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解释:“昨天从遥远的地方来了一只老鼠。从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一只不认识的老鼠,骑着巨大的陌生动物到来。”
“巨大的陌生动物?是马吗?”老鼠似乎不晓得马的名称,或许对马的名称根本没兴趣。
“嗯,那真是不可思议的动物。又巨大,又迅速,完全看不出究竟沉不沉稳。”葛雷似乎也在广场目击到马的出现,神情带着畏惧与憧憬。
“咦,那是什么?”公主看着我们。“早知道我也去广场凑热闹。你们怎么不喊我一声?”
“那是叫做马的动物吗?原来如此。”老鼠冷静地出声。“来自远方的老鼠,就是骑着那动物进城。他一路摇摇晃晃,注意到时,已身在这座城市。”
“啊。”我忽然想到一点。
“怎么?”加洛望着我。
“莫非……”昨天迟到的那只马,上面坐的就是老鼠吗?
那第三只马停在广场后,发出跳下马的轻微声响。不单是我,站在附近的人类也听见了。这段插曲,强化人类祈求库帕士兵变成透明,前来援救的愿望。
“莫非什么?”加洛问。
“那会不会是老鼠下马的声响?马的腰上捆着行李,老鼠能藏在里头。”
“咦,什么什么?那透明士兵呢?”
“假如是老鼠弄出的声响,就不会是透明士兵。”
比起透明士兵前来救国的想法,老鼠跳下马的解释现实许多,也无趣许多。
“这么说,那是铁国的老鼠?”我推测道。
“铁国?”老鼠反问。
“先前跟我们国家打仗的敌国。”
听到我的解释,老鼠一脸茫然。“国?”他歪着头,不安地左右张望。
“多姆,这些家伙大概不懂什么是国家。”葛雷出声。
“他们怎么可能懂?”加洛不耐烦地把前脚探向老鼠。
“那老鼠是从哪里来的,这一点并不清楚。”老鼠接着道。“原本他住在很遥远的土地,目击许多人类经过,及人与人打斗的场面,慌忙逃进袋子里。”
“啊,那是不是发生战争的地方?”我问。提到人与人打斗的场面,我第一个就想到战场。
“战争?”
“老鼠连战争都不晓得?”加洛笑道。
“不过,其实我也不懂战争到底是怎么回事。”公主插话。
“嗯,倒是没错。”我附和。
“追根究柢,战争是怎么开始的?”加洛语带不耐。“多姆,你讲讲看。”
“唔,听说八年前冠人曾向大家解释。”
“你听谁说的?”
“库洛洛。”
“库洛洛真是无所不知。”
“库洛洛是听顽爷说的吧。”库洛洛总是从顽爷那里获得各种消息。八年前的某一天,冠人走上高台,向全城人民宣布战争开始。
听到突如其来的开战宣言,广场上的人类想必都脸色发青,不知所措吧。不,搞不好会没真实感,茫然若失。自己的国家在遥远的某处与别国发生战争,应该是距离遥远的恐怖,但他们能够想像这事不关己的恐怖,视情况或许会降临在目前生活的城市吗?
冠人似乎告诉人民:“这座城市暂时不会受到影响,可是请大家别忘记,我们的同胞正在国境上奋勇作战。”
然而,接下来的八年,日子平静地过去。所以,对这座城市的人民,战争就像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风暴。库洛洛表示,顽爷是这么说的。
“喂,老鼠啊,那个来自远方的老鼠逃进袋里,然后呢?”加洛催促道。
“那个袋子是绑在那巨大动物身上的行李。他躲进去后不小心睡着,醒来时,已到这座城市。”
“能不能直接讲重点?”加洛似乎失去耐性,语调变得有点刺耳。“远方来了只老鼠,所以怎么啦?”
“那只老鼠,啊,我们称他为‘远方来的老鼠’,那只‘远方来的老鼠’……”
“哎呀,‘远方来的老鼠’,多没创意的称呼。”葛雷笑道。
“可是简单明了。”我回应。
“他告诉我们,‘只要老鼠开口讲话,猫也能听得懂。’”
“原来如此。”
“我们非常震惊。”
“我们才吃惊好不好。”加洛说。
“是呀,我们也非常震惊。”
“从没想过猫听得懂我们的话。”
“以为我们没那种能力吗?”
“不,只是从没有想过我们能与猫对话。”
“那人类又是如何?”我问。“你们靠近过人类吧?听到人类交谈,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与我们共通的部分当然听得懂,但人类对老鼠而言,纯粹是巨大的动物。”
“那猫呢?”我追问。“不是巨大的动物吗?”
老鼠沉默片刻,摇摇尾巴。“我不晓得怎么形容。”见他苦恼着,我们耐性十足地等待,不久,他回答:“算是灾祸吧。灾难,或者是悲剧。老鼠会死掉,不是因为被树压死、被水冲走、生病,就是被猫抓住。如同我们无法和突来的豪雨、导致手脚麻痹的疾病对话,我们也没想过能和猫对话。”
起先我无法理解他的意思。没料到在老鼠心目中,猫居然就像一种疾病。
“不过,‘远方来的老鼠’告诉我们,猫也听得懂老鼠的话,然后提议,或许能试着坐下来谈谈,请猫不要再随意攻击。于是,以中心的老鼠为中心,大伙一起动脑,进行昨天的计划。。”
我不懂什么是“以中心的老鼠为中心”,不过,那只代表和我谈判的老鼠,就是所谓“中心的老鼠”吧。和“远方来的老鼠”一样,命名很单纯,但也反映出他们质朴的天性。
“多姆,怎么办?”加洛瞄向我。“你答应老鼠,再也不袭击他们吧?那包括我们吗?”
“也不能算完全答应。”我并非想抵赖。“总之,还是得跟大伙商量。”
“你跟库洛洛说过吗?”加洛问。
“还没。”
“那家伙很博学,或许会有妙点子。”
“可是,”公主的尾巴甩过来,“即使想着不要袭击老鼠,你真的办得到吗?喏,库洛洛常挂在嘴边,驱动我们的是……”
“来自太古的指令。”我再清楚不过。“确实,这不是凭自身意志便能解决的问题。现在我也好想扑上眼前的老鼠。”
尽管听见我们的对话,老鼠却颇为从容。纵然语言相通,思考回路也不同吗?我实在想不透,他如何面对可能遭攻击的情况。
“若是方便,”我提议,“能不能让我见‘远方来的老鼠’一面,跟他谈谈?”
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多姆,你去见那只老鼠干嘛?”
“我也不晓得,大概是想听听国外的事吧。或许……”我灵机一动,还没细细寻思,便脱口:“在‘远方来的老鼠’住的地方,猫与老鼠是和平共存的。”语毕,我强烈地感觉或许真是如此。“所以,他劝这边的老鼠找猫谈判。由于他们成功和解,才认为可行。会不会是这样?”
“不过,我们有必要费工夫遵守约定吗?”公主略嫌麻烦,“又没益处,维持现状不是挺好?”
“啊,也是。”加洛恍然大悟,开始理毛。
“可是,昨天老鼠相信我的承诺。他们根本没想过我会随意毁约。背叛他们,我会良心不安。”
老鼠浮现“你们究竟在谈什么?”的表情,望着这里。他正襟危坐,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我怕输给体内沸滚的欲望,决定舔舔背后的毛,打理打理,转移注意力。
此时,后方传来吵嘈声。是人类。
包含小猫在内,在场的七只猫,瞬间竖起尾巴。
回头一看,广场另一头,恰恰就在对面的第一条圆道旁,站着一群人。
“发生什么事?”公主把一双大眼睁得更大,接着像要对焦般眯起。
城里的人排成一列。并非整齐划一,而是有些散乱,显然不甚情愿。一群持枪的铁国士兵包围他们。广场四周的民家也有铁国士兵,似乎正在拖人出来,好调查屋内。
“欸,那是在干嘛?他们的脸怎么是那种颜色?”公主慢半拍地为我们吃惊过的事情吃惊。
“那是铁国的士兵啦。他们在脸上涂抹泥巴或草木的颜色,打仗时大概就是用这副模样上战场吧。”加洛解释。
听到人声,我再次望向广场。丸壶冲出队伍,想殴打旁边的铁国士兵,但很快遭到压制。丸壶实在太冲动了。
只见丸壶被推开,一屁股跌个四脚朝天。
哎呀——我心里唉唉叫,尾巴像要捂住眼睛般摇晃。其他的猫也做出相同的举动。“丸壶真是顾前不顾后的家伙。”加洛目瞪口呆。
“那么,各位有何打算?要去见‘远方来的老鼠’吗?”老鼠语气平淡,仿佛对广场的情况毫无兴趣。
“多姆。”加洛呼唤我。
我纳闷地转头,他说:“你舌头忘了收。”
“啊?喔。”我立刻缩回舌头。
“你们怎么决定?”老鼠问。
我望向加洛他们,提议:“找一只猫当代表,去见‘远方来的老鼠’吧。要推派谁?”
“那还用说吗?”加洛吐槽。
“当然是你。”葛雷紧接着说。
“那么,你去见了‘远方来的老鼠’吗?”我问多姆老弟。一直坐在我胸口的他,身体随着我的心跳微微上下起伏。
听着他的话,我涌出一股亲密感。渐渐地,他在我心中不再是单纯的猫或多姆,我突然想叫他“多姆老弟”。就像读过企业创立的幕后传奇,或该社长的自传后,会对持有股票的企业产生亲近感。
“我在仓库见到那只老鼠。”多姆老弟回答。
“然后呢?”兴致勃勃追问的我,显得有些好笑。
“从第二条圆道往西北方前进,有座保管粉的仓库。老鼠带我去那里。”
“什么粉?面粉吗?”
“粉就是粉。用植物磨成,可溶于水,或混合其他材料,搓成丸子。是吃的。”
大概是面粉或米粉之类的吧。
“光吃粉没味道,我们平常不太会过去。仓库空气中总是飘着粉,待久会呼吸困难,而且视野不清,不太好玩,也不好睡,我们顶多跟着需要粉做食物的人类走一趟。约莫是这个缘故,老鼠才会当成根据地。”
“看样子,老鼠很怕你们猫。”我蓦地想起,多姆老弟口中的老鼠主张“与其说猫是动物,更接近灾祸”。总觉得老鼠很达观,字义上看来虽然奇怪,但远比我们有人品修养。
“即使如此,听到老鼠从没想过能跟我们沟通,满惊讶的。”多姆老弟应道。“恐怕他们也没把猫当成动物。”
“你们不是一直认定老鼠不会讲话?其实是半斤八两吧。不过,你们真能遵守照约定,不袭击老鼠吗?”
“非常困难。何况,根本不可能要所有的猫立刻改变心态。”
“可是,老鼠办到了。他们一眨眼就改变全体的方针。”
“那要归功于……”多姆老弟斟酌着措词,“他们有‘中心的老鼠’。”
“什么意思?”
“猫没有中心领袖,毫无向心力。我们不曾一起做决定,然后遵守。在这层意义上,人类有国王,或许较接近老鼠。”
我想起一支最近赔钱的股票。
那是一家销售鲜花的公司,遭其他企业收购后,高层大换血。
由于原本是靠独裁社长杰出的领导力及经营手腕获得成功,后来公司犹如无头苍蝇,发展方向乱七八糟,风评愈来愈差。
不,仔细想想,我的职场也一样。只要部长异动,业务方针就会随之改变。打内线通知“不能让我们部门的职员做白工”的新部长,即为一例。
我订阅的股票投资杂志一换总编,内容倾向马上跟着变,专题报导的编选也会反映出个性。
不仅是公司,国家也不例外吧。
简而言之,社长、执政党、为政者、“中心的老鼠”念头一转,组织的方针便会不同。
猫的情况则相反,因为没有领导者,很难进行生活的重大变革。多姆老弟的主张似乎就是这么回事。
仓库的门关着,好几根圆木绑成的板状物堵住出入口。要进去时,至少得由两个人合力搬开,所以我们猫没办法从大门通行。
我沿着墙壁前进,来到后方,发现地面附近的墙壁破损,开了个小洞,于是凑上鼻子。我们猫依靠胡子测量空间,确认能否通过。只要胡子进得去,身体就进得去。尾巴会自己跟上来。
久违的仓库内,空气一样污浊。
无数个牛皮或羊皮制成的大袋子堆叠在一起,占据仓库一半以上的空间。袋里装着植物磨成的粉。
我穿过袋子之间的空隙,来到空旷处。刚才那只老鼠看到我,颔首致意后,抬起头。我跟着望去,袋子山顶端站着一排老鼠。
我吓得浑身一震,尾巴的毛倒竖,脸颊紧绷,发出“嗄”的威吓声。
粉袋上,有只老鼠出声:
“你是昨天的猫吧?我刚刚大致听过说明。你想跟‘远方来的老鼠’谈话?”
对方俯视着我,应该是“中心的老鼠”吧。
没多久,两只老鼠轻巧地跑下皮袋。
右边是“中心的老鼠”。虽无醒目的特征,但他的额头有个小白点,可当成记号。
“这位就是‘远方来的老鼠’。”“中心的老鼠”看着左边的老鼠介绍。
“远方来的老鼠”没表现出感情(或者说,我不会分辨老鼠的感情),注视着我问:“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昨天骑着那只巨大的动物——马,来到这座城市的吗?”
“是的。”“远方来的老鼠”回答。他确实是在讲话,嗓音听起来却有些干燥无味,就像纯粹的声响。“我在平常生活的地方醒来,发现附近倒着人类,及疑似打斗声。”
我忍不住想插嘴问清楚,究竟是何种情况。“那是人类战争开打的地方吗?”
“什么是战争?”我晓得“远方来的老鼠”不是在装傻。他们对人类的特征没兴趣,对人类的行动,也只晓得大概。
“所谓的战争……”我思索着该如何解释,其实我不是很明白。我想,这个城市的人类应该也不完全明白吧。“这边的国家和铁国,两边的人类不是在对抗吗?许多人类互相残杀。”
“啊,原来如此。就像你说的。”“远方来的老鼠”用力点头。“好多好多人类在争执打斗。”
是战争即将结束前的情景吗?那么,是几时的事?
我不知道老鼠的时间观念如何,所以无法精准掌握来龙去脉。老鼠的“以前”,与我们认为的“以前”一样吗?“现在”就是“现在”吗?
“人类互相厮杀吗?”
“感觉是有一方攻击另一方。然后……”“远方来的老鼠”望着身旁的“中心的老鼠”说,“我发现那个陷阱。”
“那个陷阱?哪个陷阱?”
“为了逃离那场骚动,我不假思索地跳进附近的行李。”
“陷阱是指什么?”
“理由之一是,那个袋子传出食物的香味。”
“我的问题被忽视了。”
“于是,我在袋子里啃着玉米粒,不知不觉睡着。”
毫不保留、毫不迟疑地全盘托出,是所有老鼠共通的特质,还是这只“远方来的老鼠”的个性?
“最后,不知不觉来到这座城市。”
“你以前到底生活在哪里?这个国家的某处吗?”我发问后,才想到在他们的认知中,根本没有国家可言,要问明白得费好大的劲。“喏,是像这座城市一样,有人类的住家吗?还是……”
“我们以前待的地方确实有人类,可是,跟这里有些不同。没有如此坚固的房子。有水源地,生长着草木,人类住在用木头盖成的简单屋子。是一下雨就会湿掉的简陋房屋。”
那是指其他的城市吗?还是铁国的某处?他确实是从城外的地方来的,但不清楚究竟多么遥远。老鼠的时间和地理观念似乎都很随便,即使问“有多远?”也只能得到“很远就是很远”的回答。
“人类在那里做什么?总是在打斗吗?”如果是战场、国境附近,人类应该随时随地都在互相厮杀。
“在那之前,那里的人也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
“他们栽种植物来吃,或去森林抓鸟吃,其他就是活动身体、讲话,没特别做什么。只是过日子。”
提到“森林”,远离这座城市,又有森林,我只能想到一个地方。“啊,那有没有会动的杉树不时出现?就是杉树的库帕。”
“杉树的库帕?”“远方来的老鼠”似乎无法理解此一词汇。不,这样叙述确实太没头没脑,我反省了一下。“你知道杉树吗?”
“杉树?”
“一种树。”
“树就是树。”
树就是树。人就是人。很远就是很远。对老鼠而言,事物似乎就是这样。
“树变成蛹后,有时会动起来作乱。”
“树不会变成蛹。”
“但库帕会。人类以前好像会为了消灭库帕而出动。”
“出动去哪里?”
“国境,离这座城市很远的地方。或许是你住的地方。”
“什么时候?”
“一直到十年前。你没听过类似的事情吗?”
“十年前是多久以前?”
“在你们的认知中,或许现在之前的时间全是‘以前’。以前就是以前。”为了说服自己,我喃喃道。“你以前住的地方,可能就是那种树怪与人类抗争的地点。”
“为何你会这么想?”
“我也答不上来,直觉吧。”
“直觉是什么?”
“直觉就是直觉。”
“远方来的老鼠”沉默片刻。他的眼睛转个不停,是在回溯记忆吗?
仓库里响起小小的振翅声。黑金虫在飞,犹如在半空中画线般优雅地回旋,大概是从某处溜进仓库。我的目光追逐着虫子飞行的轨迹,老鼠们则不怎么在意。
“是说……”我呼唤老鼠。
“什么事?”老鼠一板一眼地回话。
“不是有虫子在飞吗?目前的季节,这种虫子应该躲在地底下休息。那是他们的习性,然而,此刻他们却在空中飞,你们知道原因吗?”
经我一问,老鼠才注意到虫子。
“昨天,制作抓我们的陷阱时,你们不是使用植物?大概是从土里拔出植物时,破坏了这种虫的巢穴。”
前方的两只老鼠对望一眼,“那又怎样?”
“虫子硬被吵醒,你们会介意他们感到困扰吗?”
“中心的老鼠”相当聪慧,他立刻应道:“原来如此,我们并不介意。你的意思是,对你们而言,老鼠就像我们心目中的那些虫?”
“是啊。比自己更弱小的东西,谁也不会放在心上。因此,我们从未深思过你们的处境,这不是在耍赖。不论是谁,都会不知不觉带给周遭困扰吧。”
原来如此,也有这样的看法——老鼠一本正经地沉思。
此时,仓库摇晃一下。
尾巴先起了反应,我注意到有声响。老鼠也痉挛似地发抖。“中心的老鼠”和“远方来的老鼠”后退几步。
他们转向声源处,即背后的门口,正确地讲,是人类的出入口。那里有道圆木门,门喀哒喀哒摇晃着。
有人来了。
我当场跳起,爬上皮袋。我觉得躲起来比较好,只是,朝皮袋山顶跑时,老鼠当然都吓壤了。老鼠集团闹哄哄地移到左侧,滑过皮袋表面般往下冲。尽管体型娇小,但十只以上的鼠群朝同一方向前进,皮袋山被压得倾斜,终于崩塌。三个装着粉的皮袋“咚、咚”地掉落。袋中的粉飞散,弥漫在四周。一片雾茫茫,站在皮袋上的我不禁闭上眼,不停打喷嚏。
“有人吗?有人在里面吗?”
仓库外传来弦的话声。
他一个人打不开圆木门吧,传来使劲推拉门板的喘气声。约莫是察觉我们的动静,以为有人在仓库。“请开门!”他摇晃门板喊着,“里面有人吧?”
“有猫和老鼠。”我回答,只是弦应该听不见。
“如果你是透明士兵……”弦接着说,我倏地睁大眼。视野依然蒙着粉雾,十分模糊,但还不至于无法动弹。刚爬上皮袋山,我立刻决定下去。回到地上后,我走近门口。
“透明士兵,请救救我们。假如你是变成透明的库帕士兵,就是这个城市以前的居民吧?”弦站在圆木组成的门外,语气急切。“这个城市的居民都被抓出家门,情况不妙。女人和小孩可能会集中到别的地方,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遭殃。昨天城里的女人差点受到袭击,不晓得今后会如何。你若是来救我们的,现下是紧要关头。请快点出来,赶走铁国士兵吧。”
搞什么啊?我有点哑口无言,连笑都笑不出来。弦想必是拼了命,但这么全心相信世上有库帕士兵,真的好吗?
仓库里的我,无法回应弦的期待。
“我们待会儿要去顽爷家集合,如果方便,能不能协助我们对抗铁国士兵?”
弦说,沉默半晌。门发出“吱”一声。
四下张望,老鼠已销声匿迹。刚才一骚动,他们便躲到别处避难了吧。
我循来时路离开仓库。绕仓库一圈,回到圆道后,我看见弦站在仓库门口,耳朵贴在圆木门上。仓库里是否真有透明的士兵,他一定也半信半疑,却仍想抓住任何一丝希望。
明明禁止外出,弦实在太乱来。我颇为傻眼。
紧接着,我听见一道尖锐的声响,近似巨人猛力拍手般的破裂声。正确地说,我不是听见,而是感觉到震动。背部到尾巴的毛瞬间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