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点狗 第七章

当川原知道自己的技俩已经败露,便坦然地承认了他和奈三子的恋爱关系纯属伪装。他说,当他从水户回来在上野站下车,在车站里的咖啡厅喝茶时,从电视新闻中得知了雪江的死讯。凭借着直觉,他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怀疑,于是便想出一计,飞快地赶到了三崎町的公寓。他经常去奈三子在新宿工作的酒吧里喝酒,所以颇为了解她的性格。他们很快达成了交易,川原同意分三次付给她三十万圆;作为交换条件,她则是必须扮演他三个月的恋人。

“过了三个月的话,不管哪一方想分手,都可以当做失恋处理。如果一个月便分手的话,时间太短,也容易被怀疑。一般来说,彼此通过了解才发现性格不合而分手,往往是在交往三个月左右的时候,因此,我才作了这样的谋画。”

关于自己伪装恋爱关系的行为,他很坦然地供认不讳,但是一谈到雪江的谋杀,他却矢口否认。可是,由于川原伪装恋爱关系,使得搜查本部对他的印象极其恶劣,认准了他便是犯人,并对他连日进行严酷的审问。在他被逮捕后的第四天,当他们还在审讯室里进行审问的时候,水户的警察告诉了他们一件很意外的事情。从此以后,局面有了彻底的改变。

昨天傍晚,当水户市的个人出租车司机笠松在车站下客后再回到街上时,民营的“水户广播公司”正在播放以“民众对现内阁的政策批判”为题的街头录音。他一边听着那些录音,一边在想是否要顺道回家去吃晚饭。因为在外面吃饭太花钱,所以他一向都习惯于回家吃饭。

总的来说,市民对首相是友好和同情的。但是当播音员将话题转到经济问题上时,人们对经济政策的不力则是充满了激烈的批判与攻击。

“都是些不负责任的批评,你们自己当了财政大臣的话,恐怕更加一事无成……”

笠松嘀咕着,准备把频道转向NHK。但是恰好在这个时候,从收音机里面传来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他不由得猛然一惊,忍不住竖耳倾听里面在说些什么。原来,说话的是他从小学到高中的同班同学,“隔壁的阿大”。因为这个阿大擅长绘画,所以后来进了艺术大学,如今在东京从事美术设计工作。虽然笠松对他的具体工作内容并不太清楚,但是从他零星的叙述来想象,应该是个既体面收入也不菲的工作。他深以幼年时的这位朋友为荣,而且心中充满了羡慕。因此,当他从电视新闻中看到阿大毒杀女性的消息时,其震撼犹如遭到了六级地震一般。但是,笠松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即便想安慰一下阿大的老母亲,可是他的母亲也已经在四年前过世了;因此,他对好友的危难还真是束手无策。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在收音机里面听到了阿大的声音。

阿大好像醉得很厉害,在广播里面频繁地高叫着:“把麦克风给我,快给我!”播音员很巧妙地要劝阻他,但他却丝毫不肯让步,最后终于获得了讲话的机会。他的长篇大论主要是否定东北新干线,认为没有修建的必要。虽然其内容也有可取之处,但因为偏离主题,很快地麦克风就被夺走了。

笠松思索着刚才的那一段街头采访录音。播音员刚才说:这段街头录音是十月五日下午一点到两点间,在水户车站前采访录制的。如果这样的话,那么阿大的不在场证明便可以成立了。也就是说,凭这一卷录音带,就可以证明阿大的清白!

他脑子里面早把晚饭忘得一乾二净,心里想的全是要根据这个发现,来为自己的童年好友进行昭雪。

接到通知后,东京的搜查本部马上便派遣干员前往水户。他们向电台借出磁带,然后送去鉴识部门进行声纹确认。最后,其结果是:喝了一杯生啤酒,心情畅快的川原大助,在十月五日下午一点刚过的时候,的确在水户车站前停留过。这一事实得到了证明之后,川原大助便被当场释放了。

“你以后最好不要喝到失去意识,这是为你自己好。”

刑警的这句看似亲切的忠告,听在耳里总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但是,也正因为喝醉了,我才得到了说话的机会,所以果然,我还是得感谢酒精对吧!”美术设计师检查完归还给自己的随身物品,望了一眼让自己留下许多不愉快经历的这栋建筑物,鞠了一躬之后便离去了。但是,这下却让搜查本部陷入了绝望的深渊之中。

日后,当某位负责这个事件的侦察员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时,他说:“人们常说,既有抛弃人的神,也有拯救人的神,的确是这么回事。”现在,这位相当于拯救之神地位的人物,便是金冈弥生。她是黑发雪江的好朋友,也在九之内的另一家公司工作。在事件发生前几天,她随团去海外旅游,回国之前在檀香山看到了雪江被害的新闻。她一抵达羽田机场,便直接去了搜查本部,提供她所了解的情报。

金冈弥生有着大大的眼睛和短短的脖子,脸上化着浓妆,看起来就是那种喜爱争强好胜的漂亮女孩。“对于阿雪被杀,我感到相当痛心……”她噙着泪水,告诉了警方一些没有料想到的事情。

“那是我出发两天前,也就是九月三十号的事情。当我们坐同一辆电车回家的途中,阿雪从手提包中拿出一封快递信件准备阅读,结果内容却是一封警告信。正确的文字我已经忘记了,不过我记得上面,只写了简单的两三行字,大意是:‘忘记你所看到的,保持沉默,如果你打算遵守这个要求的话,明天上班的时候就穿上红外套。’”

“‘忘记所看到的’?嗯,她看到了什么呢?”

“雪江说,她自己也想不出来,然后又笑着说:‘什么忘记吧、穿红外套的,感觉起来好像是在模仿电视还是电影呢!’”

“可是啊,因为对方有可能玩真的,所以你们还是应该提高警戒才对啊!”

“不过,小雪会认为是开玩笑,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在她所工作的公司总务课里,有一位高中时代的同班同学,这个人总喜欢搞点恶作剧,似乎把一年的每一天都当成是愚人节一样,经常撒谎骗人,买来恶作剧箱子,让公司的女职员吓得惊声尖叫,然后自己却为此而开心得不亦乐乎。”

“那也就是说,黑发小姐以为这封信是那个男子寄来的?”

“当然啰!‘保持沉默,如果说出去就杀死你’,这种信简直就像是只有小孩才会写出来的玩意嘛!如果小雪真穿着红外套去上班的话,那男的肯定会捧腹大笑吧!”

“那,黑发小姐最后究竟有没有穿红外套去上班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她当时气鼓鼓的说:‘哪个傻瓜会穿着红衣服去上班啊?太过分了,明天去公司后一定要找他算账!’”

“找他算账?喔?”

“因此,这是我的推断:是不是那男的被雪江修理过,因而怀恨在心,于是便送去了毒酒心糖呢?”

“这还需要调查……那个男的叫什么?”

“她说过,但我忘了。”

“非常谢谢你,我们查查便会马上知道了。”警察向她郑重地致谢后,送走了这位情报提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