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就是顽爷的孙子。卧床不起的顽爷,他的孙子幼阳回家了。”
“浑身变透明,怎么知道是他?他自称是幼阳吗?”
“不,幼阳不是透明的。”
“咦?”
“回到城里时,幼阳几乎是弥留状态。他活了几天,最后还是死掉。”
“他死掉后变成透明?”
“也没有。”
好像能理解,又好像无法理解,莫名其妙,我如坠五里雾中,不知怎么反应。这样一来,“透明的士兵”是怎么回事?“啊,我有另一个问题。”
“不只一个,你的问题一堆吧?”
“唔,也是啦。”我不禁苦笑。“听着库帕士兵的故事,我忽然想到,离开城市对你们是非常特殊的经验吧?”
“嗯,没人离开过。谁都不晓得同一国的其他城市是什么样子。”
“谁都不晓得?从以前就这样?是因高墙挡在城市周围吗?”
“这是理由之一。很早便筑有防止库帕入侵的城墙,十年前冠人更进一步补强。”
“把城墙加高之类的?”
“再加上毒刺。”
“没人对城外的世界感兴趣吗?”
“国家整体的状况,国王了解就足够吧?虽然不清楚冠人掌握多少。”
“原来如此。其实,我最疑惑的就是这一点。迎接铁国士兵时,冠人表示‘和铁国的国王谈妥了’,并告诉人民‘敌军将我国收归管理,但不会胡乱施暴。’”
蓦地,我注意到“铁国”的名称暗喻“敌国”。或许原本的意义是“相邻的敌国”,也可能是从带有“异国”、“外国”含意的“外之国”(TOSTUKUNI)的发音转变为“铁国”(TEKKOKU)。
“不过,最后冠人被杀掉了。为何铁国不守信用呢?”
“冠人到底是在哪里和铁国谈判?”我询问有没有电话、邮寄等能够传达意志的通讯方法,但猫似乎无法理解。倘若没有通讯方法,外交只能靠直接会面,或派遣使者往来,我默默想着。不料,猫说:“大概是亲自前往铁国,跟铁国国王商量吧。”
“可以吗?”
“什么意思?”
“你们国家不是离邻国很远?即使打开城门出去,感觉也要旅行很久。”国王长期不在国内,妥当吗?
“是啊,挺不可思议的。去铁国谈判不容易,不过,我现在知道是用哪种方法了。”
“现在?”
“喏,”猫别有深意地闭上眼睛又睁开,“就是马。当天出现的动物。”
“马?”
“我从未见过那种生物,全国恐怕也没人知道。总之,铁国有马。即使旅途遥远,骑马一下就能抵达。”猫的叙述很有真实感。“所以,冠人是骑马到铁国附近进行谈判吧。”
“冠人曾离开城里好几天吗?”
“嗯。然后,酸人几乎都在这种时候干坏事。没冠人坐镇,酸人便趁机为非作歹。老爸不在,就是他的天下。”
“原来如此。”所以,冠人才没办法训斥酸人,我恍然大悟。“换句话说,冠人藏着马吗?”
“大概吧,但也可能是铁国派马来迎接。”
“那么,冠人为何不告诉大家马的事?”
猫立刻回答:“有两种情况。”
“两种情况?”
“一,没必要告诉大家,因为谁都没问过冠人怎么去铁国谈判。既然没人间,也没必要说。”
“另一种情况呢?”
“如果知道有那种生物,可能会害怕起铁国,人民会恐慌。”
不无道理。
若是在战争时期,应该不会想让国民晓得敌国多么强大,以免打击士气。陌生的、强韧的动物是敌方的利器之一,秘而不宣也是很自然的考量。
要是在自己的国家繁殖,或许能像铁国那样运用马匹,但冠人搞不好只拥有公的或母的一头。
“唔,这个问题先搁着,言归正传。”多姆猫说。“我讲到哪里?”
“冠人死掉,城里的人禁止外出。你和叫加洛的猫一起追老鼠……”
“老鼠溜走了。”
“然后,加洛踏到黄色的花。”
“接下来,我和加洛分开,走着走着,在途中看到弦。明明禁止外出,弦要上哪去?我跟在他后面,抵达顽爷家。几个人聚集在顽爷家。”
刚踏进顽爷家,便听到“喀嚏”一声,屋里的空气颇为紧张。坐在靠里面的椅子的号豪站起,投来锐利的视线。全城体格最魁梧的他,手臂犹如粗壮的木头,握紧的拳头仿若岩石。其他人类也望向我。
“怎么,是猫啊。”号豪低喃,又坐回去。
铁国的士兵进城,不久前才发生那样的悲剧,且人民被禁止外出,他们却不顾命令集合在这里,听到我的脚步声会紧张也是理所当然。
脸色苍白的弦吐出放心的叹息,走到我面前蹲下,摸摸我的头说“别吓人嘛”。比起抚摸头顶,我更希望他用力搔,不过我的愿望大部分人类是不会懂的。
“弦,看到你走在路上,我便跟过来。你太不小心了。”我解释道,可惜一样没被听进耳里。
顽爷总是躺在床上,盖着被子。他从好久好久以前就用相同的姿势躺在那里,有时我会觉得他真是躺不腻。
“喂,多姆,你跑来干嘛?”不知何时,库洛洛出现在我身边。库洛洛一身黑毛,肥肥的肚子松松垮垮,但眼神锐利,胡须也翘得高高的。
“我发现弦在外头乱晃,感到奇怪,于是跟了过来。”
基本上,我们猫不会住在特定的人家,而是在城里各处睡觉。食物也是,去哪户人家就吃哪户人家的。不知为何,库洛洛以顽爷的家当根据地,几乎不出门。
库洛洛望向围在顽爷床边的人类,一副嫌麻烦的口气说:“从方才开始,人类就三三两两过来。”它伸出尾巴摇晃,像在和我的尾巴打招呼。
“我刚刚还跟加洛在一起。”
“反正你们又在追老鼠吧?”
“你怎么知道?”
“你们老是在追老鼠。”
“老鼠逃进小洞,实在聪明。”
库洛洛没回话,望向聚在屋里的人类,吐露感想:“他们大概是坐立难安。”
“坐立难安?”
“待在家里,会担心得不得了吧。人类这种生物碰上困难,就会想找人商量。好像连‘是不是该和谁商量一下比较好?’这种问题都需要商量。”
“没错。”我笑道。
我看看围在顽爷身边的人类。
体格强健的号豪、弦,以及住在顽爷家隔壁的卖菜夫妇菜吕和菜奈、微胖的丸壶、常来探视顽爷健康状况的医生医医雄。
他们在城市的居民中,也是我经常碰到的几个,要说熟悉确实挺熟悉。不过,他们性情各不相同。
“这么说来,”我想到一件事,便告诉库洛洛。“前阵子,我的屁股沾到刺刺的草种,拨不掉。喏,就是棘的种子。”
“被那玩意黏到真的很麻烦。”
那天我也在追老鼠。快捉到时,老鼠溜进草丛,我的脑袋跟着钻进去,最后还是让老鼠逃走了。仔细想想,对于老鼠,我一直刷新连败纪录。离开草丛之际,屁股沾上好多种子,我拼命甩脚,却弄不掉。
“恰巧有人类路过,我便开口拜托:‘帮帮忙,帮我摘掉棘的种子。’”
“反正对方一定听不懂吧?”
“嗯,不过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怎么讲?”
“每个人的反应不一样。”我解释道。“最先是弦过来,发现我陷入困境,便说‘哦,你肚子饿啦’,特地回家拿肉干。”
“满像弦的作风。看见别人有难,没办法袖手旁观。”
“对。只是,他未免太迟钝。”我不禁苦笑。“我又不是肚子饿。”
“可惜。啊啊,弦要是能机敏些,该有多好。”库洛洛夸张地叹气。“然后,你如何处理那刺刺的棘的种子?”
“紧接着,菜吕和菜奈路过。他们在送菜,我一叫,就厌烦地说‘没东西喂你’,速速离开。”
“那对夫妻眼中只有自己嘛。”库洛洛瞥向刚进屋的菜吕夫妇。
“之后,号豪带着儿子出现。小孩注意到我在叫,就说‘爸,猫肚子饿了’。”
“跟弦一样。”
“是弦跟小孩一样。”我忍不住笑道。“但一会儿后,小孩改口:‘好像和肚子饿的叫声不同。’”
“厉害,小孩真灵敏。”
“没错。号豪也觉得不太对劲,蹲到我旁边,检查我的身体。大概是以为我受伤。”
“太可惜了。”
“的确。这时,医医雄路过。”
“啊啊,”库洛洛的话声掺杂着放心与意犹未尽的情绪,“一下就解决了吧。”
“是的。”医医雄一向冷静沉着,观察入微。是必须诊断病情和治疗伤口的缘故吗?他似乎很擅长按部就班思考。医医雄瞧见号豪父子,便走过来关切。号豪告诉他“猫好像不舒服”,于是他仔细观察我,说着“你看这边”,摘起黏在我屁股上的种子。
“医医雄真厉害。”我佩服地说。“医医雄真厉害。”号豪也同时惊呼,“你听得懂猫话?”
“不是的。”医医雄淡淡回答,“我只是观察猫的动作。它想用脚和尾巴摩擦下半身,像是搔着身体,却搔不着痒处。”医医雄还是老样子,散发着没血没泪、近似植物的气质道。
之后,号豪父子帮我把黏在毛上的种子全部摘掉。
人类的反应果然各不相同,从对我叫声的反应,也可看出每个人的性情。
“假如那时丸壶也来了,不晓得会怎样?”库洛洛抬头,望着站在前方,体型圆滚滚、嗓音浑厚的丸壶。
“或许会关心一下吧。丸壶热心助人,只是……”
“性子太急。”库洛洛轻松猜出我想讲的话。
“他大概会走近问‘怎样?发生什么事?’,然后又说着‘我很忙’跑掉吧。”
“谁教丸壶开口闭口都是‘好麻烦’、‘我很忙’,还有‘别罗罗嗦嗦,做就是啦’。”
“大伙都无法静静待在家里。”我注视着围在顽爷床边的人类。
“你想想,”库洛洛应道,“待在家里,每个人都指望你能解决一切,不停追问‘爸,怎么办?’‘亲爱的,这样下去不要紧吗?’不然就是‘冠人死掉,我们不会有事吧?’压力多大啊。话虽如此,又不能表现出软弱的一面,他们肯定很难熬吧。”感觉上,库洛洛的分析颇精辟。“举个例子,老婆担忧道:‘亲爱的,我们今后会怎样?’与其坦承‘不晓得,我也没辙’,不如……”
“不如?”
“不如说‘我去一下顽爷那里’,还显得比较负责。”
“那倒是。”我点点头,目光又移向人类。几乎都是男的,是肩负一家之主责任的人。“不过,就算聚在一起,也想不出好点子吧?战争打输,冠人也死了,根本无可奈何。”
“听说敌人使用很恐怖的武器?”库洛洛问。
库洛洛似乎和平常一样,待在卧病的顽爷家里,所以没能目睹广场发生的惨剧。直到城里的人过来,告诉顽爷情况,库洛洛才晓得经纬吧。
“那东西叫枪。有长的和小的,独眼兵长单手操纵小枪。枪会发出非常大的声响,很吓人。”我答道。光是回忆当时听到的声响,尾巴就紧张得快膨起来。“一眨眼,冠人就脑袋开洞,一命呜呼。”
“太可怕了,力量差距悬殊。”库洛洛说。“顽爷刚刚也提出相同的劝告,对方这么强大,最好别动抵抗的傻念头。”
我们茫然凝望人类交谈。
“不能再悠哉下去。既然如此,只能大伙一起闯进冠人家。”丸壶双颊鼓胀,满脸通红。
“那样大伙可能会被枪打伤。”
“弦,你居然讲这种话?你不是还顶撞铁国的士兵吗?”丸壶指出,惹得其他人类一阵笑。的确,城里第一个与铁国士兵起冲突的就是弦。
“不能设法先抢走那种武器吗?”体型高大的号豪出声。
“怎么抢?”菜吕皱起眉。“我们可不想被连累。”旁边的菜奈点头附和。
“酸人呢?”顽爷问。
“那家伙根本不行。”丸壶苦着脸,不禁失笑。“他满脑子都是自己,只会讨好铁国那些家伙。”
“搞不好酸人完全没把父亲的死放在心上。”菜吕说,菜奈立刻接过话:“就是啊,你们记得吧?他母亲去世时也是……”
我问库洛洛:“酸人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她掉进水井,那是你和我出生以前的事。”
“当时酸人是个孩子,却几乎没哭。”菜吕蹙着眉。
“或者说,那根本是酸人推下去的。”丸壶龇牙咧嘴道。虽然他补上一句“大概”,但语气相当确定。
“是吗?”我觑着库洛洛。不管任何问题,我都忍不住向库洛洛确认。
“城里的人似乎都这么认为。”
“若是酸人,很有可能。”
“果真如此,”弦提出质疑:“为什么冠人不责备酸人?居然对亲生母亲那么残忍。”
“可能是为了国家着想。”医医雄回答。“酸人的母亲过世已是不可挽回的定局,应该更重视继承人。”
“父母总是比较放纵孩子。”号豪一副受不了的语气。“这是冠人唯一的缺点。”
这时,顽爷开口:“啊,对了,我想到一个好点子。”虽然卧床不起,但顽爷的话声非常清晰。
“好点子?”医医雄反应冷淡。“顽爷,我女儿整天都在说‘我想到一个好点子!’却从来没有一个是真正的好点子。”
“我家的孩子也一样。”号豪点点头,笑道:“孩子的好点子,通常称不上好点子。”
“放心吧,我不是孩子,是老头子。”
“那就更不能期待了。”
“别这么笃定。”我仿佛能看见顽爷在苦笑。“这是如假包换的好点子。喏,不妨用那个玩意。”
“哪个?”
“毒药。那种虫不是有毒?”
“黑金虫吗?”医医雄立刻会意。
是指涂在城墙上的毒?我蓦地想起。
“让铁国的士兵服下那种毒如何?或是磨碎让他们喝下。这是个好点子吧?”
原来还有这一招!屋里的人跃跃欲试,兴奋的情绪化成热意浮现。
“这点子不错。”丸壶鼻孔翕张,“就用毒药干掉他们。”
“不。”医医雄静静否决,“时节不对。”
“时节?”
“目前黑金虫仍潜伏在地底的巢穴。再过一阵子,天气才会变冷,况且我们没空去找黑金虫的巢穴。光是要弄到虫子,就得大费周章,我们还遭禁止外出。”
是啊——失望渗透所有人的心。医医雄的话一针见血。
“何况,就算取得黑金虫的毒,要让对方服下也不容易。”医医雄的嗓音沉稳,口吻平淡。“你们以为,把毒药拿给铁国士兵,告诉他们‘请尝尝’,他们就会乖乖听从吗?”
“肯定会起疑吧。”号豪点点头。“可是,铁国那些士兵都吃些什么?”
“大概是自行带来的粮食。等粮食吃尽,应该会征收城里的食物。”医医雄淡淡地说。“不管怎样,他们很可能会要酸人想办法。”
倏地,我感到背后有人。一如往常,我的尾巴率先察觉,尾巴微微颤动,并高高竖起,伸向后面。
“你们在干嘛!”出声恫吓的是酸人,他握着尖锐的小刀。“不是叫你们不许出门!”
围绕在顽爷床边的众人都吓一跳。
“对不起。”弦率先老实道歉,“请原谅我们。”
“请原谅我们?”酸人尖声反问,伸出小刀,脸上浮现残虐的笑容。他的皮肤光滑,不像其他男人有胡须,大概是从没吃过苦的缘故。
之前,酸人抓到违反规定的人,就会带去广场,处以相应的惩罚。因此,大伙应该要拼命反省赔罪,求酸人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然而,如今情势不同。
在来接管的铁国士兵面前,城里的人和酸人的立场是一样的。
最早察觉这一点的,可能是医医雄。
“酸人,你静下心想想,我们和你都是这个国家的人民。铁国的士兵前来接管,你冷静思考,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酸人陷入沉默。号豪接过话:“铁国的士兵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啊。我们互相敌视,便顺了敌人的意,不是吗?”
“就是啊、就是啊。”丸壶激动地高声附和。
平常没人敢顶嘴,酸人一怔,不愉快地板起脸。“你们敢顶撞我?”他挥动刀子,作势要刺医医雄。
“你的刀子不是已遭铁国的人没收?”丸壶质疑。的确,我也目睹独眼兵长夺走酸人的刀。
酸人冷哼一声,大概是想掩饰对敌人唯唯诺诺的窘态。“长柄刀被收走,但小刀我还是能带在身上。光用小刀就能挖出你们的眼珠子。怎样?要不要试试?”
医医雄毫不畏怯,反倒上前一步,继续道:“酸人,仔细听好,我们国家打了败仗,冠人惨遭杀害。敌国士兵即将接掌这座城市,颠覆一切秩序,我们根本不需受你支配。即使听从铁国的命令,惩罚我们,你也只是铁国的走狗。与其当走狗,何不和我们一起对抗铁国?要是能驱逐铁国的势力……”
“怎样?”酸人不悦地问。
“你又能君临这个国家。”医医雄一字一句,仿佛要让酸人完全理解他的话。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走近酸人。
酸人退后一步。他左右挥动小刀,难以决定要刺谁。
我打了个哈欠。“酸人未免太笨。”闭上嘴巴后,我忍不住吐槽。“状况跟以前不一样,还想作福作威。”
“嗳,他没办法马上改变作风和态度吧。”库洛洛舔着前脚。
医医雄他们和酸人对峙半晌。
酸人双颊抽搐,终于开口:“可是,万一铁国士兵发现你们跑出来,受惩罚的是我。”感觉这才是酸人的真心话。
“谁管你的死活。”丸壶唾骂,酸人勃然大怒,紧握小刀回瞪。“干嘛?要打架吗?我才不怕你。”丸壶上前一步,医医雄从旁制止。然而,丸壶仍按捺不住说:“号豪,要不要趁机痛扁这家伙?号豪和我不晓得受过你多少鸟气,干脆尽情揍一顿吧。把你打到动弹不得,再扔去广场。每个人经过踩一脚,你很快会被踏成一块又扁又平的皮。”
“这主意不错。踏成一块皮后,拿来给我当床垫吧。”顽爷出声。
屋里的空气渐渐热起来,渗透出人类嗜虐的欢愉。
酸人又后退一步。
“不行。这时候揍酸人,也无法解决问题。”医医雄劝道。“在广场教训酸人,反而会被铁国那些家伙抓去。”
“就、就是啊!”酸人拼命附和医医雄。“要是我有个万一,你们小心遭殃。稍微想想就明白吧?”
其他人步步逼近,酸人吓得手足无措。性急的丸壶不禁脱口:“太麻烦了,先揍再说。”酸人伸手制止:“好吧、好吧,我了解你们的想法,其实我有同感。”
号豪和医医雄冷眼旁观。
“同胞和铁国士兵,你们当然也会选择站在同胞这边吧?”酸人接着道。“不过,今天太危险。我并不是喜欢才巡逻的,只是怕不好好报告会被宰。”
“谁理你。”菜奈激动得口沫横飞,“随便报告不就好了?说你在外头没看到半个人影。”
“那样行不通。”酸人语带辩解,但丝毫不见平日的傲气,似乎真的已走投无路。“今天算是第一天吧?铁国的士兵并不信任我,他们也会到处巡逻。刚刚就有数个士兵在广场游荡。听着,即使我放过你们,之后仍会有别人来查看。今天最好乖乖待在家里,铁国士兵巡到某一户时,或许会察觉你们外出,届时就危险了。懂吗?小心为上啊。”
“库洛洛,真是不可思议。”我对旁边的库洛洛说。
“什么?”
“话从酸人嘴里出来,仿佛句句是阴谋。”
此时,顽爷出声:“那样比较好。”他的嗓音格外清亮,“今天先回家养精蓄锐。”
“顽爷也这么想吗?”医医雄问。
“如同酸人所言,今天铁国士兵想必还在警戒。换成我是铁国士兵,也不会掉以轻心。”
“我若是铁国士兵,今天那么累,肯定倒头就睡。”菜吕说,其他人都忍俊不禁。
有人笑,屋里的空气仿佛柔软地膨胀。
“喂,酸人,冠人有没有任何交代?”丸壶问。
“交代什么?”面对丸壶毫不客气的粗鲁态度,酸人不满地愤愤应声。
“我们与铁国的事。万一陷入这种状况该怎么办,冠人没思考过吗?难不成你毫无心理准备?万一冠人遭遇不幸,不就轮到你当国王?”
酸人摇摇头,“老爸没料到铁国会采取那样的行动。”
“其实,你根本不晓得冠人的想法吧。”号豪眼神冰冷地沉声道,“冠人很清楚你多么无能。”
搞不好真是如此,我心想。冠人是不是早就放弃将会继承王位的酸人?
“喂,”酸人瞪着号豪,有些恼羞成怒。“少得寸进尺,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忍耐力那么强的你也会动怒?”号豪显然是在讽刺。
世上再没有谁比酸人更缺乏忍耐力。回想起来,铁国士兵进城后,酸人肯定被迫忍耐不少事。对酸人来说,算是非常努力“忍耐”。今天是忍耐纪念日。
此时,弦唐突地冒出一句:“倒是那件事,果然是透明的库帕士兵干的吧?”
弦虽不是刻意要纾解紧张的气氛,但多少减缓了压迫感。
“这是在说什么?”床上的顽爷讶异地问。
“你是指哪件事?”酸人也问。
“今天在广场上,不是出现那种动物——马吗?最后到的那匹马上没有人。”
“弦认为是透明士兵骑来的。”丸壶补充道。
“透明士兵?什么跟什么?”酸人语带提防。
“刚刚不是提到库帕的士兵吗?”号豪不耐烦地回答。
“哦,库帕的士兵。我对库帕不熟,都是老爸和复眼队长在管。”
“只是没人把你放在眼里吧。”丸壶忍不住多嘴。
酸人瞪着丸壶。“然后呢?库帕的士兵怎样?”
“那匹马可能是某人骑来的。传说中,透明士兵不是会现身解救我们吗?所以,搞不好是透明士兵骑马赶抵。”丸壶接着道。
“简直是胡扯,”酸人一笑置之。“马背上又没人。”
“正因如此,我才会怀疑是透明人。”弦解释。“或许是透明士兵骑马过来。”
“怎么可能?你们真是一群傻子。”
我想像着透明士兵轻巧跳下马的模样。“库洛洛,其实当时我也听到声响。像是有人轻盈落地,不知该说是声响,还是震动。”
“我不认为会有那种事。”库洛洛兴趣缺缺。
“不过,”酸人质疑:“要是透明士兵真的来解救我国,为何不快点干掉铁国的人?”
“一定是……”弦高声回应,“一定是在寻找下手的机会,最有利的机会。不管怎样,透明士兵不久就会现身拯救我们。”
我望向库洛洛。库洛洛漫不经心地咕哝:“透明人会有脚步声吗?”
原来如此,很正常的疑问。不过,与一般人类的脚步声相比,那声响小得多,果然还是不一样吗?
之后,众人纷纷向顽爷道别,离开屋子。每个人都一脸不安,背脊和肩膀透着恐惧。
“号豪,你不回家吗?”踏出大门前,医医雄回头问。
的确,号豪没要站起的样子。
“我替顽爷擦过身体再走。”
顽爷卧床不起,用餐和排泄物的处理等生活起居,皆需住在附近的人帮忙。
“而且,我还有事想请教顽爷。”
医医雄没继续追究,留下一句“这样啊”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