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原本热闹和气的场面,被几个小辈搞得一团糟。许怀民怕被人看了笑话,让服务员放下画出去,对着人一顿呵斥:“今天是你们妈妈的生日,要闹什么?”

对着两个女儿,他不好发火,只好将矛头指向许晏清,“许晏清,你一回来就搞这些幺蛾子,不好好过日子不能安生是吧?都是一家人,闹什么闹?”

许晏清可担不起这罪名,收起懒散模样,哄着两位老人,“爸,我可不敢,我这不是想着走了这么久,趁着微姨生日,给你们一个惊喜嘛。和苓茴,我们也是闹着玩的,你说是不是,苓茴?”

许苓茴并不搭理他。

“外面还有客人在,我们不能失了礼数。岁岁,你先出去看着。”

许岁和应声,临走之前看一眼许晏清,颇具警告意味。

三个孩子中,许怀民最不亲近的就是许苓茴,但对她亏欠最多,每次和她说话,他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苓茴啊,既然来了,就陪你妈妈吃个饭吧,过会再走。”

许苓茴看着这个眉眼和她有几分相似的人,他对她一向是温和的,但他的温和中没有强大,没能够给她庇护。

也不对,他的庇护,全都给了其他人。

在这个满是许家人的屋子里,许苓茴几乎待不下去,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句挽留,都让她觉得虚伪。

“不必了,我今天来,也只是走个过场。”

她裹紧风衣,大步朝外走。

“苓茴。”林微在身后喊她,声嘶力竭,“你非要这么对妈妈吗?”

许苓茴充耳不闻,迈大了步伐。

拉开偏厅的门,她直奔出口,被人突然回身,洒了一身红酒,染红一大片白衬衫。

那人连连道歉,许苓茴躲开他伸过来给自己擦衣服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大厅外有一条长廊,许苓茴穿着高跟鞋,每一步都迈得很用力,脚后跟逐渐有酸涩感传来。

在里面发泄的情绪还没消散,以至她并没有在意周围的环境。

直到走到一个转角,她被人拽住手,用力往角落里拉。

她被吓住,鞋跟不稳,脚踝崴了一下。她的呼救声被一只大掌捂回去。

“苓茴,这么多年不见,一回来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本事见长啊。”

那人如鬼魅一般,自后缠住她。一手紧紧揽着她的腰,一手用力捂着她的嘴。

许苓茴慌乱地晃动身子,使劲去掰那只要让她窒息的手,掰不动,她转而屈起手肘,去攻击那人的腹部。

许晏清实打实挨了一下,闷哼一声,松开揽着她腰肢的手,将她两个手腕抓住,扣在身后,一个反身,许苓茴被他掷在墙上。

他用了力,骨头撞上墙壁的瞬间,许苓茴痛得眼眶泛泪。

许晏清低头,用鼻尖,一下一下蹭她的脸,像吐着信子的毒蛇,“这就痛了?刚刚说那些话,怎么不想想哥哥会痛,微姨会痛?许苓茴,这些年,你变得这么自私了吗?”

许苓茴昂起脑袋,极力避开他的触碰,愤恨的眼神,似是要将他千刀万剐。

“想说话吗?我松手的话,你不能喊哦?”

许晏清料定她不敢喊人,翘着嘴角,撤下手。

哪知略微放松,得来她拼命的反抗。

许苓茴提起膝盖,攻击他的下盘,被他躲开,膝盖落在他大腿根,一阵酸痛和麻痹。

许晏清忍着痛,将她的双腿,夹在腿间。

这么几分钟,他被她打到两次,许晏清不怒反笑,“苓茴,进步了啊。以前的反抗,可没这么有力?”

许苓茴挣扎着,却被他下足了力道按住,她低吼出声,声音嘶哑,“许晏清,你给我滚。”

“滚?我可是为了你才回来的,怎么舍得滚。”

许苓茴深呼吸几次,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四处张望,见到两三米远处有摄像头,“许晏清,这里有监控,你敢动我,你猜,你的亲姐姐,会不会放过你?”

许晏清赞赏地笑,“苓茴,你真是长大了,知道拿我姐来压我。有监控是吗?那就去没监控的地方好了。”

他扯下黑色领带,一圈一圈绑住她的手腕。

“许晏清,你放开我!”

许晏清避着监控,攥着她的手腕往外走。

见离监控越来越远,许苓茴心里的恐慌愈渐变大。她挪动着手腕,揪住他的小指,用力往后掰,抬起脚,尖锐的鞋跟往他腘窝处踢。

两个人体脆弱的地方受到攻击,许晏清膝盖一弯,手中的力气也卸去大半。

许苓茴抓住机会,挣脱他的禁锢,拔腿往长廊跑。

许晏清缓过来一阵痛痹,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甚至语气轻松地提醒前面的人,“今天这一层都被爸包场了,你以为你能找到谁?”

许苓茴崴了脚,根本跑不快,好不容易跑到长廊,却被地毯绊得摔倒。她撑地,艰难地站起来,往回望,见许晏清快追上了,一心急,脚下还没踩稳,脚踝一疼,又倒下去。

但这次,一双宽大温热的手扶住她。

许苓茴没来得及看人是谁,只是拼命靠近他,央求着,话出口,是她从没有过的哀求,“带我走,麻烦你带我走。”

而下一瞬,来人硬气十足又夹着款款温情的声音,让许苓茴的恐惧散去大半,“苓茴。”

许苓茴仓惶地抬眸,终于将无助尽数袒露在他面前,“白述年。”

他解开缠在她腕上的领带,拥住她的肩膀,将大半个人搂在怀里,神色温柔,语气也温柔,“别怕,我在。”

白述年将许苓茴的脑袋压在他胸膛,掌心盖在她眼睛上,示意她闭眼,不想再让她看见面前那个鬼厉一般的男人。

他再度抬头,方才的温柔悉数褪去,取而代之是平日里的冷冽和从警多年练成的威严。

他高出许晏清半个脑袋,微俯低头看他时,自带沉重的压迫感,“这位先生,不顾他人意愿,强行以各种手段限制他人自由,是犯法的。”

“犯法?”许晏清做出恍然大悟状,“我忘了,这是国内。”

白述年眼似利刃,盯着他似刀刃入肉,“既然知道,那就别犯。”

许晏清没有半点紧迫,伸手指了指他怀中的人,“但你抱着那人,是我妹妹。我带妹妹回家,总不是犯法吧?”

怀中的人重重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身体僵硬。

白述年安抚地轻拍她的手臂,“带妹妹回家,用领带绑着?”

许晏清游刃有余:“她和我爸妈吵了一架,情绪不稳。”

白述年取出手机,解锁,打开电话一栏,“既然这样,我们不如让警察来处理?”

许晏清笑着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言语间全然是一个哥哥和妹妹的玩闹,“行,她不回去就算了,要去哪随她。”

白述年放回手机,换了只手搂人,低头问:“能走吗?”

许苓茴点头。

“好,我带你离开。”

两人刚迈出几步,身后的许晏清,拖长了声音问:“敢碰我们许家的女儿,你叫什么名字?”

白述年脚步一顿,被许苓茴抓住手腕,“别理他,先走。”

“好。”

两人消失在长廊,许晏清拨出个电话,眼底掩着等待猎物的欣喜,“查一下监控里,带二小姐走的人。”

白述年带许苓茴回了自己的公寓,原是想送她回家,问她时她避开他的目光,肩膀有细细的颤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白述年就将她带回清橡居。

下车时,许苓茴扶着车门,才勉强支撑自己不倒下去。

白述年看出她的异样,绕过来扶住她,“怎么了?”

许苓茴指着右脚,“脚,崴到了。”

白述年皱起眉,蹲下去检查她的脚踝,轻微红肿。他转过身子,双手往后抬起,“上来,背你。”

在车上被她压下去的眼泪,此刻又蓄满了眼眶。掉下来一颗,她连忙擦去,又将湿润的手背擦干,弯腰趴在他背上。

白述年稳稳地将人托起,脚步踏得缓慢。

许苓茴双手交叠,挂在他脖子前,想减轻一些他的重量。

想起警队没找她的几天,许苓茴问:“你不是去找陈漫的父母了吗?”

她出院后,白述年找她问过两次话,最后一次她提议从陈漫父母身上下手。

她一个没学过刑侦的人都知道,白述年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找到陈漫父母的联系方式,但每次都没能说完整的话,电话就被二老挂断。

十几通电话里,他们只说,就当没有过这个女儿。

无奈之下,他只好和覃照亲自走一趟,顺便将二老带过来。陈漫的后事还没有办。

“早上回来的。”

“有什么线索吗?”

“陈漫和她父母的关系很差,这些年陈漫联系得很少,最后一次是她死前三天。”

“倪舰呢?”

“他的嫌疑还没有洗清。”

许苓茴安静下去,过了一阵,她轻轻叹息,又问:“她的后事,谁办?”

“倪舰本来想出手,但她父母来了,估计不会让倪舰插手。”

再问下去,就涉及案子机密了,许苓茴自觉的让话题停留在这里。

没了两人的一问一答,周遭的空气都沉静下来。许苓茴这才发觉,白述年背着她,走的是楼道。

脚步声和他轻微的喘息声,在空荡的楼梯间,格外清晰。

楼梯装的是声控灯,他们到一层,灯亮一层。

许苓茴抬头,望着上面黑漆漆的台阶,在酒店里恐慌的情绪,被每一盏亮起的灯,消解大半。他这样背着她,迈上一步一步台阶,就像他陪着她,踏入无边的黑暗,陪她沉沦。

不知在那一层的楼梯间,白述年推开门,走出楼道。

外面明晃晃的白色,让许苓茴的眼睛有些不适。

她闭上眼睛,下巴慢慢靠向白述年的脖颈,感触到皮肤的温热,才问一句:“白述年,你今天,怎么会出现在那?”

在她以为又要陷入从前的绝望时,在她将自己伪装的完美一片一片剥离时。

“和人谈事。”

许苓茴却慢慢弯起嘴角,眼睛有一瞬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