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聿风近日心情不错,酒吧酒水一律半价,到了夜晚一座难求。
就连清河近日功课考了倒数第一,梁聿风扫了一眼成绩单,居然一句话都没有骂他。
清河问为什么。
symbol拍他脑袋:“还能为什么,当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喽。”
“上次我还记得有个人不可一世,发誓不做第三者。”
闻言,梁聿风嗤笑一声。
“这世道——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
symbol捂住清河耳朵:“三观不正,小孩子不要学。”
至于梁聿风,谁同他讲三观正义。
他无家可归无人可依,风雨飘摇,他自走出自己一条路来。
趁此机会,symbol又大发八卦,那天梁聿风深夜开车跑出去,急的连外套都穿错,不用说又是和那位温小姐有关。
听说温今宜生病挂水,symbol笑眯眯问,“大哥,温小姐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嘘寒问暖趁火打劫?”
清河一边做作业一边竖起耳朵偷听。
梁聿风低头点上一支烟,他掀起眼皮睨了symbol一眼,满足他八卦。
“我送了她一句话。”
清河抢答问:“什么?”
symbol接口说:“肯定是譬如我爱你,生死不弃啦这种甜蜜蜜的话,生病的时候嘘寒问暖,女孩子最吃这一套啦。”
梁聿风慢条斯理回答:“我说,祝你幸福。”
symbol突然无言。
就连清河也憋闷住一口气低下头写作业。
symbol想了想,拍拍梁聿风肩膀,想祝他单身永远快乐,又怕下月薪水不保。
无奈委婉道:“梁总,比起第三者,你还是做不被爱的那个吧。”
梁聿风唇角扯了扯,不可一世的轻狂。
“我说祝她幸福,可她那个废物男人只能让她哭。”
“那不如让我来。”
也许是被念叨的太多,到了晚上的时候,温今宜果然出现在酒吧门口。
她前段时间又往卡里充了一万块,已经晋升为店里的超级大顾客。
最佳观景台的位置已经被提前预定,温今宜有些失望,只好坐在吧台要一杯朗姆酒。
酒吧的驻唱换了一支新请来的乐队,都是青涩的弟弟面孔,温今宜一眼望过去看见一个眼熟的人。
她刚要仔细看,梁聿风出现在她面前。
他推开symbol给她调的樱桃朗姆酒。
“你喝牛奶。”
说完这句话梁聿风就想起来,上次最后一瓶牛奶被他喝掉,他偏了一下头,在symbol八卦又促狭的目光下抄兜往隔壁便利店走去。
“两瓶牛奶,草莓味,要温的。”
梁聿风掏出钱包:“再来一包万宝路。”
草莓牛奶和香烟。
一起也不搭配。
店员好奇问他:“梁先生,你要有女朋友了啊?”
问这句话的时候便利店的气氛一滞,守在店门口的两个小女生顷刻间屏住呼吸等他下文。
梁聿风身上有股很招惹女孩的气息,黑色卫衣干脆利落,他身上有一股又混又野的气质。
好像他说一个“不”,两个女孩就要冲上来要联系方式。
梁聿风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只是在拎过两瓶牛奶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说不定呢。”
两瓶牛奶扔在吧台,梁聿风扫一眼没看见温今宜身影。
他目光投在symbol身上,后者朝不远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过去。
一桌之隔的角落,温今宜背对着他们站着。
她穿一件方领的针织上衣,清瘦蝴蝶骨若隐若现,说话的声音开始还显得很严厉,可耐不住身边人的撒娇,渐渐变得温柔如水。
梁聿风眸色加深。
他抬腿走过去,他叩了叩桌面,摆出一副资本家的姿态。
“现在是工作时间。”
周望没有一点上班的自觉,反正他来这儿应聘也只是因为知道温今宜经常来这儿喝酒。
他想要经常看见她,就像小时候一样,他们每天都呆在一起。
温今宜已经开始催促他继续工作了。
周望欲言又止,视线在她和梁聿风之间打转,又不敢不听她话,只好不情不愿离开。
温今宜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
她叹了一口气,又开始拜托梁聿风,“我弟弟在你这里,麻烦你多照顾,他有点敏感,但很喜欢音乐。”
梁聿风拉开她面前的椅子坐下来。
他很高,坐下来时候仰起头,下颌的弧度锋利。
他问了一个很无厘头的问题:“他喊你姐姐,是真姐姐的意思么。”
温今宜楞在了原地。
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福利院的孩子很多,按照年龄排随便喊哥哥姐姐,她从来不在意这些。
“没问题。”梁聿风很爽快答应,他唇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容,“谁叫我们是朋友呢。”
今晚后厨做了八宝鸭,symbol招呼他们去后面的餐厅用餐。
温今宜已经和他们打成一片,跟着梁聿风又蹭上一顿佳肴。
他亲自持刀开膛取物。
骨酥肉软的足料肥鸭,内里被塞满了糯米、莲子、虾米和咸蛋黄等物。软烂的鸭肉辅以这些配料,一口咬下去即不油腻又分外香甜。
温今宜一口咬下去就感到满足,又被刚出锅的热度烫到,捂着嘴嘶嘶的哈气。
梁聿风站她旁边顺手抽来一张纸巾,动作熟练而又自然无比。
他要为她剁下一整只鸭腿,温今宜摆摆手拒绝,踮脚附身告诉他自己晚上还有一场晚宴。
是和陆鸣舟的。
明天是老太太寿宴,陆家人叮嘱她今晚务必要把陆鸣舟带到。
原因无他,陆鸣舟这人生性浪荡不着调,少爷脾气又大的没边,陆家没人敢招惹他,这样的苦差事自然派给温今宜这个“未婚妻”。
梁聿风嗯了声,剔骨刀扔进骨碟,他慢条斯理拿出湿巾擦手。
他的目光不经意瞥向窗外,那里有一道站立垂映下的影子。
梁聿风对闪光灯的亮光很敏感。
他看见温今宜靠过来和他耳语的一瞬,西北角落的桌子上,有一瞬的灯光闪过。
陆鸣舟在一小时后收到照片。
光影昏暗的酒吧,再高像素的相机也只能拍出大致轮廓,他看见温今宜坐在高脚板凳上,双腿悬空,足尖上翘,细长的高跟鞋松松垮垮挂在脚下,像个撒娇的小女孩,眼睛亮晶晶地朝身前的男人说着什么。
照片没拍清楚她面前的男人,只依稀看见轮廓优越,身材颀长,含笑注视的双目,顷刻间令陆鸣舟警铃大作。
他想到今天早上的情景——
宿醉醒来,他给温今宜打去两个电话都没有接。
陆鸣舟心情很差,占有欲发作,亲自跑到她上班的地方找她。
在没看到这张照片之前,陆鸣舟对温今宜很放心。
她是一个很有社交分寸感的女孩。
尤其是对异性,她几乎下意识排斥任何异性的靠近,尤其是当他们超越她所认为普通人的那条界线的时候。
陆鸣舟可以自得自满地说,除了她。
其他人都被温今宜主动排斥在世界之外。
但现在他不确定,他看见温今宜从工作室走出来,她身边跟着很多男人,谈笑风生的样子是陆鸣舟从来没有见过的开朗。
陆鸣舟拦在她面前问:“那谁啊?”
“一个合作伙伴。”
“我不喜欢你和别的男人接触。”
“要不然结婚以后你在家做全职太太吧。”陆鸣舟缓缓开口,“我养你,你去美容院瑜伽馆,会很开心。”
他还记得温今宜这个早上的眼神。
她脸上有深深的愕然,似乎不明白他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温今宜摆开他的手:“陆鸣舟,我真的要忙了,我们晚上再谈这件事。”
特意打包来的菠萝包被他原封不动带回来,放在冷冰冰的大理石餐桌上。
周围都是欢声笑语,欧式古堡每一寸都彰显华贵。
陆鸣舟双腿搭在茶几上,神色很冷淡。
他很明显的不高兴,因为温今宜,她第一次推开他去做别的事。
陆鸣舟不想要温今宜分心在工作或者其他,他只想要她的世界完全有他。
他要她永远爱他。
所以今晚宴会在温今宜打电话问他具体位置的时候,他故意不接电话。
他想要她知道,他在生气。
温今宜打了一个电话以后就没再继续打。
一个小时后,她换上一身高定礼服如约来到了古堡门前。
这是一场新宴会,至少温今宜在里面没有熟悉的人。
她站在古堡的巨大落地窗前找陆鸣舟身影,阴沉沉的天气让她恍惚想到很多个在窗台前独坐的日子。
她看见乌云阴沉沉地压住天空,世界变成昏暗一片,一场暴风雨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挥洒下来。
只是须臾几秒。
雨停了,天放晴了,避雨不出的人们又会重新踏上出门的脚步,世界又恢复了喧闹。
但她和别人都不一样。
她喜欢撑着一把伞冲出门外,肆虐的暴风雨,世界孤零零的只剩下她一个人,却是她全部的安全感。
可是今夜下着雨,她却要心甘情愿去带上完美的面具。
陆鸣舟说:“你来了。”
温今宜嗯了一声,沾着水的脚印,她局促地在地毯上站了会,陆明洲身边没有她的座位,她找了个拐角阴影的位置坐下。
“我来,是因为你在。”
“明天奶奶寿宴,你不去叔叔阿姨一定会骂你。”
“我什么德行,爸妈不是早就知道。”陆鸣舟低笑一声,毫不客气推开身边的人,“滚滚滚,没看见她来了吗?”
温今宜不想坐在他身边,扑鼻熏人的香水气,他身边的空间逼仄,四面八方汇聚的视线混着闪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的镁光灯,她在这样的氛围里喘不过气,只能一如既往地维持着最和善的笑容。
她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
陆鸣舟却恰恰和她相反。
他游刃有余坐在人群最中央,热闹以他汇聚,投下的骰子散漫而无意,故意忽略温今宜的目光,反而转头和身边的妹妹调笑。
他天生有顽劣秉性,少爷脾气不加遮掩,一沓照片扔进她怀里,语气恶劣。
“温今宜,你这是算怎么回事?”
温今宜都已经懵掉。
手里几张相片出自不同角度,但无一例外是刚刚她在酒吧场景。
有她和梁聿风说话的画面,也有梁聿风看向她的场景。
似乎拍照的人很会找角度,恰到好处的光影,打下的轮廓很暧昧。
温今宜第一时间是不敢置信,她说,“你找人偷拍我?”
陆鸣舟看着她说:“上次在你家看见男士外套我就疑心。”
“温今宜,怪不得你最近对我不耐烦。原来你有了新相好。”
尖锐的话语像刀锋一样扎过来,陆鸣舟深邃的眸光看过来,浓烈的怀疑铺天盖地涌过来,他满脸的不信任。
温今宜深吸一口气,竭力保持镇静的语气。
她把照片压在桌上,目光很认真地看着陆鸣舟说,“最近我们有很多误会,我忙着工作,但我想,我们应该把这些矛盾解决掉。”
陆鸣舟继续吊儿郎当开口:“行啊,你说。”
他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这儿也不是处理矛盾的最佳场所。
“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温今宜出场的那一刻就吸引了很多的目光,她不加停留的走向陆鸣舟,嗅到不寻常氛围,好事者凑过来碰了碰陆鸣舟肩膀。
“陆少爷,哪来的漂亮妹妹,介绍介绍?”
温今宜能感受到男人留恋在她脸上的目光。
她别过头,讨厌这样不礼貌的打量。
“够拽的啊,一点面子都不给你。”
陆鸣舟也感到没面子,他舌尖抵了下下颚,仰头喝了一整杯酒,无声地注视温今宜,和她对峙。
温今宜先妥协,她不是一个爱发脾气的人,从一场家宴赶过来见陆鸣舟是为了解决矛盾。
她没有当着外人面和他闹脾气的习惯。
陆鸣舟也顺着这个台阶走下来。
他还是那副散漫的样子,支着手臂靠在真皮沙发上,一身好皮囊,满身浪荡气,轻佻挽住她肩膀,温热的呼吸逼近,却不吻她。
好像有意看她睫毛颤抖。
他是天然的浪子,对她止于暧昧的游刃有余,懒懒散散听一圈狐朋狗友打趣寻开心。
温今宜却感到满身的不自在,她觉得她和陆鸣舟之间就像一个废弃场,那里已经掩埋太多的问题垃圾。
她感觉快要走到穷途末路。
在陆鸣舟第二次想要当着全场的吆喝声吻下来的时候。
温今宜扭头拒绝了他。
也是这时候,娇滴滴的女郎端着酒杯捧到他面前来问他。
“女朋友?”
陆鸣舟松开了环住温今宜的手。
他嗤笑一声,态度很冷淡,也很绝情。
“算不上。”
他眼底有不掩饰的嘲弄,浑身上下的臭脾气不掩盖,别过头随口道,“家族联姻而已,都是玩。”
一句话,让温今宜呆愣在原地。
陪酒女郎凑过来得意忘形挤掉她座位,酒杯里溅出的金黄酒液洒上她昂贵衣裙。
温今宜在僵硬中转头看向陆鸣舟。
他也在看她。
他是故意的,故意的报复那张照片,固执己见的像争夺玩具一样占有她。
此时此刻,温今宜脑子里忽然闪现出无数的画面。
在最后,她想到了十八岁的陆鸣舟。
他站在树林茂盛的正午阳光下,会屈膝蹲在她下层的台阶上拂去她眼泪。
那时候他身上有被阳光抚摸的柔软,覆下的阴影为她遮去暑热。
牵着她的手往回家的路走,温声告诉她——
“温小宜,我永远不会让你哭。”
温今宜眼泪忽然大颗大颗滚下来。
她隔着人海茫茫,隔着满眼繁华看向陆鸣舟,他身上有十八岁时候的影子,却再无她爱的样子。
“陆鸣舟,那就如你所说。”
我们什么也算不上。
温今宜拎着裙摆跑出去,天空一道雷声,阴沉了一整天的天空终于落下雨珠。
今夜港岛下了一场暴雨。
她的夏天终于结束。
这不是温今宜第一次心灰意冷的雨夜。
她站在空旷的场地里淋雨,狼狈的哭泣,什么也不管不顾。
雨夜里缓缓停下一辆迈巴赫,车身轮廓隐没在黑暗里。
温今宜想,今天又多一个人看她落魄笑话。
她目光就这么仓皇而无谓的抬起,一场惊雨打破她所有编织的虚妄童话。
从车上走下来的男人矜贵优雅,倨傲的姿态浑然天成,偏偏落下看她的目光夹杂几分无奈与叹惋。
温今宜瞳孔猛的一缩,在所有的预想可能性中,她从来没想过迎面而来的人是梁聿风。
他那双肆意懒怠的眼皮一撩,看着她,就好像贴着她耳畔孟浪轻浮戏谑。
“怎么你回回哭都撞见我?”
梁聿风就这么朝她走过来。
他撑一把黑色长伞,在雨中落下的步伐又稳又快,雨水落在他眉心,他身上兼具温柔与恣意,好像做事从来没有章法,今日又没缘由出现在她面前。
温今宜哭泣停了一瞬,和梁聿风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没出息的想,怎么每次伤心都能遇见他。
又不无庆幸的想,幸好今晚遇见的是他。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狼狈的抬着头,梁聿风的目光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下。
温今宜在这一时刻在他眼睛里捕捉到一点不易察觉的深情,这个词语出现在他身上很奇怪。
她注视着他眼睛,还没有仔细探究,就感受到头顶垂下的阴影。
他为她撑下一把遮风避雨的伞。
然后在这个彷惶的雨夜——
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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