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野疑惑且惊异,乃至定住了。
定了十多秒,才恍然回神般,收回了目光。
她有没有画一整晚,那是她的事,与他又有何干呢,他何必去关注忖度。
不怕被嫌“多管闲事”?
觉得自己好笑般摇了摇头,迈步走向他那建造中的墙垣。
对于方才江寂野的惊异和注视,陆蔓自然是不知道的。
她全神贯注于她的画,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察不觉,甚而又一次没察觉到,天已亮了。
等她意识到这点,是她终于画完的那刻。
垂落了拿板刷的手,蓦一转眼,才看到门外已成了透亮的世界。
昨日提笔作画时的黑夜和星空,早已无踪。
又是新的一天了。
陆蔓也终于感觉到了疲累。画画时那股澎湃的精气,在画完的这刻,像气球猛然被戳破,迅速地空瘪掉了。
她缓慢弯身,把板刷搁进洗笔筒,又缓慢立起,拖着步子,挪到了沙发旁,瘫坐进去。
地上的那片杂乱狼藉,她已无力收拾。
头仰在沙发靠背,闭上了眼睛。
可刚闭没多久,听到外面响起了话音,林佑杰的话音。
他先是说了句:“咦,人呢?今天树下也没有……哦,门开着。”
紧接着是渐近的脚步声。
步声停住了,随之响起的一声倒抽气的声音。
气声落下,便是一声惊叹:“天!这,这也太震撼了!”
林佑杰怔立于门口,眼睛凝着近旁的大幅画作。
上面的颜料还顶新鲜,泛着莹润的水油光泽,似乎刚完成没多久。空气中弥漫着油画颜料独特的气味。
林佑杰的嘴巴大张开,合不拢,也再发不出声音。
他的惊叹从有声,变成了无声,只能呆站着,呆看着眼前的画,感受着内心深处一阵又一阵的激荡。
那幽邃诡谲的色彩,那劲狂淋漓的笔触,都在激荡着他。
他怔怔然站了半晌,才想起找画的主人——陆蔓。
敲了下门,唤了声陆小姐,抬脚迈入屋内,一偏头,看见了仰坐在沙发内的陆蔓。
陆蔓眼睛慵倦地撑启一条缝,看向唤她的林佑杰。
不等他开言,直截道:“今天不用打扫,你放下水,就回去吧。”
“啊?不用吗?”林佑杰看一眼地上的狼藉。
“不用。”陆蔓断然道。
话毕,她抬手拉上了半开的窗帘,身体往沙发里沉了沉,她准备再闭上眼睛了。
闭上前,她向滞留原地的林佑杰又吐出一句,“门帮我带上,谢谢,再见。”
林佑杰一愣,应道:“好,不客气,再见。”
手里拎的水——原先免费赠送的三瓶,加上陆蔓多要的四瓶——一共七瓶,摆上木桌,而后走出屋门,转身,拉着两侧门栓,将门关上。
关门的过程,他趁机多看了好几眼那幅激荡他心的大画。
门已关上,那幅画也还是在眼前,像直视太阳过后所形成的影斑,挥之不去。
林佑杰垂着脑袋,边思量着那画,边踏上下山的小径。
那幅画没有具象的形态,应该就是陆蔓赖以成名的抽象画吧。
画得可真好。
先前在网上搜索她时,看过了不少她以往的作品。他觉得,这幅作品比她以往那些,还要更好。
这么看来,网上说的江郎才尽,根本就是不实言论吧。
怪不得,那时,当他说她到阡溪村是为寻找灵感,并安慰她时,她会发出轻笑。
她那是蔑笑,在对那些言论表示轻蔑。
她不是来找灵感的,因为她根本没有江郎才尽。
这可太好了!林佑杰笑了,一方面为陆蔓,一方面为自己的一个疑惑被解开。
可一个疑惑解开,又有新的疑惑萌发:
既然陆蔓没有失去创作灵感,没有“江郎才尽”,那她为什么五年不发新作呢?
这个问题,林佑杰自然是想不透的。问陆蔓?其实不需问。这些天的相处,他对陆蔓已有一定了解,能预料出,即便问了,她也不会告诉他。
她的缄默,和她隔壁那位建筑工旗鼓相当。
他的好奇,恐怕永远都得不到解答。
想着这些,他脑袋垂得更低了些,随手扯了道旁一片延展出来的树叶,捻着柄,在指尖转,慢腾腾往山下走着。
山上,陆蔓在闭目休息,慢慢地,她从坐姿转成躺下,侧躺,腿微蜷,两手交叠搁在脸侧,昏昏濛濛地睡了过去。
待醒来,已是中午一点钟。
她起身,先把新完成的画,从门口处拖开,拖到靠里侧的位置。
而后把板刷清洗干净,再收拾好地上的狼藉,才去洗澡换衣。
从浴室出来,她径直步向画架,想继续画那幅尚未完成的写实山景。可肚子咕咕叫着,在呼唤食物。
她饿了,很饿。
看一眼旁边桌子,只有水,没有食物,无奈,拿上手机下了山。
在山下吃毕饭,返回时,顺便拐进商店买了些速食品。
她实在懒怠为吃饭这事,每天都下山一趟。
待到她再度下山,是三天后,除了吃饭,还有别的因由。
从餐馆出来,她没似以往那般,立刻返回山居,而是在古村之中逗留,兜转。
她在寻找,寻找可描画之物。
那幅写实山景昨天画完了,今天无画可画,她在山居闲呆半日,便觉按捺不住。
她是总得画画的,不愿意闲下来。
要么画画,要么在寻找画的路上。
很多时候,不需费心,画会自动找上她,比如那天浸满山谷的晨雾,还有另一天火烧般焱焱的夕照,以及前几天暗夜里的星空。
有时,需要她自己去寻找画,就比如现在。
她在巷弄间慢走徐行,着意审看着四周。除了审看风景,主要着意审看所遇的每一个人。
该开始寻模特,好着手画她每年必要画的超写实人物画了。
想找到一个合意的模特,很难,比找风景难得多。每年,她都要花费许多时日,才能找到一个堪可描画的人。
看来,今年也是如此。
陆蔓转遍了村子,一无所获。又出村,在村外转了圈,仍旧没任何收获。
没遇到可画的景致,更没遇到半个能触动她,让她产生下笔欲望的人。
时间尚早,她不想就此回去,于是,又往更远的地方走。
走过了两片村落,走得她干渴乏累,买了瓶水歇在路旁墙阴下,看不时经过的人。
她看别人之时,别人也看向她,有的惊讶,有的疑惑,有的报之一笑走掉,有的则径直走过来跟她搭话。
被搭了几次话后,陆蔓觉烦扰得很,抬步离开。
她决定今天就这样,先回去,翌日再继续找。
清晨一醒来即下山找,这样时间更充裕,可以去往再远些的地方。
若翌日还找不到,就后日再找。直至找到为止。
陆蔓思量着这些,往回走着。
今天阳光太盛,在灼晒着她,晒得她乏倦口干。
她每走一段路,便需停下,休息片刻喝些水。
手上的这瓶水,在刚踏上通往山居的那条小径时,喝尽了。
最后一口喝掉,还是渴,折回村里商店买水,也要走些距离。
她懒怠多走那些路,继续沿山而上。
一到山居,打开门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从桌上拿起瓶水,走向沙发,瘫坐进去,拧开瓶盖,仰头喝下。
在走最后那截子路时,她觉喉咙都像要冒起火来。
一气喝下好几口,总算润熄了喉咙里的火。
垂下手,低了头,正欲把瓶盖拧上,陆蔓忽然想起件事。
她上次拿了江寂野一瓶水,答应还他一瓶,还没有还。
只顾作画,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画,把还水这件事给忘却了。
她拧好瓶盖,把水放到一旁,身体倚向靠背,休息了阵,起身,走到门畔,拿起一瓶未开封的水,出了屋门。
向隔壁走去。
此时,江寂野正站在脚手架上,一块一块,往墙垣之上垒砌石砖。
陆蔓走到脚手架旁,站定,仰头望江寂野。
江寂野本就高大,立于脚手架,就更显高大了。
他专心忙碌着,没察觉到有人靠近,直到听见身背后响起清冷的一声:“我来还你水。”他才放下手里的石砖,直起腰,抬手,用手背揩去顺颊侧流淌的汗,转身。
身姿挺拔巍然,幽幽垂了眼眸,落向陆蔓扬起的面庞。
她的面庞盛满了下午五点多钟的阳光,暖而不烈的淡金颜色,剔透了她的肌肤,让她看起来像在发光。
他霎时怔住。
陆蔓也怔住,她比江寂野怔得早几秒,就在他直腰转身,腰腹拧转那个瞬间。
她看到了堪称完美的动态肌肉线条。
江寂野虽然穿的是黑T,当然还是不透肉那种。可因为天气炎热,他又从事着高强度户外劳作,汗像水一样不住淌下,早浸透了他的衣服。
被汗水透湿的衣料就那么贴到身上,几乎严丝合缝,让他结实健硕的肌肉轮廓清晰毕现。
陆蔓定定地看,带审视地看。
看所能看到的一切肌肉线条,胸肌、腹肌、腹外斜肌,还有肩臂的三角肌、肱二头肌。
所有这些肌肉在扭转时的运动变化状态,以及现在静止时的状态,她都收入眸中。
恍觉自己在观赏一尊雕塑。
转动身体时是动态雕塑,静止不动时是静态雕塑。
无论动态还是静态,那比例,那线条,那起伏有致的肌肉轮廓,无不彰显出一种坚毅强健的力量之美。
美到无可挑剔,美到令人为之侧目,
先前只注意到他的面部骨相完美,没去注意他的身材。
他这身体线条,除了初学人体时描摹过的那些文艺复兴时期的雕塑,她还从没见过如此完美的,至少目前所显现的上半身是完美的。
陆蔓凝神,甚而一瞬屏息,心脏跟着一震。
何须苦苦跋涉,到外面去寻找呢?
完美的模特明明近在眼前。
出于职业本能,她甚至反射地思考起该怎样描画这尊“雕塑”,在何样的光影构图之下,才更能突显出那种美感。
可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听到了江寂野的声音。
“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江寂野说道。
陆蔓虽隐约听到,但没立刻回应江寂野的话,她的神思还在雕塑和光影上。
江寂野说出末了那个“记”字,眉头不由蹙了起来。
因为,他察觉到了眼前人异样的目光。
怔怔的,直勾勾的,而直勾勾的焦点正是在他身上。
他低头看自己,疑惑问她:“你在看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v章有随机红包掉落哦~么~
————
下本开《温月入怀》感兴趣的可以收个藏哈
「文案」*温柔遇腹黑,先婚后爱*
全城人都在议论温月和傅家大少的婚事。
这位傅家大少处处好,英俊、多金、博学多才、能力超卓。只有唯一的一个缺点,是个残疾,行动只能依靠轮椅。
都说,温月嫁进去,可享不到什么福,那是给残疾当贴身女佣去了。
事实似乎正如他们所言,傅大少行动不便,温月每天需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某天晚上,温月太累,在沙发睡着。
那是个明月夜。窗边,轮椅中端坐的傅淮则侧转眼眸,苍白的肌肤在月亮照射下,泛起一层纤薄如雾的冷光。
紧接着,他缓身站起,款款走向温月,身姿挺拔,步履优雅,面容沉冷俊美,比月光惊艳。
*落魄千金x假轮椅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