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过去,辛禾跟殷时率先拿到了第一笔工资,两张十块两张五块的人民币,在他们的手心里显得格外神圣端庄。
在离开田园之前,辛禾还是忍不住多看了赵易然几眼,此人依旧雷打不动,坚决不干活,晒太阳晒得有点热了,又寻个阴凉处冥想,老神在在,怡然自得。
辛禾再看自己满手泥垢,心中酸涩地想要掉眼泪。
算了。
她跟殷时一道离开,两人合算了下,要节省时间的话,一个先回八角小院烧火做饭,一个去菜市场买菜,昨天买的菜还有剩的,只是今天第一天工作,大家肯定还比较辛苦,适合多添点荤腥改善下生活。
殷时了解她的想法后,忍不住腹诽:怎么感觉他们两个真的像在带孩子。
这不合理,但好像没有办法。
“行,我知道了。“殷时揽下去买菜的活儿。
辛禾回小院的路上,摄像师跟在她旁边,还能和她聊两句。
“今天感觉怎么样?”
辛禾腼腆笑了下:“还好。”
“累不累?”
“不怎么累。”
工作人员告诉了她一个不幸的消息。
“你们的通讯设备要上交了。”
辛禾瞳孔放大,“为什么?”
之前明明说好的,只要不使用支付功能,手机带在自己身上没有问题,这才第二天,怎么就变卦了。
辛禾仅存的一点敏锐告诉她,另外两组人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她想的一点都没错。
在过去的半个上午里,有两位同志犯下重大错误。
动物饲养员邱芷女士,玩忽职守,明明是在放羊,结果玩手机玩过了头,羊跑丢了都没发现。节目组跟着满山头的找羊,好不容易找到了,发现他们这边的羊要和别家的羊一起走,死活拉不动,闹了好大一出事。
再就是高月姚女士,因为事先没有预想到种种情况,她来参加节目并没有带太多东西,平时购物瘾就很重的她,觉得这也缺了那也缺了,实在忍不住,上午偷偷跑去买东西,被导演抓了个正着,理论半天也没用。
就是这两个人同时犯规,导致大家的手机要被没收。
辛禾听罢,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本以为遇见一个赵易然已经足够头疼,谁知道更厉害的还在后面。
主要大家没有想到,节目组真的会管得这么严,这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
到现在,也就几个老实孩子听进去了人家的话,循规蹈矩,按部就班。
至于其他人,说也不能说,劝也劝不动,她实在是没辙。
辛禾不知道怎么接摄像师的话,过了许久才讪讪道:“万事开头难,慢慢就适应了。”
到八角小院门口,窝在角落里的大花儿探了探头,发出一声“喵呜”的叫喊,柔柔弱弱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大花儿就是那只从山上跑下来的流浪猫,名字是秦舟取的,很随意,但他不叫别人改,所以只能叫大花儿。
辛禾看见它心情蛮好,冲它打声招呼:“我回来啦。”
她往厨房走,大花儿也从窝里起来,跟着她往里,大花儿长得可爱,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辛禾忙碌,一会是洗菜一会是烧火,一会调料一会添柴,把头发随意挽起来,做什么都利索,厨房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好上手。
辛禾的刀工不错,成片成丝,厚薄均匀。她气质偏娴静,沉默着在那里做事,也显得赏心悦目。
她这一边的拍摄人员偶尔也会觉得无聊,拍摄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但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们也适当会跟嘉宾有所交流,让画面和气氛不那么冷,经过两天的相处,大家也看出来辛禾是个话不多的人,她可能更喜欢安静的环境,所以大家也不多余找话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大家对辛禾的观感有所欠缺,相反,他们还认识到了一个,和传说中完全不一样的辛禾,感觉还挺奇妙的。
他们这行业的确有着这样的特性,各种真假消息掺杂在一起,都是要靠合作和相处才能破除一些固有观念。
时间逐渐迈入晌午,炙热的阳光笼罩小院,大花儿被晒得难受,回到自己的窝里,再有人回来,它便只低低叫一声,招呼一下就够了。
殷时买完菜回来,听见厨房的响动,径直过去,把东西交给辛禾。
两人都是家长,钱放在一个人那里也不合适,他们商量过后,决定一人留一半。殷时同辛禾讲了下买菜花的钱,辛禾听后,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会讲价吗?”
殷时大方承认:“不会。”
意料之中的事。
殷时家里条件好是一方面,他平时自己做饭也都是在超市买菜,没有讲价的空间让他发挥。
这边镇上的超市并不大,而且菜市场距离八角小院更近,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菜市场会更有性价比。
于是辛禾传授了他一点讲价的经验。
“他要三块,你可以说两块,你砍得低了,再往上报,他的接受程度就会好一点。”
“买青菜你省下的可能只是五毛一块,但如果是肉类,你可能就会省掉四五块,再到海鲜,省的就会更多,越贵越省。”
“你今天买的菜,如果是个会砍价的人去,大概能省个十三四块左右,也就是我们一个小时的工资。”
她说这些的时候,殷时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辛禾性格温吞,话并不多,可到了她擅长的领域,她能讲出许多东西来,偏生她讲话语速慢,调调又软,听起来和念童话书一样,有种,怪异的温馨感。
殷时手指扣着料理台,听辛禾一字一句地讲,等她说完,他颔首温声道:“嗯,我记住了。”
这茬过去,殷时也留在厨房里,帮着辛禾料理各种菜。
今天买的鱼还没完全死透,放在桌案时不时还会跳两下,殷时拿菜刀一掀,瞬间消停。
他想起刚才节目组跟他说的事,维持着手上动作同辛禾闲聊:“你知道我们手机要被收了吗?”
辛禾正在添柴,准备烧大火炒菜。
“知道啊。”
殷时摇摇头,说道:“真可惜。”
大家能懂他的意思,手机最终还是要离开身旁,最后的消遣也没有了,怎么不可惜。唯独辛禾,听见殷时那略微上扬的尾音,那和平时他逗弄她没两样。
辛禾知道,这声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殷时总会干一些胆大透顶的事,偏偏每一个时机他都拿捏得好,外人分辨不出什么来。
辛禾能怎么样,听过就算了,当无事发生。
她已经下定决心,出了节目她再和殷时理论。
现在她还可以习惯,再来几次,她恐怕真的忍不住了。
等他们饭做得差不多了,该回来的人也一个个进入八角小院,精力尚存的还能和大花儿聊个天,累成泥人的,吊着手脚,进来就要趴下了。
要说大家体力差,那倒也不至于,都是拍戏出来的,熬夜动作戏或者其他考验人的也都经历过,只是那不像在这里,各种条件都差劲,连第一天都要扛不过去,再想想还有两个月要被折磨,再坚定的心性也飘摇的不像话了。
人群中,邱芷跟高月姚脸色不太好,除了辛禾跟殷时,别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顿饭吃得沉默又干净,秦舟照例来了两大碗米饭,方至宜胃口不怎么样,咬了几口青菜就放下碗,辛禾视线不受控的往赵易然那里去,他竟然真的,一块鱼肉都没夹。
辛禾也不知道该不该佩服他了。
这种时候,其实还是需要秦舟这种人的,至少他能起到一个氛围上的作用。
“今天这鱼特别好吃,禾妈你手艺真好。”
辛禾已经懒得纠正他的称呼,因为根本纠正不过来。
她解释道:“鱼是殷时做的。”
众人又齐齐看向殷时,他手里的筷子停在空中,闷声答应着:“嗯。”
“爹你真厉害!”秦舟端着碗朝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昨天是老公,今天是爹,他的称呼和他的性格一样让人捉摸不定。
这句话音落下,大家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低声笑的,有面露尴尬的,也有看戏的。
秦舟能起氛围上的作用是指,让气氛变得更尴尬。
辛禾跟殷时都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殷时还好一点,知道秦舟是个什么德行,心里骂他个几万句就过,当没事人一样继续吃自己的饭。辛禾则是如坐针毡如鲠在喉,但她也不会跟秦舟计较,当没听到算了,真表现出什么来才更容易被解读。
乔亦书不怎么喜欢秦舟这性子,做明星就有个做明星的样,嘴上天天没把门,自己立个内娱活人的人设,也不考虑会不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她跟殷时关系不错,对辛禾观感挺好,秦舟一个叫爹一个叫妈像什么话,混圈这么多年了,因为一句话挑起来纠纷她不知道见了多少次,加上这两天心情确实不怎么样,她说话就不客气了点。
“我看今儿也没人喝酒啊,怎么还犯糊涂了,吃了几碗饭这么撑?”
她说话时笑意盈盈,好像真的是前辈在饭桌上随便打趣后辈,没什么其他意思。
只是配合大家的表情食用,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镜头现在已经困不住在座的各位嘉宾,谁能想到真对家还没打起来,不相干的人矛盾先起了。
秦舟鼓着腮帮子,清澈的眼神里充满愚蠢。
“我喝了啊,我今天干活儿太累,去周叔家坐,问他要了一瓶啤酒。”他好像在述说什么光辉事迹。
“我才吃了两碗饭,还没撑呢,你们还有谁要吃饭,我顺便给盛了。”
他人还怪好嘞。
小院里是死一般的沉寂。
辛禾试图为秦舟找个理由。
找来找去,她觉得,秦舟大概是压根就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所以他真的以为,乔亦书是在问候他。
乔亦书:我真服了。
她张张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种人打交道。
半晌她才憋出来句:“那你帮忙给我盛碗吧。“
秦舟:“好嘞!”
辛禾很想忍来着,但是,秦舟进了厨房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一下子笑出声来,然后排山倒海一样,几个人都搞得哭笑不得,就连乔亦书都忍不住扶额。
她想喝口水压压情绪,结果实在抑制不了,就跟着大家一起了。
只是她笑得幅度小,捂着嘴,还是内敛。
最后连殷时都跟着一起了。
至于到底是在笑秦舟还是笑乔亦书,或者其他,那就无从得知了。
节目组比较友善,在氛围转好后,让大家安安生生吃顿饭,什么都弄好了,才选择告诉大家残酷的事实。
“由于今天我们的嘉宾触犯了节目规则,我们现在要实施相应的惩罚措施。”
“所有人,上交自己的手机。”
手机,已经成为日常生活中很难舍弃的一样物品,对于网瘾人士来说,拿走手机和要他们的命没有区别。
网瘾少女方至宜:“为什么?”
网瘾少年秦舟:“谁犯规了?”
导演瞥向殷时辛禾:“你们说。”
殷时辛禾:怎么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