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春风渡

“干嘛总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样子?”陆长鹤微微挑起一遍眉峰,盯着她的眼神,就像野兽盯着可怜弱小的猎物一般,他步步逼近,她也被威慑到般步步退避,“你很怕我?”

“怕。”沈离犹豫都没,丝毫不掩饰内心真实的想法。

气势说收就收,陆长鹤差点气笑了:“我怕了你才对吧,差点让你送进太平间,好意思先怕我。”

沈离:“……”

大概不想再跟她多费口舌,随后就见他径直绕过了她,朝后边大开的窗子走过去。

沈离一开始还不懂他什么意思,直到看见他一只脚都踩上了窗沿,不由自主开口制止:“你不要命了?”

起了反作用,陆长鹤吓了一哆嗦,好歹稳住没整个人翻下去,无语瞥向她,“瞎叫什么,你陆哥命硬着。”

沈离弱弱补充:“……可你身上还有伤。”

陆长鹤一脸破罐子破摔,“总比在这关到开学好。”

“……”

沈离索性不阻止了,眼看着他双脚踩了上去,又蓦地转过一张侧脸来——

“对了,你可以让他们给你换个房间,我房间窗户锁死了,所以我一般都是爬这间房的窗子。”

沈离觉得他有点无理,“你不能……换个房间爬?”

“没办法,就这儿离后门最近。”说罢,转头就顺着管道爬下去了。

更无理了。

还怕他死在半途,过了一会儿,沈离扒到窗前,试探着往窗下看,某人已经完成了三楼的攀爬,正一瘸一拐往后门走,但是后门大概也是锁的。

果不其然,没多久,她就看见那人拖着一身伤又爬起了后门墙。

沈离:“……”

上蹿下跳的,怎么跟只猴似的。

还是第一次能被一个人哽住那么多次,好歹陆长鹤在陆家仅有的两个公子里位居第二,听说大哥才貌双绝,在国外进修,回来就打算继承部分家业,年纪轻轻就能挑大梁,不然就凭二公子这样,陆家还哪来的指望。

不过回想一下,陆长鹤也不像说假话的样子,以防万一,沈离把盒子放好在行李箱里,东西也不收拾了,刻不容缓去找了柳雁。

跟她说要完想换房间的事,可当她问起原因时,沈离却半天答不上来。

她并不是不想把陆长鹤说出去,只是她怕麻烦,万一她说出去了让他遭难,最后报复回她身上怎么办?

他本来就看起来,脾气不好还凶的人,沈离就更不敢招惹他了。

“那个房间各种地方都有精心打扫过,现在要换,也没那么快收拾好。”柳雁解释道,“你可以先在那边住两天,我让人另外再给你收拾出一间房来。”

“那就算了吧,没关系。”沈离连忙婉拒,感觉无缘无故要换房间也不好,本来就是寄人篱下,突然这个房间不住了要换个房间,显得她有些无理取闹,也未免麻烦人。

十七年短暂的人生里,沈离从未这么迷茫过,曾经是被父亲娇养在心尖上的千金小姐,如今她做什么都要瞻前顾后,生怕一句话一个举动惹人不快。

柳雁生怕她自己憋着事情不肯说,“有什么事儿你一定要跟柳姨说,过段时间开学,我也给你安排的好好的,需要什么也都可以跟我讲。”

“嗯,谢谢柳姨。”沈离心里还是很触动的,恐怕只有柳姨这样热情的人,才足以支撑她在陆家待下去的每一天。

柳雁又突然无意问起:“陆长鹤那小子呢?没欺负你吧?”

提到那个翻墙失踪的人,沈离莫名心虚,“……没有。”

“他要是还敢说那些混账话,你就告诉我,我——”

“夫人、夫人!完蛋了!”楼梯上恰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不断的喊叫把柳雁的话堵在嗓子里——

客厅沙发上的两人纷纷投过目光去,听见了熟悉的称呼:“陆少爷没了!”

沈离:“……”

柳雁:“……”

说是为了方便照顾,开学之后,柳雁把她安排在了立德附中,陆家则在其校董会占据最高的地位,历年来小到娱乐设施,大到教学楼重修,各种项目建设都少不了陆家这方主要的资助力,因为这层庞大的关系链,就连成绩没眼看的陆长鹤都能混进去上学。

立德是省内出名的重点高中,培养人才无数,也是众多富家子弟聚集最多的学府,虽然走关系的不少,但并不是所有富二代都不学无术,而陆长鹤,却是铁打的浑水摸鱼,还混在最排后的十六班。

立德的分班只有简单的AB两个阶层,但沈离万万不会想到,自己每科成绩都能比陆长鹤多一位数的程度,居然能混去理科B16班。

大概是因为陆家有来交涉,沈离报道完之后带她去班级的是校长。

沈离的笑脸也是在一路往偏后的班级带时凝固在脸上,“呃……您好,校长,我原先是在理科班有点成绩的,但因为出了点意外所以……就是,我想问问这边要怎么处理我的分班问题?”

校长双手驼在背后,挺着啤酒肚悠闲自得迈着小步,转头去看沈离的时候,总觉得他肚子也跟着晃了下,像个皮球。

他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知道你是理科生,但校有校规,沈同学是转校生,之前好像还休过学吧?虽然听说这成绩不差,但落下的功课还是太多……所以你啊,就暂时先在十六班待着,你可以抓紧把功课都捡回来,等开学测试考之后,根据你的成绩再给你排班。”

本该好好在高三这个重要的学期阶段好好奋斗,不曾想半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致使她休了学,在开学处于下学期的情况下,她还要努力把上学期落下的功课补上。

沈离明白校长的顾虑,没再多言,好歹是在一中,十六班再排后,也差不到那里去,正常学习氛围还是可以维持的。

她到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差不多坐满了学生,长相出挑的缘故,引得了不少注目。

而沈离有刻意扫视人群,并没有看见柳姨口中那个在十六班的儿子,只有最后排的角落里,单独空着的一个座位。

自从窗前一别,这人就真跟失踪似的,沈离没有再见过他,开学了都没来报道,这么无法无天,又因为家境优越,不受管束,出落成陆长鹤这种性格也不足为奇。

校长跟班主任交涉了一下就走了,留下沈离单独做了下自我介绍,同学们的反应比想象中的热烈。

“现在教室没有多余的空位,你可以先坐后排角落那边。”班主任是个正直中年的女人,不过面相稍柔,和沈离讲话的语气也很细腻,她抬手指向了沈离早先看到的那个空位。

沈离想到了某个人,迟疑问道:“那里本来有人吗?”

“有。”班主任顿了顿,“但跟没有差不多,你可以先坐那边,到时候我找个力气大的男同学再搬一套过来就行。”

漂亮的女孩子谁都喜欢,特别是沈离这种能称得上绝品的,刚落座就有前桌的男孩子来搭话:“哎,沈同学,你是转校来的吧?为什么高三了还转学呀?”

“家里的原因……”沈离不愿过多谈及,把书包塞进抽屉里,塞了下发现不能完全塞进去,拿出来又低头看了看,一堆圆珠笔和废纸团堆着,大概是座位主人上个学期遗留下来的。

她把东西拨弄到一边,纸团全拿了出来,好奇心致使她翻开了看了几个,基本上都是乱涂乱画,还有一张……纸条对话?

看得出来双方的字都很丑,丑的先开头写了句:放学有活动,好几个漂亮的,去玩不?

更丑的回:地址下课发我,我回去开车过来

丑的又回:你是去秀车的还是看漂亮妹子?

话题至此为止,后续应该就是被捏成一团放抽屉里没管了。

如果座位本就有人的话,沈离能猜想到的只有那个人。

来之前柳姨就告知了一声,她儿子陆长鹤也在这边上学,什么没多大出息只混了个最排后的B16班,总之讲了很多恨铁不成钢的话。

沈离没大注意听,因为她觉得自己也不会跟那人有什么交集,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开局也是这个班。

“沈同学。”

“沈同学?”

沈离才从那个丑不拉几的字里抽回神,见是前桌还在叫她,“怎么了?”

“你看什么那么入神,我刚问你的你怎么不回答呀?”

沈离恍然:“啊?你刚刚……问了我什么?”

男孩只好重述一遍:“你家里是不是跟学校有点关系啊?校长都亲自带你过来。”

沈离哽住了,莫名的反感这个问题,回避道:“上课了,还是不要说话了吧。”

“哎。”

沈离抬眼正见前桌同桌那个女孩子朝她看过来。

“建议你尽快再搬一套桌椅来,坐这个位置的不是个好说话的,我怕你惹祸上身。”

说完就把头转了回去。

沈离又怎么会不知道陆长鹤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计划里,她不需要在十六班待多久,不必要的麻烦能避则避。

但是课间十分钟太短,直到中午,她特意把吃饭的时间都牺牲了,随便找了一个同学指引一下储物室,就去搬新的桌椅。

人生地不熟,沈离并不想麻烦任何人,虽然有点小重,但是搬一会儿停一下也能勉强搬回去。

刚搬下楼梯就废了不少时间,沈离是把椅子盖在桌子上面一起搬的,因此视线也受阻,只突然听见前边不远处有人叫她——

“沈离?你怎么在这儿搬桌子,没去食堂吃饭吗?”

沈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前桌的同桌,那个提醒她的女孩子。

她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抬眼看去,果真和她猜想的一样,“啊……我不是特别饿。”

女孩踱步上前,从她手里拿过了椅子,“我跟你一块儿搬吧。”

沈离刚反应过来是有些讶异,自从变故之后,她所接收到的善意就少之又少,且万分珍视,“谢谢。”

“我叫刘茵茵,可以交个朋友。”刘茵茵双手抱着已被跟在她旁边,“话说你为什么课间不来搬?”

沈离腼腆低下脑袋,“我一个人搬的慢,怕来不及。”

刘茵茵点了点头,“好吧,那你以后有事都可以叫我。”

两人刚到教室门口不远,就隐约能听到里面嘈杂的吵闹。

沈离从门口探进去,三三两两的人围在一起,起哄声此起彼伏。

而人群中,在她上午坐的那个位置,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姿势嚣张地坐在桌子上,手上拿了什么,正在翻阅。

仔细一看,沈离只来得及辨明那人是陆长鹤,而他拿的东西,让她下一秒就丢下了桌子小跑过去。

视线在一瞬接上,陆长鹤看她慌忙着跑来的表情耐人寻味,似乎是玩兴大发了,照着本子上逐字有模有样读了起来:“上天给我的命运似乎有些尴尬,不幸运的话,我出身富贵,幸运的话,我家破人——”

尾音在念到这里时渐渐弱下去,最后一个字堵住了似的念不出来。

沈离急得额头直冒汗,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每个字都在公开凌迟她的自尊,羞愧,悲愤,混淆一起,某种极端的情绪也在这一瞬间达到顶点。

她不管不顾地推开人群,跑到他跟前,气愤地一把抢下他手里的日记本。

她很想一巴掌甩上去,但极大的理智和教养又告诉她不可以那样,急得眼眶都发红,莹莹泪光在眼眶里闪烁,摇摇欲坠,她连发音都是颤抖的——

“你玩够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陆狗:受了伤也能爬墙,这谁看了不得迷死?

小离子:上蹿下跳的像只猴()