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昨晚一夜都没睡好呢!明明我早就过了那种初出茅芦的年纪,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应该都不会太过兴奋才对,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就是有汹涌澎湃的感觉,完全抑制不下来。”
听鬼贯这么一说,丹那不禁把脸凑上去一看;果然,鬼贯整个眼皮都是肿的。他和这位主任警部认识,也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之前,他从没有看过鬼贯如此清楚地表露出自己的感情。
“昨天,一听到幸吉老婆讲的话,我就马上想起了发生在姬路公交车里的那一幕。难道说,那整件事情只是武原幸吉与女助手合演的一出戏吗?为此,我一个晚上辗转难眠,整个脑袋里面装的全都是这件事。”
“……”
“不过,奇怪的是,那名学者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姓名呢?不光是姓名,就连他究竟住在哪里,也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搞的那个实验也没有触犯任何法律,根本没有必要偷偷摸摸的啊!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不愿意表明自己的姓名呢?”
“……”
“于是,我试着将田之中格之进代入那名学者的身分,结果,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了!格之进遭到自己的堂兄田之中仙五郎的恐吓勒索;于是,为了保护自己,他便打算要杀掉仙五郎。然而,在那之前,他必须要准备好有力的不在场证明才行。经过一番思考之后,他决定使用那些明信片,来建构自己的不在场证明。”
“……”
“如果假定这一切都是格之进所为,那么,事情的发展经过应该是这样子的:首先,他决定在六月三十号傍晚实施杀人计划,于是提前写好了明信片;在明信片的内容中,他陈述了自己在公交车上所目击到的种种事情。他的目的是要将这些明信片寄往朋友家,好让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得以成立。然而,如果只是毫无理由地写上发生在公交车里的吵架事件,再将它寄发出去的话,那一定会让人觉得突兀,从而感觉出他是在为不在场证明做手脚。因此,他才会想要以古钱币的事情做为引子;明信片的收信人全都是古钱收藏迷,以此为借口,看起来就显得十分顺理成章了。”
“原来如此!”
“他让女助手带上这些明信片,与武原幸吉一起去了姬路。由于幸吉之前也曾经到外地做过‘实验’,因此对于这一次出差,他丝毫没有任何怀疑。虽然这只是我的想象,不过我认为,他们应该是先去了仓敷,在那里特地买了前往‘余部(Amarube)’的车票,结果却在‘余部(Yobe)’下了车。我想,当时女助手肯定吩咐了幸吉去补票;这样的话,一旦日后警方对格之进的证言产生了怀疑时,也能够刚好丝丝合缝,而不至于产生任何奇怪之处。”
“这家伙的用心还真是深哪!”
“当那个叫佐藤的女助手与幸吉乘上从余部(Yobe)开往姬路的公交车后,他们便按照格之进明信片上所写的内容,开始演起了那一出戏。恰好当时,姬路署的大泉刑警也同乘一辆车,这让他们的演出更是完全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当然,毫无疑问地,格之进当时人在东京,他根本就没有搭过那班车。”
“我懂了,原来是这样子啊!”
“女助手与幸吉在余部火车站同时搭上了那班公交车,却在不同的站牌下去,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人怀疑这是一出串通好的假戏。那个女助手在终点前两站下了车;下车后,她将事先准备好的四张明信片投进了邮箱。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独自一人乘车到姬路站的幸吉身上,却发生了一件剧本中不曾写到的事情……”
“你指的是钱包里的钱掉出来的那件事吗?”
“是的。那钱恐怕是格之进给他的差旅费,或是零用钱什么之类的吧!毕竟,让人家跑了那么远的一段路,意思意思地讨好一下对方,也是必要的。不过幸吉呢,并不愿意把这笔额外收入交到老婆手上,于是他便想了个歪点子,希望由朋友代替他收下这笔钱。本来,回到东京后,他应该尽快去颖娃一臣家,把事情说清楚的,不过,遗憾的是,他永远也没办法做到这件事了。”
“我明白了。当幸吉回到东京后,格之进要他去汇报工作,或是说要慰劳慰劳他,总之找了个借口,把他给约了出去。之后,格之进便把幸吉带到湘南海滨,将他给溺死了;所以,幸吉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能够与朋友取得联系。”
“正是如此。格之进邀请幸吉下海与他一起游泳,当幸吉下到海里之后,格之进便按住他的头或者是用其他的什么方法,将他给溺死了。接着,格之进自己游上岸,将幸吉的尸体留在海上。附带一提,当他离开海滨的时候,当然也没有忘了把幸吉的衣服给带走;幸吉所穿的衣服,我想应该就是那件看起来像潦倒上班族,破旧褴褛的西装吧!”
“是这样的吗……看来,我们还真是太过疏忽大意了呢!”
听了鬼贯的推理,丹那不禁用手搔了搔自己的头说着。
“让我们再回到格之进的行动上;他在三十号的下午来到茅之崎海岸,伪装成武原幸吉的模样,来到更衣室换下衬衫与裤子寄存起来,这样一来,就造成了武原幸吉是在六月三十号的黄昏,在茅之崎的海里游泳时溺死的假象。我的这个推理是否正确,只要去他的公司问问就清楚了;那天,格之进应该会说自己有事要办,然后想办法提早离开公司才对。”
“我马上就去调查!”
丹那干劲十足地说道。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格之进表面上人在姬路,因此他不可能在东京杀害仙五郎。不仅如此,就算有人对幸吉的死感到怀疑,也绝对不可能怀疑到‘人在姬路的格之进’身上。这真可说是一石二鸟的不在场证明啊!”
听了鬼贯的推理,丹那也深有同感地回应着:“格之进的脑筋挺不错的嘛;相较之下,他那位堂兄仙五郎可就远远不及了。”
“接着,从茅之崎海岸返回东京后,格之进便立刻赶到了与仙五郎约好见面的那座儿童公园。可是,在阴错阳差的情况下,他却把偶然坐在秋千上的权藤和夫误认成仙五郎,并且杀害了对方。当时,格之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杀错了人,因此才会在犯案之后,故作镇静地撂下那一句‘说什么堂(表)兄弟,到头来还不是跟外人一样……’。”
“嗯,我了解了。”
“现在,让我们再回到案发之前的事情。三十号上午,女助手在出发前,有可能将幸吉带到了格之进的家中;那是幸吉第一次前往那位所谓‘心理学者’的家里。格之进应该是想,既然幸吉不可能活着回家了,那让他知道所谓‘学者’的真实身分就是田之中格之进,应该也没什么大碍才对。在那里,他让幸吉脱下自己的衬衫与长裤,转而换上他事先准备好的褴褛衣物。当时,因为过去每一次实验前都要换服装,所以幸吉丝毫没有起任何疑心。格之进告诉他,这次他要扮演的是一个落魄潦倒的上班族,于是幸吉不疑有他,便爽快地将那套衣服给换上了。”
“原来如此。”
“格之进一定是穿上幸吉留下的那套衣裤去了茅之崎海岸,并在衬衫的口袋里放进了一天的工资五千圆。这样的话,就能够让幸吉看起来像是在神奈川县参加实验,领取了工资后,为消暑去海边游泳而淹死的样子;格之进所想形成的,就是这样的一种错觉。”
“他的计划还真是详尽呢!”
“将幸吉的服装留在更衣室里之后,格之进穿着一条内裤,假装成下海去游泳的样子,然后在某个跟海水浴场有段距离的地方,换上自己事先藏在那里的衣服,再回到东京。”
“看样子,这家伙在每一点上都考虑得丝毫不差呢!”
“问题在于那个女助手。她说自己叫做佐藤,这应该只是个信口胡诌出来的假名罢了。我想,她的真实身分恐怕是格之进的妻子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
丹那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沉默了下来。这种时候对主任警部彻夜不眠想出来的推理迎头浇上一盆冷水,不管怎么说,他都会觉得很沮丧吧!
“丹那,你想说什么?”
“这一切到目前为止,都只是你的推理而已;换句话说,你并没有直接而有力的证据,能够支持自己的推论。”
“别那么悲观嘛!”
鬼贯露出了从容不迫的笑容,对丹那说道:“如果你非得把‘颖娃’这个姓的写法告诉某人不可时,你会怎么做呢?”
丹那伸出手指,在掌心间画了画;他发现,要是被人突然问起这两个字的话,想用简单的一两句话就将它解释清楚,的确相当困难。于是,他用带点焦燥的语气对鬼贯说:“要是我的话,与其用嘴来说明,倒不如干脆用笔写出来给对方看看,搞不好还更快些。”
“对吧,不管是谁都会这样做的!因此,当车掌拿出笔记本,询问幸吉寄送金钱的地址时,他肯定就跟你想的一样,会用笔把它写下来。也就是说,如果车掌的笔记本上留有幸吉的笔迹的话,那就能够证明,那名乘客的确是武原幸吉。这可是如山的铁证喔!就在一小时前,我已经与姬路公交车公司的营业课长取得联系,请他帮忙调查一下车掌的笔记本。对于这点,我可是抱持着相当程度的乐观喔!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