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约定的下午一点一分不差的时候,谷口阳子抵达了征信社。堀吩咐负责事务的女孩子,为对方端上茶水;大约五分钟过后,他走进了接待室。原本他可以不必如此装模作样的,不过,就算只是家小小的征信社,摆出这种看似好像事务繁忙的架子,对他来说也还是必须的。
谷口阳子坐在窗边,五官精致的小脸像是要紧紧贴住玻璃窗似地,眺望着外面的景象。窗户的下方是公车道,除了公交车那灰色的车顶外,没有什么可看的。
当两人在桌子前面对面坐定之后,堀开始简单扼要地向阳子说明起“昴宿”征信社的规定。其实,他之前已经将相关的书面数据邮寄到了对方那边,所以,现在只是为了谨慎起见,把重点再向对方提醒一遍而已。
“我知道了。”谷口阳子用爽快的语气回答道。她的嗓子有些高亢,但却十分清亮、圆润,相当动听。
“那么,您所要委托敝社的事项是什么呢?”
“我要恢复丈夫的名誉。”
堀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放在膝盖上摊开来。他从事该工作已经十五年,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几乎已经到了驾轻就熟的地步。
“上个月一号晚上,在世田谷区太子堂公寓的七〇五号房里,一个名叫丹丽子的夜总会女招待被人杀害了。”
堀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记得,自己在报纸上曾经读过这则新闻。
“案件是发生在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由于有目击者作证指出,我丈夫在那个时间走出了七〇五号房,另外,在房间里也找到了一个犯人所遗落、疑似是我丈夫爱用的打火机,因此搜查本部便一口咬定,认为我丈夫就是犯人。”
“我记得,您丈夫在那天深夜,就因为遭遇交通事故而去世了,对吧?”
只见委托人缓缓点了点头,化了淡妆的脸上忽然笼罩起一层阴影。
“他搭最后一班电车在平冢站下车后,沿国道步行回家,结果在途中被一辆汽车给撞上,当场便断了气。”
“真是太不幸了哪!”谷口阳子没有理会堀的感叹,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对于搜查本部的结论,我完全无法接受。虽然死去的人无法开口,所以我丈夫也无法替自己做出任何辩解,但我坚决相信,他绝对是清白无辜的,真正的犯人另有其人!那目击者看到的肯定不是我丈夫,而是另一个与我丈夫长得很像的人!”
说到这里,阳子的情绪不觉激动了起来;挂在奶油色连身洋装胸口的紫水晶坠饰,随着胸口的颤动不停剧烈起伏着。像是要缓和对方情绪似地,堀请她喝了杯茶。那是在附近茶园买回来的狭山茶,喝过的人不论是谁,都对它的甘美赞不绝口。
“我想拜托您,帮我追出真正的犯人;只有这样,才足以慰藉我丈夫的在天之灵。”
“撞到您丈夫的那辆车,是谁驾驶的?”
如果凶手真的另有其人的话,他很有可能会埋伏在谷口回家的路上将他杀害,然后再伪装成一起单纯的交通事故。
“是一个去箱根游玩的女大学生驾驶的。”
“您丈夫在体型方面的特征是怎样的?”
“不胖不瘦,身高大约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
“他有没有其他什么比较明显的身体特征,比方说跛脚或是O型腿之类的?”
这个问题似乎强烈地伤害到了阳子的自尊心;一瞬间,她露出了愤怒的目光,狠狠地瞪着堀说道:“我丈夫可是个美男子呢!”
堀那张满面油光的黄色脸孔上,浮现了一个悄悄的苦笑。他年轻时候的身材倒也还说得过去,不过现在,他的身上、脸上到处都堆满了赘肉,就算是在寒冬腊月里,只要稍微动一下,也会马上变得汗流浃背。
“您丈夫当时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
“黑色仿鹿皮大衣。”
“那位被害的女性跟您丈夫是什么关系?”
“在我跟丈夫结婚之前,他们曾经短暂交往过一年左右的时间。听我丈夫说,那个时候,因为公司交际应酬的关系,他经常得去六本木的某家夜总会;在那里,他认识了那个在夜总会里面工作的女人,并且跟她逐渐产生了亲密的关系。纵使到了现在,我跟丈夫都已经结婚了,那女人对我丈夫还是无法忘怀。她经常会把我丈夫叫到她那边,对他吵吵嚷嚷地说些像是‘你抛弃了我,我要在你面前死给你看’之类惹人厌恶的话。据说有一次,我丈夫只不过稍微表现出一点敷衍的神色,那女人就突然冲到阳台上去,抓住栏杆把身子悬挂在外面,摆出一副要跳楼的模样。最近,她又改变了策略,死缠着我丈夫,要他出钱把过去写给她的信买回去;她说,要是我丈夫不肯付钱的话,就要把它们交到公司高层的手上。”
“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恐吓勒索嘛!那,两位付钱了吗?”
“那女人狮子大开口,一要就是一百五十万日圆,真是岂有此理!我丈夫坚持,不管怎样,他顶多给到五十万圆,再多就不行了。”
“您丈夫是否经常直到深夜才回家?”
“是的,他常常很晚才回来;每次我问他,他总说是自己跟同事去交际应酬了。”
“那么,当晚他是跟谁在一起喝酒?”
“这我就完全不知道了。平常他回来之后,都会告诉我今天晚上是跟谁、又是在什么地方喝酒,可是那天晚上,我还没等到他开口,他就已经……”
要是和谷口库之助一起喝酒的人愿意站出来说明情况的话,那么他在当晚的行动就能够获得厘清;在这种情况下,他的不在场证明也就能够成立了。可是,距离案件发生已经快要一个月了,那个男人却依然保持缄默,不愿挺身而出。
“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无法出面也说不定;可是,难处归难处,像现在这样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躲起来,我觉得这也未免太过分了!我想拜托您,请您务必帮我把那个人给找出来!”
在说这话时,阳子的眼神彷佛像是变了个人似地闪动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