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点狗 第八章

对这名男子的调查,是由从对川原大助的调查中脱身的丹那来承担。这位身材矮小、其貌不扬的刑警,不只受到钢铁公司服务台小姐的冷落,就连总务课的女孩们也不把他当一回事,让他整整等了三十分钟左右才告诉他:他所寻找的这名男性叫做逗子三郎。他是雪江高中时的同学,不过雪江毕业于短大,但他却是毕业于六年制的大学,所以比雪江还晚几年进公司,同时工作资历也比较浅,属于一般职员。

丹那和这位逗子先生到了丸之内大楼的咖啡厅里,听取他的说词。逗子一开口说:“我还是一般职员,没有什么自由时间,所以请在三十分钟内结束谈话。”逗子身材瘦高、脸形也颇为修长,额头的发线很漂亮,细长的眉目也很端正,看起来就是个标准的美男子,不过整体而言,却给人一种轻佻浮躁的感觉;任凭丹那怎么看,都觉得这样的人即使做到退休,可能也还是升不上任何一个重要职位。如果他不改变这种轻佻姿态的话,恐怕连课长、股长的位置都坐不稳当吧!丹那不明白,他是因为总爱搞一些幼稚的恶作剧而被轻视呢,还是由于他想发泄被轻视的不满而大搞恶作剧?如果揭开那层伪装的外貌的话,逗子或许其实是一个自卑感很强的人,不过从表面看来,他却总是温和地微笑着。他似乎知道自己被刑警叫出来,肯定与雪江被杀的案件有关,但他却显得异常的开朗。

“听说你很喜欢恶作剧?”

“没错。一看到那些管理阶层,我就觉得他们个个都像是从殡仪馆回来的人。那些人总是阴沉着脸,我最讨厌那种沉闷了。我的信条就是,快乐地微笑渡过人生。”

“你从小就是这样吗?”

“不,是从大学时代开始的吧。我把闹钟带进考场,藏在空课桌里面,只要闹钟一响,监考老师便会慌慌张张地跑过去,这时候我们几个同学就彼此交换答案。我能够进一流的钢铁公司,全是靠作弊取得优秀成绩的关系。在那之后,作弄、吓唬人便成了我的兴趣。”

“我们要了解的事情,也与吓唬人有关。你是否曾经给黑发雪江寄过警告信?现在我们正在从信件及信封中提取指纹进行鉴定。”

这只是丹那的一个套话技巧;事实上,不论在雪江身边或是家里,都没有发现这么一封信。看样子,那封信恐怕早就在东京都的垃圾焚烧场里变成灰了吧!

“你说我寄警告信?”

逗子睁大了眼睛望着丹那。

“是的,就内容而言,也可以说是恐吓信。”

“我为什么要恐吓黑发呢?”

“大概是因为你平常就有喜欢吓人的习惯吧!如果黑发小姐收到信后当真的话,你便会得到满足而额手称庆,不是吗?”

“刑警先生,你可真会编笑话,甚至比我还能编。我这可不是奉承话哪!”

“谢谢夸奖。算了,我们不谈这个;黑发小姐收到那封信,完全摸不着头绪,于是便觉得,这一定是喜欢开玩笑的逗子所写的,这不是自然而然的事吗?”

“……”

逗子没有做出任何响应,只是继续圆睁着双眼。咖啡店里只有另外两桌像是上班族的人在里面,非常的安静。

“当然,接下来我要说的,也许只是我们的想象而已。黑发小姐找到你,抗议你的恶作剧,因为这让她很生气。她收到信后说:‘一定是逗子寄来的’,这的确是事实,所以,我的这个推断也并不是太离谱……”

“说真的,黑发确实找我抱怨过。她把我叫到走廊上,高声斥责我。因为我们从高中时代就是同学,所以她才这么不客气。她本来就是一个个性很强的人,因此无论我如何辩解,她都听不进去,被她白白痛骂了一顿。但是,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女性,我就算是要发火也没有办法,所以当时就忍住了。”

“嗯。”

“她被杀是在这件事的两天后。那么一位充满活力的美女,不把男人当回事的女中豪杰,就因为一粒有毒的酒心糖而瞬间逝去;就连一向主张笑着渡过人生的我,也不得不为此而感慨人生的无常。”

在他那张微笑着的瘦削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忧郁的神情。

“你们不是严格调查过文书课的职员吗?那么就针对我的不在场证明,也做一次彻底的调查,这样如何?就像刚才说过的那样,我们这种普通职员除了午饭时间以外,是不允许自由外出的,简直有如笼中之鸟一般。所以,送花束和酒心糖去‘信使中心’,像这样的时间,我是绝对不可能拥有的。关于这一点,只要你去询问一下我们那位严谨的课长以及邻座的女孩处,便能查个水落石出。请你务必要去——”

“我们有另一名刑警正在调查,这时候大概也该查完了吧?”

这位青年嘴里说了一句丹那听不懂的日语,然后又像以前一样恢复了笑容。

“毕竟还是内行啊。你们所做的事情似乎没有什么疏忽之处,不过我还是不能百分之百地赞扬你们。”

“为什么?”

“刑警先生,您刚才煞有介事地说,你们正在进行警告信的笔迹和指纹鉴定,那是为了吓唬我而编造的吧?”

“为什么?”

“因为那封信的原件,她已经在我的眼前撕了个粉碎;当时,她还说:‘下次再这样干,我决不饶你!’”

丹那哭笑不得,只能微笑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