人,”维尼基果断地说。“哦,等等!在大厅有个人,我记得我和他在楼梯下面聊了几句,大概一分钟。”
“哦?他是谁?”
“一个住在旅馆的很古怪的人,我载他去过几次车站。”
“难道他不觉得你站在那里,肩上扛着个人和他聊天很奇怪吗?”
“所以就是我说的——他很古怪,所以他也不注意这些。,我甚至觉得他很喜欢这些——他说了一大堆什么密谋啊阴谋的东西。”
“真的?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都铎,理查德·都铎,在这附近他算是个名人,他们和我说他觉得自己是国王,不过与人无害。”
“你和他说了什么?”
“我和他说了发生的事,”维尼基说。“我告诉他我们打了一架,马克斯韦尔醒了过来,大喊大叫,——所以我得把他弄上楼。”
“然后?”
“我把他放在床上,然后离开房间。”
“你看到爱丽丝了吗?”
“没有,然后我就走了一会,回了家,后来的时候,我在Bellows酒吧听到他死了,这些都是真的,请帮帮我。”
“是的,我想是的。”
“是什么?”
“我说我觉得你说的是真的——到目前为止。但是不能是我觉得,我需要从你这得到确认。”
“呃……我不明白。”
“你没必要明白,你最后一次见爱丽丝是什么时候?”
他犹豫了一下。
“昨晚,”他最后说。“我必须去确认她是否还好,所以我去找她,然后向她窗户上扔小石头,直到她下来我们一起去了花园。”
“我明白了,那你必须明白她现在所处的不利境地。”
“境地?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她说的就是真的。”
“很正常你有先入之见,”维里迪微笑。但是维尼基眼中闪烁着愤怒。
“你的意思是你不相信她?”
“我能说目前为止的事实不允许我相信吗?”
“够了——都够了!爱丽丝说的就是确凿无误的事实——无论听起来多么不可思议!……”
“看来昨晚她都和你说了。”
“是的,她说了。”
“还是说在那之前你也跟她说了所有事,串通好了证词?”
维尼基突然沉默下来,脸色变得可怕的惨白。
“什么?”他嘶哑地大叫着,挥舞着手。“你想说什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你为什么不去问问那个疯子都铎?……啊?……”
“你的证词有一个非常可靠的目击者,”维里迪站起来,掸了掸衣服。“我有一个牧师来证明你在阿莫尼斯提广场的暴力行为。”
维尼基张大嘴看着他,脸上直冒冷汗。维里迪走过了他,然后停下来说。
“不要把我当傻瓜,”他平静地说。“午安,我随时等待你的故事——就算是从你未婚妻口中说出来的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