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然一夜没睡。而后,荒唐的是--我得离开。隔天一大早我必须愚蠢地回自己的屋子去,因为我和朋友尤弟有约。他和我老早计划这个礼拜一起展开我们的环巴厘岛公路之旅。这是某天我们在我屋里想出的主意:当时尤弟说,除了他的老婆和曼哈顿之外,美国最让他怀念的是开车--和几个朋友钻进车子里动身展开远距离的冒险,行驶于美妙的跨州公路上。我告诉他:"好吧,我们一块儿在巴厘岛走一趟美式公路之旅吧。"
我们两个都认为这个主意滑稽得诱人--在巴厘岛根本不可能进行美式公路之旅。首先,在面积相当于德拉瓦州的岛上,根本没有所谓的"远距离"。而无所不在、疯狂驾驶、相当于美国小型车的小摩托车--挤着一家五口,父亲单手驾驶,另一手抱着新生儿(仿佛抱着橄榄球),而身穿紧身纱龙裙的母亲在他身后侧坐,头上顶着一口篮子,一边注意着一对才刚会走路的小孩,警告他们别从快速行驶、可能逆向行车且无前灯的机车上摔下来--使这可怕的公路,更为危险万分。很少人戴安全帽,却常常--我未曾查明原因--"携带"安全帽。试想这些累累重担的摩托车飞速地横冲直撞,而巴厘岛公路上处处是人。我不晓得每个巴厘岛人怎未死于交通事故。
然而尤弟和我依然决定离开一个礼拜,租车周游这座小岛,假装我们人在美国,而且是自由之身。上个月我们想到这个主意时,我大受吸引,然而此时--当我和斐利贝躺在床上,他吻着我的手指、前臂和肩膀,怂恿我待久一点--却是很不巧的时刻。可是我必须走。就某种程度而言,我也确实想走。不仅和我的朋友尤弟共度一个礼拜,也是让自己在与斐利贝度过重要的一晚后稍事休息,以面对新现实,如同小说里所说的--我有了情人。
于是斐利贝送我回家,给我最后的热情拥抱,我的时间刚好足够淋个浴振作精神,而后尤弟驾着租来的车抵达。他看了我一眼,说:"好家伙--昨晚何时回家?"
我说:"好家伙--我昨晚并没有回家。"
他说:"好--家伙。"并笑了起来,可能想起我们两周前才进行的对话,当时的我郑重断言自己这辈子可能永远不再做爱。他说:"所以你投降了?"
"尤弟,"我回答,"让我讲个故事。去年夏天在我离开美国之前,我去纽约州北部边远地区看祖父母。我祖父的太太--他的第二任太太--是位很好的女士,名叫盖儿,现年八十多岁。她拿出一本老相簿,给我看19世纪30年代的相片,当时她十八岁,跟她的两名好友和一位监护人去欧洲旅行一年。她翻阅相片簿,让我看那些叫人惊叹的意大利老相片;我们突然翻到一张相片,是个俊俏的意大利家伙,在威尼斯。我说:"盖儿--这帅哥是谁?"她说:"那是旅馆主人的儿子,我们在威尼斯所待的旅馆。他是我的男朋友。"我说:"你的男朋友?"我祖父的娇妻诡秘地看着我,散放出贝蒂?戴维斯(BetteDavis)的性感眼神,说:"我当时看腻了教堂,小莉。""
尤弟跟我击掌说:"继续努力吧,老兄。"
我和这位处于流放状态、年轻的印尼音乐天才,动身展开假美国式的环岛公路行,车子后座满载吉他、啤酒,以及相当于美国公路旅行食品的巴厘岛食物--炸米饼和味道恐怖的土产糖果。旅程细节,如今对我而言已有些模糊,因为心中充满对斐利贝的杂念,还因为在任何国家做公路旅行始终会有奇特的朦胧感。但我记得尤弟和我自始至终说着美语--我许久未说的语言。这一年我自然说了不少英语,美语却不然,而且绝不是尤弟喜欢的那种嘻哈美语。因此我们大说特说,把自己变成看MTV的青少年,开着车,像纽约郊区的青少年嘲弄彼此,叫彼此"好家伙"和"老兄",时而柔情蜜意地称彼此"玻璃"。我们的对话经常环绕着对彼此母亲的亲密侮辱。
"好家伙,你拿地图干什么?"
"何不问你娘我拿地图干什么?"
"老兄,我会的,只不过她太肥。"
诸如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