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涟走在校园，身后落叶被踩碎的声音不断敲击着耳朵。
与平时的安静相较，今天有些吵闹。
天边傍晚的夕阳透着被雾气遮挡了几分，氤氲着几分清冷，高又远的电线横亘穿透云彩。
放学后的校园周边很热闹，苏涟从校门口走出去，一排排忙碌地接学生回家的车辆拥堵在校门口，眼前人头攒动，有些卖小吃的摊位，拥堵在路边，一切烟火气都透着几分暖意。
黎熄沿着她走过的地方走，走路的声音逐渐变得轻微，到后来，心碎的声音不再出现。
他跟在她身后，同样变得安静下来，残留的夕阳留两个人的影子拉长在地上，孤绝又伶仃，又好像离得很近，相互依偎。
夕阳为地面淋上一层漂亮的浅灰紫色浆汁，粉刷地面的漆黑。却也挡不过夜色的逼近，灰色占据上风，侵占他们行走的领土。
世界的喧嚣在他们的行走中远去，独剩下两个人的脚步声，轻微得几不可察。
很快走进公寓楼，苏涟扫脸走进公寓，身后黎熄跟着一块进去。
他来这里不过两天，外婆还没来得及带他去物业录脸部识别，和中午一样走进电梯，苏涟的眼睛盯着电梯的数字显示。
十三楼。
她走下电梯。
走进家门是一如既往的冷清，房间的冷意和潮意扑面而来，苏涟抿唇克制住自己想打冷颤的动作。
苏郁荷：“先过来吃饭。”
苏涟：“好。”
傍晚的菜比较简单，一杯蔬菜汁和一碗虾仁西兰花。
吃过饭，苏郁荷将碗筷放进厨房，走出来开始今天的问询。
“今天学习怎么样？”
“还行。”
这个问题苏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问题在进入她的脑袋时，答案就从嘴里滚落。
“还行就是不行，这周练舞你就先别去了。虽然你是艺考生，但是学习不能落下，钢琴有我教你没问题，主要是你的学习。”
“嗯。”
“今天早上称体重了吗？”
“称了，四十四点八。”
“保持现在的身材。”
“好。”
据苏郁荷说，她从生下来就开始摸钢琴，在钢琴上很有天赋。她这些年考级见导师一样没落下，苏郁荷大学的同学大都功成名就，在学校当老师的也不少，苏涟到现在至少见了十个。
“最近是不是快考试了？”
“嗯，月考。”
“上次你虽然是年级第一，但是第二名离你只差三分，三分很容易超越，你要想不被超过，必须更加努力。”
“好。”
回到房间学习，苏涟坐在桌前打开书完成今天的作业，结束后开始这天的额外加练。
她从来没有一刻停止，像是一颗时刻拉紧的发条或者是一颗不停运转的齿轮。
加练结束是晚上十点半，苏郁荷端进来一杯牛奶。
“喝掉。”
苏涟接过牛奶闭上眼一饮而尽。
牛奶是苏郁荷买的，她不知道什么牌子，从小学起她就一直喝，味道熟悉到无以复加。
喝完牛奶，苏涟放下水杯。
苏郁荷拿过水杯，看过一遍她的试题，“可以休息了，去洗漱。”
苏涟站起身去洗手间洗漱，一边刷牙一边回想这天学的单词。
洗漱完，苏郁荷已经对照答案改过她的试题，苏涟坐在书桌前将错的地方改正，躺上床，复盘今天上课的内容，结束后进入睡眠。
第二天依旧如此，苏涟早起，洗漱，吃早餐，出门。
等待电梯从楼上下来。
电梯门打开，黎熄撞进苏涟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漂亮的脸蛋却寡淡着表情，虽然他站在她面前，她的瞳孔倒影出他今天的穿着，蓝白色校服，发梢昨天他自己照镜子剪短了些。
很清楚，清楚到他的身影只停留在她的瞳孔，却没进入她眼中。
苏涟走进电梯
黎熄错开她的眼睛，看着屏幕上开始变化的数字。
电梯在一停下来，黎熄等苏涟走出去才跟在后面慢悠悠往前走。
苏涟的走路姿势非常直，像是一棵永远站立不动的松树。
晨起空气弥散着雾气，街道周围散着潮湿的水汽，苏涟低着头，一心一意踩着竖向的砖块，到学校门口的水泥地才停下动作。
校门口的早餐店很热闹，黎熄早上没吃饭，苏涟的身影已经从眼前消失，他走到一家煎饼果子店前买了个煎饼果子，又去粥车边买了一杯南瓜粥。
周边不少同学，小声说着他的传闻，亦有人见他悠闲的姿态上前跟他打招呼。
“黎熄？你也来买早餐啊。”
“你知道我？”黎熄笑着挑眉，“这不是没吃早饭嘛。”
“谁能不知道你啊，我估计现在学校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人都知道你了。”
“没想到我这么出名……”
黎熄拿上做好的早餐，往学校里走。
“昨天宋煦意跟你表白了，她那么出名，你当然也跟着出名喽！”
学生一脸八卦，“怎么样？你答应她的表白了？”
原来她叫宋煦意。
黎熄笑了笑，说的话非常官方：“我们还是高中生，应该以学习为重。”
“嘁——”男生一脸没劲，“拒绝就拒绝了，扯这些干什么。”
黎熄笑了：“她很漂亮，不缺人喜欢吧。”
“是的喽！不过她这个人喜欢来的快去的也快，基本学校新转来长得帅点的，她都会去表白。”
“行，我知道了，谢了啊。”
黎熄拍了拍他的肩膀，快步往楼上走去。
上午的课结束，苏涟放弃了昨天走过的路，从另外一个楼梯通口往下走。
“什么？他拒绝你了？”
一道有些娇的女声忍不住提高声量道。
“也不算拒绝吧，我俩确实更适合当朋友，他人还不错。”
另一个说话的女生依旧活泼，半点不见被拒绝的沮丧和生气。
“……不是吧，听你这么说我感觉他段位挺高的，不会是海王吧？”
“不会。”宋煦意笑出声，“我谈过多少男生，谁是海王我还能看不出来？他嘛……挺纯的，就单纯没这意向。”
“这年头还有这类稀有品种？你不想着拿下居然还直接歇了心思，所以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
“没说什么，就说很欣赏我，但不喜欢我，又说昨天的事是上一秒的他拒绝的，这一秒的他请我当朋友，问我愿不愿意。他挺真诚的，人不坏，我也就没为难他。”
“听起来，这人还挺会的。”女生想了想，“有点油腔滑调的。”
“他是知道我单纯觉得好玩才跟他表白，所以这么说。如果真是个真心实意跟他表白的，他拒绝得肯定比在我这儿干净了断得多。”
“不是吧，你把他看得也太神了点。”
“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
两道声音从三楼走到一楼，从苏涟身后，到经过苏涟，再到路过她，走出教学楼。
苏涟继续往前走，今天身后没什么声音，和过往的每一天都一样。
太阳被云彩挡住了一半，云彩很低，世界变得矮小，影子随着她的动作缓慢移动。
她走到电梯，电梯门正开着。
抬眸，是转校生。他一只手挡住了正要关闭的电梯门，对上她的视线，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苏涟脑袋还空着，一时没想到是不是要做出一个同样友好的表情。
脚已经先行一步，进了电梯，转身，和黎熄并排站着。
电梯在上升。
七，八……
苏涟仰着修长优美的脖颈盯着不断变化的数字看。
十一，十二……
“谢谢。”
“叮——”
电梯到了。
苏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黎熄有没有听到，她飞快走下电梯，如同做了坏事。
身后黎熄看着她近乎逃窜的身影，怔了下，随后露出了一个了然又无可奈何的笑。
打开门，苏郁荷的声音已经到达。
“今天迟了五分钟。”
“我从另外一个楼道走的，所以迟了一点。”
苏涟一边换鞋一边解释。
苏郁荷嗓音冷漠：“既然那边耽误时间，为什么不从平时走的那个楼道走？”
苏涟身体僵硬了下，小声：“对不起。”
“用不着跟我道歉，受罪的是你自己。迟回来五分钟，午睡的时间就减少五分钟。”
“嗯。”
“吃饭吧。”
苏涟走到餐桌前沉默吃饭，饭菜比平时难以下咽，嗓子有些堵。她寡淡着表情继续往嘴里吃，机械地将吃进嘴里的食物咽下去。
吃过饭，照旧练琴，睡午觉，比平时迟五分钟睡觉，但也到了时间点醒过来，拿出冰箱里的水果盒。
“我走了。”
“嗯。”
苏涟打开门，从家门走出去，电梯门已经开着。
她走到电梯门口，看到里面站着的男生。
男生身形修长挺拔，皮肤透白，眼眶有几分很自然的红，桃花眼本就蛊人，眼尾的半捻红更让他的眼睛流出几分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气息，即使他本人并没有这样的意图。
她没动。
黎熄挑眉笑：“不进来吗？要迟到了。”
嗓音也会魅惑人心。
苏涟嘴唇弧度很小地动了动，走进了电梯。
黎熄似乎也没准备跟她再说什么，电梯关上，两个人各自沉默。
下午有体育课，男生大都聚一起准备打篮球，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女生总是有着别样的精力和热情，仿佛春日里肆意生长的草木，蓬勃旺盛，任何风吹雨打都无法阻挡他们成长的步伐。
黎熄一天内已经和班里的同学打得火热。这会儿眼保健操，他们已经躁动起来，索性眼保健操也不做，相互抛着篮球玩。因为提前出教室会让校领导发现通报批评，一群人在教室里便吵成一团。
苏涟在做眼保健操，广播声已经几乎被教室的起哄声和肆意嬉笑玩闹的声音盖过去，她屹然不动。
眼保健操结束，一伙忙着打篮球的男生像是放出笼子的鸟向操场奔去，女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往教室外走，说着八卦和最近生活学习的烦恼。
苏涟从桌兜拿出水果盒，开始吃起来。
水果依旧是苹果，她慢吞吞地咀嚼几下，咽下去。
吃完，她收起水果盒，走向操场。
学校操场的构造是，最外圈是篮球场和乒乓球场，中间一个体育馆，最里面是足球场和塑胶跑道。
苏涟经过篮球场，男生之间的球赛已经开始了，周围围了一圈看他们的女生。
大部分是不知道规则的，只是看个热闹或者看颜值。
苏涟目光没有停留，继续往里面走。集合的地方在篮球场不远处。
她面对太阳站着，微低着头，掩住刺眼的光，只感受到照在脸上的暖意。
周遭不断有声音传进耳朵。
“黎熄？哪个？听说超级帅！”
“就那个！你看见了吗？刚刚进球那个，是不是超帅，好白啊，他一个男生怎么比我还白？”
“看见了看见了！！卧槽他眼睛好漂亮，这是桃花眼吧？是吧？跟那个明星……迟柏亦一样！不对，比他的眼睛还漂亮！”
“你别这么激动好嘛……丢人欸！淡定点！”
身边的女生语气无奈。
“啊……真的很帅欸，不知道学习怎么样，要是学习好简直完美了……”
“就算学习不好这张脸也够吃饭了……”
“那还是不行，我喜欢智商高点的。”
“别想了，昨天宋煦意给他表白了，现在宋煦意还没来，多半是拒绝了，她都不行，咱们……还是省省吧。”
“宋煦意都被拒绝了？我还没听说过她表白失败的欸！”
“就算成功也没几天就被她甩了吧！”
“那么轻易答应，男生也不见得多诚心嘛，分手不是很正常。”
“……”
“咻——”
哨声响了，学生四散开集合，等着体育老师整队。
苏涟在班里算是比较高的，站在倒数第二排，她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注意到自己左手边换了个人。
……又是他。
—— 黎、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