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开了暖黄灯,陆长鹤懒懒靠在后座,幽幽的光线映在他侧脸,显得阴郁沉闷。
许是等了久了,他眉头一直紧皱不松,唇线也抿得直。
“沈小姐是不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司机往后瞥了一眼,终于没忍住打破沉寂,“要不打个电话给她?”
陆长鹤齿关咬得更紧,能打他早就打了,临到换班了才想起来压根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平常都是同桌,两个人都是不爱乱走的性子,基本上行踪都是一致的,分开了才知道发生突发事件是有多不方便。
司机瞅着问不出大概,改口道:“那我还是去找找她吧,她班级是哪个来着?”
他慢慢舒展了眉头,沉沉叹息道,“我去吧。”
虽然相处不久,但沈离什么脾性都写在脸上,既然跟她说了晚上有宴会,她就算不想去,也会及时过来拒绝,不可能光让别人等。
于是陆长鹤高中三年第一次跑到别的班门口,只是为了找某个人。
但一班教室里这个点只有还在打扫卫生的值日生,根本不见某个人的影子。
陆长鹤做了不少心理建设,才拉下面子去问教室里仅有的两个学生,“你们班沈离呢?”
两个女孩子看陆长鹤的眼神都有点别有深意,跟看到什么稀奇人似的。
在立德基本上很少人会不知道陆长鹤,毕竟是个人才济济的重点学校,塞进来一个差得那么出挑的学生很难不引人注意,在这个学校就没有第二个比他更与众不同的人。
出挑的样貌,战五渣的成绩,登天的背景,风云人物的名号他得的一点也不冤。
“沈离?下午刚来的那个成绩很好的女孩子吗?”其中一个女孩子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又问,“你是她谁啊。”
“她爹。”陆长鹤毫不犹豫,且一本正经,面色不改地说瞎话,“所以她人呢?”
那人被他的幽默逗到,边笑边回答道:“她走了有段时间了,怎么了?”
“……”
陆长鹤杵在原地,长久的沉默后,刚耷拉下来的眼皮又翻了上去。
从兜里掏出一盒烟,边转身边挑出一根,叼在唇间之前,从齿缝间挤出一句狠话:“净会惹事的倒霉蛋。”
彼时,在那个四下无人的树林间,时间过去不短,学校里的人声越来越弱,嘈杂的变成了围墙外的公路上,车辆来来往往的车轮喇叭声。
见是半天问不出话,领头的那个自称是杨倩哥哥的男生找了个石墩子坐着,不急不忙地继续盘问沈离。
“我说了,贴公告栏的不是我。”沈离好不容易站起了身子,摇摇晃晃地把书包重新挎回背上,脑袋刚刚磕到地上,还在隐隐作痛,“我把东西给了陆长鹤,他扔掉了,我也不知道是谁又捡起来贴去了公告栏。”
那人却冷笑一声:“东西是经过你的手,你怎么说都可以。”
从一开始沈离就弄明白了,她怎么说都没有,他是带着答案来问的,“既然你不肯信我,又为什么要问,你不就是想要我承认,然后再想办法整我吗?”
“哇。”男生神情讶异,身子向后仰,脸上是病态的笑意,“真聪明,不过你也没有办法证明不是你啊,我只知道小倩把东西给了你,而你害她在全校人面前出糗。”
“……”沈离不想和一根筋的人较劲,从站起了开始她就在观察四周,虽然地位较偏,但是努力冲刺一下,跑出这一段路,可以看到少许学生还有保安室,应该足以摆脱。
她有意无意眼睛往别处瞟,寻找到一条直通的路。
在那人沉浸在自己的叙述中,找准某个时机,撒腿就跑了出去。
“我靠!”
“就说要把她捆起来!”
沈离吓得踉跄了两下恢复重心,摸着黑她不太看得清路,只能沿着水泥路一直跑,拼了命地冲,她只感觉到那些人马上又追了出来,谩骂声近在耳边。
只要她稍慢下来一点就可以被抓住。
她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更加模糊视线,这时候她才开始愤恨自己是个泪失禁,一直跑一直颠。
在临近出口的地方,沈离猛然一下冲撞进某个实体上,用力过猛的缘故,她额头撞在那人锁骨上,隐隐听见他“嘶”了一声,随后一只手伸出来,将她拦腰环抱住,仅用一条臂膀的力量轻松拎起,带着她整个身子转到了后边才堪堪放下。
整个过程几乎是一瞬间发生的,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料到她会撞进来似的。
沈离半天回不过神,甚至细细感知到他怀里有股淡淡的清香,夹杂着刺鼻的烟草味。
她缓缓抬起头,漆黑中,他的眼眸最是深邃,和今夜的月光一样,发着光,光里装着她。
“陆……长鹤?”沈离说话声都在颤,不敢相信的激动致使她眼眶里的热泪唰得一下往下滑,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发不可收拾。
“倒霉蛋,一身霉运。”他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揽着她的手却没有丝毫放下的意思,“交代了你事情还乱跑。”
“对不起……”沈离情绪上头,只顾道歉,她的不注意不仅让自己受到了伤害,还耽误了此时本该在宴会场上的陆长鹤。
愧疚与难堪在一瞬间连同那个温热的怀抱一起将她包裹,鼻子酸红,涨得疼痛,模糊的视线里,是他烦躁着却依旧带点温柔的脸。
“对不起,我不应该乱跑的……”她漂泊无定处的心好像在这一刻找到了降落点,她害怕到需要不断奔跑来缓解的情绪瓦解在这个及时的怀抱里。
“蠢死了。”陆长鹤将她松开,想帮她逝去眼泪的手抬起又放下,那只手夹着一根烟,在她冲过来前便有意撇到了一边,微风加快了烟的燃速。
在火星子熄灭之前,他转过身,挡住身后娇小的沈离,丝毫不惧地朝那群人走过去。
见情势有变,那些人也一个接一个停下追逐。
领头的那个学生先站出来,跟着陆长鹤的步伐往前走,“谁啊你。”
“你爹。”
话音刚落,陆长鹤直接将手里的烟头对准那人脸部扔过去,火光划过半空,星星点点在他脸前散落。
陆长鹤趁机又马上给他右脸补上去一拳,力道十足,伴随着悚然的骨骼于血肉的碰撞声,那人被打得往后踉跄数步,被人扶着才勉强站稳。
这一下子估计他脑心子都要愣一下,陆长鹤连骨节都打红了,他好受不到哪里去,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陆长鹤直勾勾地看着他,忽地笑了:“反应不行啊兄弟。”
男生气急了直接推开周围扶着他的同伙,指着陆长鹤怒斥,饶有捞袖子干架的气势,“你到底是谁?他妈的管什么闲事?!”
“说了你爹就是你爹呗,父亲教育儿子没听说过啊?”他笑得肆意放纵,骨子里那股傲劲儿显露出来。
男生不再跟他废话,提着拳头上来就是干,鲁莽一挥出,被他很轻松就巧妙躲过,紧接着反出一拳,迅速而猛烈,打出一道残影,伴随着呼啸的风,光听着声音就令人胆寒。
其他人见势壮胆,一个又一个冲上来,不过打架的招数都是莽夫那挂,没有任何技巧,全是感情。
陆长鹤平时除了学习什么都能感兴趣的,经常会去拳击馆找人过过手瘾,应付他们游刃有余。
一记记沉闷的拳挥落,每一拳都击中要害,迎合上几下猛踹,没一会儿三三两两倒了一地。
陆长鹤打累了,索性找准了那个领头的男生,在他刚挣扎着爬起来,又一下给他坐回去,双腿跨坐的姿势把他压的几乎喘不过气。
陆长鹤无奈的摇摇头,“打又打不过,还想以多欺少?”
被打得那么狼狈,且毫无还手之力,他只剩干吼的力气:“他妈的我招你惹你了!”
还敢吼人。
“嘴硬。”陆长鹤索性抓着他的头发使力往后扯,歪着脑袋质问他,“还猛吗?”
连着头皮一起掀起,钻心的疼痛挤出眼泪,他马上坚守不住求饶:“我草不猛了、不猛了……”
陆长鹤才终于肯松手放过他,还不忘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门,“大晚上把一女孩子抓到这里来欺负,你欠抽啊?”
提到这事,他更激动了:“那你得问那个女的!为什么要把我妹的情书贴到公告栏!”
陆长鹤扭过头看了一眼在后面紧紧抓着书包肩带,缩起身子还没缓过劲儿来的小兔子,再看男生的眼神更是沉冷几分:“你妹是谁?”
他不情不愿回道:“……你又不认识。”
陆长鹤作势又要去拔他头发,手已经抓过去了,“我问你话。”
果然有用,他马上就被吓住了,哆嗦着回答:“杨……杨倩。”
“哦……”陆长鹤扶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事情的逻辑,很聪明地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妹写给我的情书,被贴到公告栏了?你还赖那个倒霉蛋?”
“我妹——”他激动一下才突然发觉到哪里不对劲,刹住话音,“等等,写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解锁一个喜欢到处当爹的陆狗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